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探寻Evita的足迹

文摘   2024-11-25 03:43   荷兰  
原本订好的南极船票,出发前三天一大早收到邮件,说船在南乔治亚岛附近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撞坏了稳定翼,航程取消了。然而我的机票酒店早已订妥无法取消,那就随遇而安吧。于是“南极探索”变成“流浪南美”,多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放慢脚步在南美多晃荡几天。
我不算足球迷,所以提起阿根廷,脑中首先跳出来的必定是麦当娜演唱的那首“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电影《Evita》看了有三、四遍,而这首歌则听+吟唱了无数遍。
1976年,著名音乐剧大师安德鲁·韦伯爵爷根据前阿根廷第一夫人Eva Perón的生平创作了音乐剧《Evita》;1996年又被搬上银幕,剧中流传最广的莫过于这首歌曲。电影中最经典的一段,便是Evita和她的老公——刚当选的阿根廷总统贝隆——登上总统府的阳台。阳台下的五月广场上是人山人海的支持者。麦当娜饰演的Evita唱起了这首歌。
Evita的生命只有短暂的33年,但是她在阿根廷现代史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至今仍然影响着阿根廷政治和经济的方方面面。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特地花了些时间,去探寻Evita的足迹。
Evita原名Eva María Duarte(伊娃·玛丽亚·杜阿尔特),1919 年她出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以西约 300 多公里的洛斯托尔多斯镇。她是一个农夫和一个裁缝的私生女,幼年生活贫困不易,这为后来她采取的同情体恤贫困人民的政策埋下了种子。1935 年,16岁不到的Evita从家乡来到了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寻找机会。当年她就是在这座火车站下了火车,开始了她的传奇人生。
Retiro Station(雷蒂洛火车站)是BA的中央车站,由英国人设计和建造,于1915年落成。据说建筑材料也是从英国一点一滴运来。建筑是典型的19世纪初叶大型车站设计,并受到法国学院派风格的影响。在这里你可以想象90年前的那天,小镇姑娘Eva刚刚到达BA的情形。
11月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正值初夏,街上的蓝花楹开得正盛,香气扑鼻。

沿着Leandro大道南行不久,就来到了Luna Park。1944 年,年轻的Evita 在为圣胡安省地震受灾者举办的筹款活动中,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了当时的军政府首领之一胡安·多明戈·贝隆 (Juan Domingo Perón)。
第二年他们结婚,Eva成为贝隆的第二任妻子。1946 年贝隆当选为总统,Evita成为阿根廷第一夫人。贝隆上台以后,采取了介于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中间道路政策,取名为“贝隆主义”,其本质仍然是左翼民粹主义——支持工会、大发福利。其实军人出身的贝隆在管理经济方面并无天赋,“贝隆主义”真正的名称应该是“Evita主义”。
与Luna Park相隔一个街区的自由宫(Palacio Libertad)在2002年以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邮政总局所在地。这座建筑由法国建筑师诺伯特·梅亚尔 (Norbert Maillart) 设计,采用新古典主义风格,1928年落成。1946年Evita成为第一夫人后,她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现在自由宫里的伊娃·贝隆大厅,就是她当年的第一夫人办公室。
五月广场就在我住的酒店旁边。这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最古老的广场,也可以说是阿根廷的政治焦点。广场东侧的玫瑰宫是阿根廷的总统府。时任阿根廷第一夫人的Evita在玫瑰宫的阳台上向大批支持者发表讲话,电影里的歌也是在玫瑰宫的阳台上唱的。
玫瑰宫的对面竖立着贝尔格拉诺将军的雕像。八十年代初英阿马岛战争中,阿根廷海军的旗舰“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就是以他命名的。该舰被英国核潜艇“征服者号”发射三枚鱼雷击沉,这标志着阿根廷马岛战争的失败。
从酒店窗户望出去是立法宫(Palacio de la Legislatura),这里曾经是伊娃·贝隆基金会 (Fundación Eva Perón) 的所在地。Evita在1948年创立了这个慈善机构,为贫困家庭提供援助。
从立法宫向西走到7月9号大街,可以看到卫生部大楼。大楼的标志是东西两侧外墙上Evita的巨幅壁画,这里原来是社会发展部大楼。Evita曾在这里发表了著名的退选演讲。1951年贝隆提名她为副总统候选人,引起了军方和反对派的不满,外加彼时身体已经出现状况,她只得退出副总统的选举。在电影里,宣布退选的场景依然被安排在了玫瑰宫的阳台。
往东南方向走过十几个街区,来到工程学院大楼。这座建筑原本是作为伊娃·贝隆基金会总部而建造,但是Evita在建成之前就去世了。1952年Evita因身患癌症去世,年仅33岁。她去世后,遗体经过防腐处理在此停灵两年供人们瞻仰。1955年贝隆政府被又一次的军事政变推翻,胡安·贝隆流亡海外,而Evita的遗体就此神秘失踪。
在此歇息片刻,叫了Uber回到火车站附近的雷科莱塔公墓(Cementerio de la Recoleta)。在迷宫般的墓地中漫步,很容易就能找到Evita的陵墓,因为参观的游客众多。
Evita遗体为什么会失踪?原来是军政府担心劳工组织利用她的遗体闹事而将其藏了起来。1957年在梵蒂冈的秘密协助下,Evita的遗体被运往意大利,并以假名安葬在米兰的一处公墓。1973年,胡安·贝隆和第三任妻子伊莎贝拉结束流亡回到阿根廷,并再次当选总统,伊莎贝拉担任了副总统。第二年贝隆去世,伊莎贝拉接任总统。这位贝隆夫人三世显然没有Evita的才能和魅力。有趣的是,她将Evita的遗体运回阿根廷,试图为自己的执政加持。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又被军事政变推翻。1976年10月,军政府将Evita的遗体葬在雷科莱塔公墓她的家族墓地中。为了避免她的遗体被再次打扰,墓穴修建在地下五米,并且坚固得如同核掩体,至此Evita得以安息。如今Evita的陵墓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朝圣。 
最后一站来到植物园附近的Evita博物馆(Museo Evita)。这里陈列着许多照片以及Evita生前使用过的衣物。
Evita虽然以为工人和穷人发声自居,但是她生活奢华,拥有许多贵重珠宝。她是梵克雅宝爱好者,收藏了大量这一品牌的珠宝。2022年,原先属于她的一枚梵克雅宝蓝宝石+红宝石的BOUQUET胸针,在纽约佳士得以195,300美元的价格拍出。
Evita在阿根廷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人物,她主张的左翼民粹主义政策在后来的90年间数度将阿根廷带入经济漩涡,但是她开创的争取妇女权利运动,譬如给予女性选举权、父母共同抚养孩子等政策,也使得阿根廷的文明得到了进步。至今她仍然受到许多阿根廷人的尊敬和爱戴。
20世纪初,阿根廷曾经跻身全球最富有国家的十强之列。潘帕斯平原肥沃的土地和辽阔的牧场,让阿根廷成为欧洲的粮仓和肉库,通过农产品出口挣得盆满钵满。当时欧洲的年轻人想去美洲发展,往往会在纽约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选择一个。布宜诺斯艾利斯也有着“南美巴黎”的美称。
农产品出口的钱太好挣,也让这个国家发展工业的动力不足,以至于错过了工业化的最佳时机。当上世纪20年代末大萧条席卷欧美之际,阿根廷的农产品出口遭受了重创,国民福利受到严重影响。借着民众的不满情绪,1930年军方发动了第一次政变。在此后的五十多年,军政府和民选政府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回摇摆达五次之多。
1982年,末代军政府总统加尔铁里将军为了转移国内日益严峻的经济矛盾,发动了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称之为“福克兰群岛”)战争。他赌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国无暇顾及8000英里之外的几个荒凉小岛。加尔铁里将军虽然名中带“铁”,妹想到踢到了比他更“铁”的铁娘子撒切尔夫人这块铁板。后者也正想着利用此战树立自己的威望,以及为英国的经济改革提振信心。结果不出所料,马岛战争以阿根廷失败告终。加尔铁里不得不黯然下台,阿根廷重返民选政府。
接下来的四十多年,民选政府依然在右翼的自由派经济和Evita的政治遗产——左翼民粹的“贝隆主义”之间摇摆,谁也无法彻底解决困扰阿根廷近百年的经济难题。2023年阿根廷的通货膨胀达到221.4%,为32年最高。去年的南美行程结束之后,同行的两位朋友转道阿根廷继续旅行。当时阿根廷的汇率有两种,官方汇率是1美元兑换300多比索,而黑市汇率则达到1美元兑换约1000比索,并且每天都在变化。
去年11月,当我们还在邻国智利圣地亚哥时,得知阿根廷大选尘埃落定,右翼政治素人米莱击败了贝隆主义候选人塞尔吉奥·马萨(Sergio Massa),赢得总统宝座。
56岁的米莱是一位自由派经济学家,他反对在阿根廷执政 了20 年的左翼贝隆主义。他令我印象深刻的政纲,是承诺要对阿根廷进行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包括大幅削减公共开支、解散央行、用美元取代比索。这是典型的芝加哥学派信徒的经济政策。一年过去了,米莱的改革取得了一点成效,到上个月通货膨胀率已经下降到2.7%;但很多政策的推动还是遇到些阻力。
197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说过:世界上有四类国家——发达国家、不发达国家、日本(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发达)以及阿根廷(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不发达)。
愿阿根廷在未来的岁月中不再哭泣。
最后,推荐电影《Evita》中安东尼奥·班德拉斯(Antonio Banderas )饰演的切·格瓦拉,在贝隆就职庆典舞会场景演唱的“High Flying, Adored”(展翅高飞吧,被宠爱的人)。这是剧中除了“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之外我第二喜欢的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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