且行且看且从容 —— 三月里的国清寺
文摘
2024-04-14 06:41
加拿大
三月里访问了几间寺庙，一直没想好怎么表达。我并没有正经地学佛，如果大谈佛法修行不免贻笑大方。想来想去还是脚踩西瓜皮——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吧。去国清寺的念头源于十几年前，当时得知离开上海那么近就有一座“祖庭”寺庙，很想去看一眼。可后来庶务缠身，很快又去国离乡，因而搁置了下来。汉传佛教八大宗派，其中六座祖庭在西安；剩下的两座，一是禅宗祖庭、大名鼎鼎的河南嵩山少林寺，另一座便是天台宗祖庭、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了。为了避开熙熙攘攘的游客，清晨5点便从椒江出发，驾车一路向北。不知为何百度地图并未带我走高速公路，而是沿着104国道兜兜转转，7点左右终于抵达。从停车场往里走，远远望见著名的隋塔依然笼罩在晨雾之中。我并不是唯一早起前来访问国清寺的人。刚刚走到丰干桥头，身边停下一辆出租车，下来的是一位也想躲避人群的姑娘。我俩互相谦让了一下拍照的位置，慢慢往里走。![]()
国清寺的山门与众不同，也极其朴素，毫无“祖庭”的架子。通常寺庙山门都向南开，而国清寺则是向东开。有一种说法是为了致敬天台宗的创始人智𫖮大师（也称智者大师），因其肉身塔即供奉在东面天台山间的智者塔院。然而作为一个伪结构工程师，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南向距离溪水太近，山门开得局促，不得不改成照壁而将山门东开。如今照壁上的“陏代古刹”四个大字是赵朴初先生所书。在门前替小姑娘拍下了这张晨曦下虔诚的照片后便分头探访。![]()
非常喜欢宁静祥和的寺庙，香客有、但不多。透过袅袅的香烟仿佛一眼千年，而弥勒殿背面韦陀菩萨门楣上“神功叵测”的匾额让整个场景透出一丝神秘，仿佛真有不测之神功。天台宗是汉传佛教第一个本土宗派，以“法华经”为修行经典，智者大师创立了“五时八教”的理论。丰干桥另一侧照壁上“教观总持”四个字总结了天台宗的修行法门，简而言之就是“理论结合实践”。虽号称隋代古刹，但主体建筑建于清雍正年间。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向周总理请求参访国清寺，因其母亲为虔诚的天台宗信徒。然而寺庙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损毁严重无法待客。周总理要求浙江省对国清寺进行修缮、在1975年前完成，并给予了很大支持，从北京调来了大量的文物和法器充实寺庙，包括大雄宝殿中供奉的佛陀造像。大雄宝殿前的这尊铜鼎也是当年从北京运来，为乾隆三十三年所铸造。1975年10月18日，整修完成后的国清寺第一次开门迎客。来访的是日本佛教天台宗代表团。这一天也是国清寺获得新生之日。
国清寺的内涵丰富而有趣，除了智者大师，丰干禅师与寒山、拾得的故事也脍炙人口。三贤殿内供奉着这三位高僧。门外的墙壁上挂着著名的“寒山问拾得”这段对话。九点过后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国清寺暂时失去了清晨的安详静谧。于是告辞，往天台山深处探访智者塔院。沿着弯弯绕绕的狭窄山路往山上行驶二十多分钟，到了智者塔院脚下。与国清寺相比，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路边既没有标识、也没有停车场。以至于开过了头调转回来，反复确认之后才把车停在了路边。通往智者塔院的是这样一条蜿蜒崎岖的石板路。一路并无指示，全凭感觉引领。直到过了一座小屋一转弯，见山上下来一位师父，才十分肯定是此路无疑。智者塔院又称“真觉讲寺”，山门正对的照壁上写着“即是灵山”四个大字，山门两侧的楹联写道：“真经宣讲大千界，觉世宏开不二门”。此刻一位年长的师父正跨进山门，仿佛要引我进入“不二法门”。寺里几乎没有什么香客，正殿内一众来访的比丘尼正在诵经做法事。而年长的主持在院子里的树下休憩。
一只黄狗卧在正殿外打盹……听了那么多佛经，估计它早已得道修成正果。去后面伙房和掌勺的师父打了个招呼，告诉他准备在此用斋饭。他说：“你十点半过来就行了。”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实在是朴实无华。而朴实无华之中却透着这座寺庙地位的不凡，这块“释迦再现”匾额就是证明。这块匾为曾国藩九弟曾国荃所书，从落款可见他时任两江总督。曾国荃于同治三年攻破天京，为清廷平定太平天国立下汗马功劳。十点半斋堂准时开饭。与名寺宝刹高大上的素斋素面不同，这里的斋饭同样朴实无华：电饭煲里自己盛饭，大菜盆里自己打菜，吃完了自己洗碗。也没有明码标价，而是“随喜”，简而言之就是“行善而心生欢喜”......这才是寺庙正确的打开方式。虽然佛法僧都需要供养，但如今许许多多的寺庙已经高度商业化——少林寺便是典型的例子，听说一度还打算上市。而国清寺的“不需门票”和智者塔院的“随喜用斋”，算是被商业大潮裹挟着的佛教世界中的一股清流了。流连忘返之余，下山时竟然忘了来时的路。独自在荒山野岭懵懵懂懂走了许久，看见“唐诗之路/霞客古道”的路牌才发现走错了。
于我而言寺庙是一个能让自己心静的地方。就像禅宗二祖慧可见达摩祖师说：“我心未宁，乞师安心。”（我心里不平静，祈求师父帮我安心。）达摩祖师回答：“将心来，与汝安！”（把心拿来，我帮你安）......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领悟到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努力也是无法企及的，这时候向佛陀寻求一份安宁平静是容易理解的事情。在寺庙里难免要发愿，这也是可以一窥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刻。我等凡夫俗子无非是求家财健康平安，事业蒸蒸日上。一周后和女儿在东京浅草寺，她双手合十发完愿，我问：“你求了啥？”她答：“世界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