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龙城旧闻》是黑龙江著名报人、史志学家魏毓兰先生《龙塞丛编》之一种。1919年，以《黑龙江报》千号增刊名义编辑出版，是民国时期较为著名的齐齐哈尔地方志。
民国二十八年（1939）前后，伪齐齐哈尔市长杨乃时“为备齐市政务参考”，删去原书卷首弁言、序、题辞、例言和卷一中的古器部分及卷四艺文，名之为《龙城旧闻节刊》。1982年，齐齐哈尔市志办公室编辑《齐齐哈尔市志资料》将《龙城旧闻节刊》收入（按：当时没有收集到原本）。1986年，经李思乐、张玉春、王彩云校点，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简本《龙城旧闻》。1998年《黑水丛书》将《龙城旧闻》（四卷本）编入《程德全守江奏稿》（外十九种）中，是为最新版的完书。
今，综合杨乃时《龙城旧闻节刊》本、1982年齐齐哈尔市志办公室编辑本、1986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本、1998年《黑水丛书》本，编辑刊发于卜奎书院微信公众号，以飨读者。
张守生2024年10月30日于卜奎书院
《龙城旧闻》卷四
徐乡 魏毓兰馨若氏 撰著
艺文
文
吉林将军富明阿墓碑
清穆宗
朕惟干城宿望，武臣胥心腹之资；钟鼎殊勋，统帅实爪牙之寄。故伟烈长留乎信史，斯隆恩宜沛于重泉。丹旐衔哀，翠䂥纪实。尔原任吉林将军富明阿，怀才果毅，秉志忠贞。从军叙得级之劳，策仕副屯田之任。始充突骑，继典戎行，旋总师旌，出防豫省。扼江南之要隘，恢皖北之名城。草木知名，旌旗变色。弯弧而调八阵，运用在心。环甲而冠三军，创夷遍体。虽臣艰克念，暂许归休，而时势方殷，特加征召。督禁垣之虎旅，防江介之鲸涛。攻克丹阳，敉平白下。韩滉江淮保障。故甫迁荆渚，而旋改吴中。□□具文武才猷，故命摄漕司而仍兼戎事。赏延于世，功最曰多。遄征而特许肩舆，询疾而频颁手诏。乃吉林潜藏夫丑薮，俾上将重莅夫戎旃。乘暇日而缮城隍，有备无患；耀军容而修矛戟，不怒而威。赖兹安内攘外之功，成长治久安之业。迨上章而乞退，仍赐禄以酬庸。何期遗奏之忽来，顿觉老成之凋谢。大小三百战，敌忾同仇；前后五十年，公忠体国。核其品谊，洵为任事之臣；谥以威勤，不愧易名之典。于戏（吁唏），柱留华表，螭文争日月之辉；冢象祈连，马鬣壮风云之气。永垂不朽，□□□□。
福州将军善庆墓碑
清德宗
朕惟战功日多，将士所以敌王忾；美行有谥，国家所以答臣忠。古者恒勒诸和钟，今兹宜铭之贞石。尔原任福州将军善庆，性情果毅，韬略优长。当潢池弄兵之时，奋袍泽同仇之志。猛将起于卒伍，早收指臂之功；武夫用作干城，洊荷腹心之寄。盖自横戈荡决，迄于专阃，驰驱宣力，积四十年，临阵凡千余次。解甲胄而创痕尚在，望旌旗而枪□咸知。是以迭予褒嘉，深隆眷畀，锡之勇号，宠以翎衔。东南则吴越赖其拊循，西北则关陲资其控制。出为邦翰，张都护之牙麾；入赞戎机，领□飞之羽卫。衡功论赏，赠官远及其高曾；奏凯策勋，袭职更推于孙子。比者眷言南服，慎简边才。以滨海之遐陬，宜中兴之宿将。俾持虎节，往镇闽疆。方期横海威名，永作长城保障。忽遗章之上告，实轸惜之弥深。念彼荩劳，谥之勤敏，于戏（吁唏），名垂宇宙，庶几长播乎徽猷；气作山河，或冀再生夫英杰。钦承巽命，式树丰碑。
福州将军穆图善墓碑
清德宗
朕惟岩疆作镇，眷鞠躬尽瘁之臣；册府书勋，重崇德报功之典，播隆恩于奕叶，嘉成绩于当年。艰巨克承，旌扬宜至。尔福州将军穆图善，秉资桓武，赋性朴忠。从戎三十年，转战越八千里。冯异本起家主簿，张宗能制胜偏师。初从河朔之郊，继入汉南之域。孙吴韬贯，黄巾闻名而自哗；关陇威加，白帽相谓以无反。锡之勇号，功在先朝。泊乎建节闽中，誓师海表。岛酋犯顺，郊垒戒严。仗钺以麾，战土识凿凶之义；湛船而渡，将军有必死之心。时则犄角不支，藩篱误撤。狎敌之渐，议夺于养威；恃险之谋，勇乖于重闭。既堕犬羊之诈，遂惊鹅鹳之军。惟尔前茅，独撄固险。据胡床而坐垒口，誓已忘身；布铁藜而塞归途，义无反顾。卒能好整以暇，易败为功。似此孤忠，足风有位矣。属以三边筹备，万里移旌。况瘁不辞，规为甫定。据鞍矍铄，时存报国之忠；建策便宜，特著屯田之议。方冀□兵虎□（贲），屹若长城。何期掩景蝥弧，摧兹大树。既殊施于加奠，更荣赐以易名。象厥生平，谥曰果勇。于戏（吁唏），名高海峤，部民留堕泪之碑。气作山河，国史定褒忠之笔。伟哉远略，耀此贞珉。
清紫光阁平定西域功臣二等侍卫额尔克巴图鲁海兰察像赞
清高宗
烈风扫枯，迅其奚难。亦赖众杰，摧敌攻坚。于塔巴台射巴雅尔，是其伟绩，勇鲜伦比。
清紫光阁平定金川功臣参赞大臣一等超勇侯都统海兰察像赞
清高宗
射巴雅尔，超授侍卫。至都统，参画军计。坚碉险訾，无不先登。勇而有谋，封侯实应。
清紫光阁平定台湾功臣领侍卫内大臣三等超勇公海兰察像赞
清高宗
勇弗知书，谋胜智士。匹马弯弓，贼不敢视。欲致活口，射勿令死。晋爵锡服，言难尽美。
清紫光阁平定廓尔喀功臣领侍卫内大臣一等超勇公海兰察像赞
清高宗
勇而有谋，侍卫洊公。索伦巨擘，黼衣锡龙。图形四番，福禄鲜比。旋终于家，矜惜无已。
原注：己亥征讨准噶尔特，海兰察方以索伦马兵从军。先是，辉特台吉巴雅尔率属来降，已封为汗。及阿睦尔撒纳复叛后，巴雅尔旋亦从逆，以大兵追急遁入塔尔巴哈台山中，海兰察奋力穷追之，坠马，遂生擒以归。以此立擢为侍卫。嗣后，每派出兵，无不奋勇争先。而料敌策应，宛若素娴韬略者。然屡以战功洊封公爵，此次为参赞。功成，复晋封一等超勇公，实为索伦之杰出者矣。
清紫光阁平定金川功臣三等侍卫扎努思巴图鲁阿满泰像赞
清高宗
志为气帅，敢战者当。宜喜得楞，遂屡受伤。克扎什古，攻碉拔栅。不避险暇，冲冒枪石。
清紫光阁平定廓尔喀功臣头等侍卫蒙古副都统阿满泰像赞
清高宗
遇有绝险，莫弗身先。讵惟力勇，实以忠坚。攻堆补木，夺桥命殒。马革未能，更切哀悯。
清紫光阁平定西域功臣头等侍卫丹巴巴图鲁莽喀察像赞
清高宗
控弦疆场，横戈沙碛。还经黑水，中流投策。蜂屯蚁聚，跳荡只身。捉生烧寨，勇著索伦。
清紫光阁平定金川功臣御前侍卫蒙古副都统莽喀察像赞 清高宗
索伦善射，其中称最。西师建勋，紫阁形绘。逞其猿臂，搜彼蚁封。不虞创重，叹惜何穷。
诗
命领侍卫内大臣一等超勇公海兰察入昭忠祠诗以志惜
清高宗
本以索伦兵，手擒巴雅尔。因之识英材，超群擢侍卫。感恩益忠勤，征战无不委。犹忆伐缅甸，领队率一旅。明瑞被贼阻，就近欲救彼。额(勒)登额挟仇，无奈为所止。斯则勇兼谋，亦心更莫似。是后凡用师，洊至参经理。凡战皆获胜，深明进退揆。会不一字识，每合《七略》旨。台湾及廓喀，福康安肩比。崇爵锡黼衣，恩荣冀永祉。五子申予怀，千秋述伊美。
原注：缅甸之役，将军明瑞师次猛腊，屡战克胜。既而，贼大积，我孤军无继，明瑞令将领分队以出，自为殿后，而参赞额勒登额分驻旱塔，忌明瑞成功，不救，以致殒躯。时海兰察闻信，即欲往援，为额勒登额阻止。彼时海兰察不过一领队侍卫，固不能违参赞之号令径自赴救，而其忠诚于此益见。嗣后，每遇征战，无不简派，伊亦感激朕恩，倍加奋勉。至其料敌攻战，进退策应，悉协机宜。伊虽未知书，俨若素娴韬略者。金川奏捷，遂封为一等超勇侯。丁未，台湾逆匪林爽文等滋事，福康安为将军，并令伊为参赞，不数月，逆匪悉就擒获。事蒇论功，因晋封为三等超勇公，赏戴红宝石顶，四团龙褂。及此次廓尔喀侵扰藏界，仍命伊为参赞，同福康安往讨，七战皆捷，贼人震詟乞降。大功告竣，又晋封一等超勇公。及去冬回京，朕方冀其长受宠恩，永膺福祉，不意今春抱病，未及旬日，遽尔溘逝，可胜惋惜。所有饰终令典俱已恩赐。既念此次深入贼境，山径崎仄，备极艰辛，其得病未必不由劳瘁所致，尤为悯恻。因令入昭忠祠，用彰勋绩，并为宣力效忠者劝。
出口行围赐齐齐哈尔将军塔尔岱
清高宗
百战归来矍铄身，凌烟姓氏竟谁伦。养闲合适林中趣，怜尔仍随辇后尘。赫奕虎符叨宠旧，辉煌竹简纪功新。为询阅历疆场事，几度闻之廑念频。
赐将军塔尔岱
清高宗
奔走戎臣职，怜伊老更殷。旌门仍扈跸，册府久书勋。但识旗堪夺，那知笔可耘。成诗还译告，两字表忠勤。
大父遣赴奉天
桐城 方观承 遐谷
重闱倚衰白，我行将何之。寻常未易别，况在天之涯。
饥寒驱冷铗，汗漫无家归。生计在干人，得失难预持。
敝裘支冻骨，膻酪充路饥。辛苦付前途，孤踪行李微。
回首望朔风，泪眼垂冰丝。翻笑穷途泣，一身何多悲。
征车促行色，出门重回头。历历家人面，后会宁预谋。
幼弟牵我衣，涕泪不可收。抚摩为拭泪，绐以非远游。
弟兄各飘泊，独汝膝下留。去去摧肝肠，何以慰边陬。
痛哭辞先灵，孤榇悬野戍。从此万里天，瞻天空陟岵。
来日拜庭前，音容杳孺慕。何时封树安，终身守陇墓。
寂寂龙眠山，悠悠关塞路。春草枯中肠，悲风鸣碛树。
感怀
方观承
青草道旁长，白云天上浮。白云复青草，行路何时休。
男儿纵得志，出门难自由。忍此百年身，车马付悠悠。
折阪无善迹，急湍有危舟。越鸟堕北风，飘忽万里愁。
羽毛遭零落，乡井岂易求。江南歌好春，塞北悲高秋。
落日邈重关，哀鸣激楚囚。寂寂夜啼乌，啼乌难白头。
种圃
方观承
小圃地三亩，近在屋东隅。治之人力艰，弃之人事疏。
藉以练筋骨，晨昏独把锄。三日觉习惯，劳苦不似初。
邻翁隔墙语，种谷胜种蔬。翁言良善计，欲耕非菑畲。
此圃因屋买，否则并圃无。瓜豆布南种，迟早生性疏。
边风审气候，翁久此地居。劳翁待生成，乡味烹荒厨。
雨夜作家书
方观承
结绪千端剧，临缄一字无。瞻依凭寸纸，霜雪望穷途。
梦入边天阔，灯亲旅夜孤。愁声禁冷雨，为续泪痕枯。
待雁
方观承
绝塞古金微，春归雁未归。一天烽火夕，万里雪霜围。
已识书难寄，宁关影避飞。江南江岸上，信有稻梁肥。
饥诗
方观承
饱亦与饥同，长饥客意中。何心甘寄庑，此日忍飘蓬。
交远书难寄，忧多命合穷。昨朝江路见，原有信天翁。
早出
方观承
穷边乏生计，何瑕说生归。夜枕愁无米，朝寒更典衣。
自知人事拙，不讶世情非。强步出门去，漫天雪正飞。
有忆
方观承
江海何天有定程，乾坤此日是孤生。几人高义容张俭，
自古穷途哭步兵。骨肉心伤朝雨散，风波梦落夜弦惊。
五年最忆悲凄地，同听西风塞马声。
寄忆三弟
方观承
京洛思归已不任，看云复此塞垣深。兵前草木风生竹，
江上枫芦叶坠林。王事非关毡雪恨，乡书偶托雁鸿音。
只今忆尔双衔泪，永痛当年慈母心。
新草
吉林 英和 树琴
阶下几茎草，离离青未匀。池塘空有梦，边徼忽惊春。
时不遗微物，天原育至仁。待看平野遍，访旧动双轮。
黑龙江秋杪作
满洲 贵庆 云西
休论汉塞与秦关，飞梦何从越朵颜。万里沙平微有路，
四垂天尽更无山。西楼雉堞销残后，北海羊群想象间。
今岁江头征雁影，上林不到莫空还。
送瑞屏从兄出关
天长 程虞卿 赵人
他乡送骨肉，已觉摧心肝。况作今生别，长驱绝塞寒。
燕台云色变，辽海雁飞单。此去长城隔，北风吹梦难。
赠龚光瓒
黑龙江将军 永琨
寒垣离索少知音，两两枝头话夕禽。独尔才华能好古，
共予笔砚足论心。囊中赢得新诗富，胸次都无俗念侵。
魑魅喜人须着意，等闲莫漫作狂吟。
送德处士芳卿扶父萨布素将军柩归葬
清宗室 塞尔赫
扶榇承遗命，东归黑水濆。我怜今孝子，人忆故将军。
秋冷黄榆日，霜连紫塞云。蓟门烟树晚，怅望独斜曛。
客况
黑龙江 崔珽
客况凄凉不可评，挑灯独坐待天明。双亲若问今朝事，
风雨连绵在伴城。
请缨不果
满洲 讷尔朴 拙庵
小丑逞螳臂，天威振九征。西陲驰羽檄，东海动霓旌。沙碛双丸驶，丹心一剑横。空存声越志，谁为请长缨。
送李伊山解戍返里
讷尔朴
雪消辽海霁云开，杨柳春风拂面来，万里羽书飞玉塞，
十年尘剑返金台。鞔刍应比萧何力，勒石原饶班固才。
行矣前程须努力，漫怜羁旅重徘徊。
赠西研斋主政
萍乡 刘凤诰 金门
秀才风味说家贫，五载为郎黑水垠。自许将心照冰雪，
不妨望气识金银。灰堆菜瓮饱三口，狗马鸡车寒一身。
同是天涯悲沦落，相逢那不更相亲。
不合时宜一肚皮，此情真个少人知。中年望啐生儿酒，
隔世钞存死友诗。岁月斓斑蕃卫印，风雷叱咤会盟碑。
那堪数尽哀笳拍，点点边霜上鬓丝。
晨朝长揖下军门，落落闲官闭户尊。武地谈文最颠倒，
今人好古亦烦冤。荒凉土木开城堡，肮脏弓衣长子孙。
媵法流传龙塞纪，偏教酋部话朝恩。
瘦骨嶙峋剧可怜，往还街巷喜安便。诗书狂狷都余习，
廊庙公孙莫浪传。城上打更禁夜半，关头送雁待秋边。
木兰之枻吾将隐，一读湘《骚》一惘然。
次金门少宰见赠韵
满洲 西清 研斋
官到公孙不救贫，归来沙碛赋无垠。寂寥媵饮三尊酒，
慷慨曾埋一瓮银。山月江风惊过客，撤鱼笼鹤惜吾身。
三生香火前缘在，邂逅应同骨肉亲。
生来几说豹留皮，惭愧先知觉后知。品藻过情书首序，
箴规无迹扇头诗。一堂议事心悬镜，四海衡文口勒碑。
天已许人传不朽，纷纷何益作袁丝。
题西研斋主政海粟亭
天长 程瑞屏
嫩江直下三千里，莽莽风烟接混茫。百雉横开沙草合，
孤亭孑立海天荒。何年月射飞詹碧，此日苔封断甓苍。
世界自宽亭自小，阿谁《齐物》似蒙庄。
白山佳士宦边城，立马郊坰逸兴生。手挽天河才隽上，
胸吞云梦气纵横。三神山近螺初矗，九点烟遥柱独撑。
一粒何妨称海粟，牟尼珠放大光明。
径满榆阴砌满花，岳灵于此驻云车。俯窥玉鉴波飞日，
背倚琳宫树拥霞。直敞轩楹通燕雀，不施廉幕拒风沙。
此中海阔天空意，芥子须弥证释迦。
阿侬斗室老咿唔，雪窖中间着腐儒。放眼古今几沧海，
侧身天地一秕稃。偶来倚槛望云树，谁与提壶唱鹧鸪。
北溟久虚南徙愿，笑拈金粟想真吾。
秋日望边
刘凤诰
野甸蓬飞车马班，秋心迥如泬寥间。风云有气三边壮，
山水无人万古闲。指地莫寻金龊朽，穿天任放玉条还。
征东杨李何曾到，十道羁縻自款关。
长驱保塞接氛埃，谁决黄河天水开。平卤将军轻北敌，
生辰信使误南来。主妃白马三京富，臣侄青衣五国哀。
弹指百年磷火化，图书辇尽劫余灰。
胜朝苴焘付销沉，恩泽何加栉沐深。骄子徒藩樵舍走，
孱王终局板矶擒。官家底袭尧封建，陪隶兼收汉羽林。
不信长城遗筑在，太平耕牧孰如今。
镇帅连疆坐拥旗，乌龙水合净江晖。东风受吏罗叉国，
秋草移营冒顿围。笛外烟寒人有泪，帐前霜早马张威。
上林若许将书寄，为报君王射雁归。
和金门少宰秋日望边韵
程瑞屏
投荒仰企谪仙班，怀古同吟秋塞间。明月秦城凭地险，
大宁唐镇树天闲。三边飞将老逾壮，十郡良家往不还。
楛矢由来消息断，但惊摐伐震榆关。
辽金北战起黄埃，中上京连捺钵开。角鹿声凄吹哨去，
头鹅宴饱射生来。三山碧海千波逝，五国青城一例哀。
曾是数番经劫火，至今冷月照余灰。
炕五十韵
戴裵谷
绝塞嫩江旁，寒威未易当。昼交冬倍短，风出地弥强。
七月先时备，千家为炕忙。基惟资块积，艺最仗工良。
规制还从俗，修营合守常。聚沙匀补隙，叠凿列分行。
隅向环三面，门开空一方。烟楼高越屋，火道曲穿墙。
炎上机宜顺，灵中用自藏。马通煨取缓，羊草爇防狂。
审度编芦箔，摒挡及釜湘。升宁先履解，温不待绵装。
俯仰形神适，周旋意兴扬。息怜同蛰伏，烘笑类花藏。
湖絮重茵软，云笺素壁光。朋来非附热，夜永足禁凉。
梦渴瓶笙奏，香融鼎篆飙。酌酬甘湩酪，饱饫割狍獐。
促膝倾谈密，横肱并坐防。乍登逾挟纩，方炽或搴裳。
习已跏跌惯，慵几动作忘。团栾偕妇子，凌杂度筐箱。
旨蓄筹犹乏，樵炊事亟商。盘飧无冶炙，盥漱有温汤。
墐户绸缪切，燎原计御详。频祛炱积垢，毋致焱为殃。
煦燠三余共，依栖四序长。辟成方丈室，烟到黑甜乡。
歕欱潜飙劲，蒸腾鼓气刚。春疑回黍谷，人似爆秋阳。
入坐都冰释，搴帷正雪雱。冻旋融墨渖，焰岂藉词芒。
羞称鸳帏护，奚输毳幕张。闲吟怀广厦，高枕却熏囊。
润吻梨澄汁，消酲杏沃浆。披裘容偃蹇，脱履太颓唐。
小住如熏德，相亲异热场。氤氲居者惬，凛冽旅人伤。
黔突嗟无暇，劳薪亦未遑。煤凝浓幕雾，泪溢眩迷眶。
幸获安斯寝，休虞走且僵。吾躬聊此憩，旧侣况相将。
辗转晦明候，凄其风雨章。拥毡如席地，隐几宛连床。
助以炉埋炭，兼之茗点姜。然糠勤忆顾，共被寐思姜。
堪免肤生粟，难教鬓减霜。鸱蹲终踞缩，蜗寄漫衡量。
吹律葭莩动，登台景物昌。不衣都自暖，居处乐时旸。
龙江杂诗
刘凤诰
长沙短垒戍楼横，三省屏藩拱上京。赐姓单于何部族，
移家捺钵此庐营。一江雾气蒸龙气，四野风声杂雁声。
百念年前开幕府，防秋底用筑金城（康熙三十年建木城）。
黄云白草镇萧萧，隔断边门只柳条。量谷千群坰牧马，采山十万上方貂。春风笳吹悲辞汉，夜月弓衣梦渡辽。堠火平安今昔异，莫教兵马怅前朝。
兴安大岭界㟏岈，黑水通源万里沙。凿空使虚临塞外，
出关人远即天涯。拉丁世守行围帐，鸟垦风传故将家（公海兰察先世事）。闲束弯弧好身手，荒田齐种莜麦花。
惊将黍谷暖吹回，数刻量分漏点催。大海频看日出处，
阴山常有雪飞来。路通跕赤孤家宿，屯隐裘场六月开。
莫哂封侯五骨相，书生今已到龙堆。
土锉烟昏市井稀，墨鸦偏搅暮詹飞。乳桐秋酒欺三白，
冰镂春灯彻四围。栅满头鱼充匪足，哨来角鹿啖盐归。
近闻岁例宽珠户，多少蠙胎浸月肥。
外五城人各一乡，威呼法喇往来忙。盘搴木菌根儿大，
笼迭巴孤叶子香。常认官奴供客作，也随队长领军粮。
宵归笑验羊蹄卜，炕火温添八尺床。
村枕奎山唤卜奎，荒凉风物冷陉西。俗无文字疑怀葛，
译有方言辨寄鞮。抛得乡心与黄耳，错看人面尽雕题。
不知泣别河梁者，谁念苏卿困牧羝。
阅历曾资绝域科，搜奇难订见闻讹。北逾狼谷穷番海，
南接鸡林下厂河。地险山川原不尽，天高雨露自然多。
忍寒未敢生羁怨，独对冰花发浩歌。
龙江杂咏
魏耘圃
一入龙江境，人天事事更。星辰瞻北近，日月倚南行。
半载冰封泽，经年雪积坑。残春花未茁，立夏草才萌。
四望沙无际，千村树不荣。溪流常暴涨，岁候却多晴。
风刮肤应裂，尘飞眼欲盲。分躔联尾宿，重镇冀陪京。
万井皆茅屋，重围是木城。府中曾设学，旗丁总谈兵。
主政文阶服，将军贵戚卿。国书攻易了，汉字解难明。
武演春秋阵，师兵水火营。衣冠仍朴素，闺阃尚清贞。
螺抵胡笳奏，钟兼木柝鸣。趁虚貂竞贡，澌冻鲤饶烹。
打仗心何壮，焚尸胆不惊。女红断蚕绩，地赤寡锄耕。
局税分文纳，官牛粟米征。麋皮当缟布，鼠尾代朱缨。
土炕家家有，窝篷处处成。庭霜眠犊特，野日绕蚊虻。
灶向中堂设，宾于内室迎。袖垂毛博硕，帽戴角峥嵘。
庙宇才鳞瓦，器门惯彩旌。履为乌喇薪，新积马通盈。
海市珍虾蚱，居山餍鹿茸。铺开河漏多，工作火镰精。
法喇埋轮驾，威呼废板撑。巴菰栽院落，木菌采榛荆。
健马人双跨，饥鹰臂独擎。僧厨尽鱼肉，稚子少饴饧。
朗彻冰灯座，朦胧影戏棚。面茶聊适口，沙岸最迷睛。
始觉仁巫姓，亲闻遣友名。方言谙鞑子，中国唤伧蛮。
入座烟交换，空筵酒互倾。娶妻谬称老，呼弟赘加兄。
柳罐深泉汲，猪脬洁醑盛。耳环三五孔，烟袋百千茎。
纸彩牵绳挂，泥阶斩木横。需钱班会帖，聘女请牛牲。
量布非关尺，售鱼不用衡。雨余怀淖履，春首见风筝。
粳米嗟真贵，羊裘叹匪轻。香瓜消暑果，酸菜御冬羹。
粉蝶花时见，苍蝇食案争。观风咤殊异，把笔费题评。
切念心犹赤，深悲面已鲸。伤秋陵下泪，感别甫吞声。
笔墨消长夏，歌吟度此生。金鸡何日降，振策急归程。
龙江杂咏
朱履中
原诗名百五钞，计百五绝句，录六十四首。
自别天南岁已更，八千里外客心惊。此行为我添诗料，
下马齐齐哈尔城。福建至卜魁，计八千余里。
边徼规模不尚丰，繁华涤尽眼空空。木城土廓茅茨屋，
绰有陶唐太古风。
省门西去有屯庄，中隔嫩江水一杭。台站喀伦都不便，
新城端合卜奎乡。
身长五尺即征貂，甲乙标题早定挑。选入黄签推第一，
足供太史奏天朝。身足五尺岁纳貂皮一张，定例也。选第一等，另以黄签记之。
肃慎当时砮矢传，而今木石变相沿。松柯岁久江涛里，濡水不沉火不燃。松入江水岁化青石，名安石，一名木变石。肃慎氏楛矢石砮即此。文端公鄂尔泰恭和御制《瀛台木变石歌》有“濡水不沉火不燃”句。
岁献边方土物嘉，区区野味莫矜夸。桃皮枯笴都充贡，百辆才称走大车。岁献方物，六月进白面，七月进鹰鹞，十月进鱼雉等野味，曰进鲜。十一月进年贡，亦鱼雉野猪等物，而箭笴、桃皮木、火茸等附，谓之走大车。
樵夫牧竖走荒山，有力止耕负郭田。万顷膏腴都不问，三农何处卜丰年。各城有力之家，但耕百里内负郭之地，余皆樵牧自给。膏腴万顷，弃而不垦，可惜也。
种烟都赖女郎勤，敬客亲装礼意殷。亦有掣筒遭怒殴，翻成笑柄作新闻。达呼尔种烟，皆妇女任之。其敬客以烟为最，客或自吸，遽掣其筒于口，装己烟以进礼也。
将军庆成初来时，买薪一车，其仆方吸烟，卖薪者遽掣其筒，仆怒殴之。卖薪者故达呼尔人，欲进礼而反受辱，遂成笑柄。
上谷下谷等有差，黄糜白糜种亦嘉。大暑插秧秋仲获，俗称六十日还家。土宜糜，有黄有白，俗称伊喇，清语黍也。按《说文》：大暑下土，故名黍。今考糜子，五月种，八月熟，俗称六十日还家，与《说文》合。又《吕览》：阳山之穄。注：穄，黍类，似粟而粒疏散，乃北方下谷。所谓穄，即糜子也，足以订讹。
梁麦栽时葵菽生，年来物产渐丰盈。老羌白菜倭瓜窳，买菜人过天乍明。
野卉离披郭外家，耍青人去踏平沙。林园到处无春色，首夏边屯杏始花。四月草生，人游于江边林下，曰耍青。屯中亦见杏花，此外别无春色。
拙庵早岁戍穷边，浩荡襟怀胜葛天。历尽艰辛奇句出，画沙憔悴十三年。一等男讷尔朴，字拙庵，满洲人。康熙间来戍，诗名《画沙集》。桐城方君登峄序云：拙庵居穷发之地十三年，吟诵弗辍。
红豆山房迁客栖，花开蝶恋两相依。春残花落蝶飞去，人对落花尚未归。城东一庵甚雅，有野卉数丛，实如相思子，主事西清颜曰：红豆山房。
万山灵秀亦生参，红眼哈坍路易沉。除去鄂伦春引路，雪消冰化落坑深。省垣东北山中产参，但路隔红眼哈坍，淤泥地也。非鄂伦春人行路，则落雪坑，且饱虎狼。
榛子原生荆棘丛，欧梨颗颗樱桃红。甘酸味好名花水，不信饤盘一夜空。果有欧梨，状如樱桃。又有高丽果，名花水，味甘酸，入口成浆，置盂不久，化为水。
三路分延事最严，各书时日与名衔。瘗山挂树无人觉，留与明年再启缄。定例，每岁五六月，派三城协领至俄罗斯界，分三路延视，谓之察边。事毕，各书姓名、时日于木牌，包以桦木，一挂树，一瘗山，明年察边者，取归呈验。
南城楼上布楞吹，南城楼下马声驰。呜呜不断胡笳奏，愁绝秋深月上时。一月，八月，城南楼上吹布楞半月，然后至教场操演。布楞，海螺也。每日三吹，其声呜呜，盖古笳遗意。
两家共僦一家房，日日烟熏隔矮墙。况是一庐三面炕，客来就暖也无妨。屋内三面皆炕，两家僦居一屋，且常留客借宿，城乡类然。
自来男女无分别，阃内还同阃外观。发与为奴分主仆，翻教并作合家欢。
留宾鸡黍旧家风，每馔双盘礼意丰。幸勿贻羞屯老二，陈平手段要精工。《盛京志》称土俗云：行者不齑粮，而鸡黍之谊甚笃。今黑龙江一带，遇客到门，必留酒饭，肴不过猪肉、鸡卵，而每盘双上，如肉二盘，鸡卵亦二盘。而满洲款客尚手把肉，谓自割而食也，割不如法，有“屯老二”之诮。
香片茶商出盛京，烧刀名酒买新城。居人罕识南中味，但解渴来不解酲。
无山无树亦无村，犬吠鸡声杳莫闻。一望黄尘愁日暮，天边几点雁为群。
万户丁男尽打牲，荒原从不事躬耕。山间黑菜无人采，落得流民自养生。黥奴多赎身自便，网鱼、采木耳为食。木耳，土人曰黑菜。
踏踏玛儿革制坚，新装乌拉草如棉。何须更绣白云朵，始见腾空上碧天。踏踏玛，鞋类。乌拉亦鞋类，言底装乌拉草也，有皂靴尖绣白云者。
七尾貂缨价本廉，横支草笠亦无嫌。蒙茸黄毳狍尤好，作帽还争两角尖。貂缨，官所用，兵亦用之，草帽亦可缀。索伦达呼尔以狍头为帽，双耳挺然。
爆竹喧天乐岁除，马通烧后炭焚初。销金五彩桃符换，福字春联半楷书。除夕放爆竹，烧马通（即马粪），后烧炭。贴销金五彩门神，官宅贴印条，或春联、福字。
元夜观灯走不停，村车勒勒也来经。蛮童姹女哗声脆，争看玻璃老寿星。上元，城中张灯五夜，男女来观，车声彻夜，有镂五六尺冰作寿星者。
清明佳节女如云，蛱蝶高飞钱纸焚。剪得五花粘佛朵，东边门外插新坟。佛朵之花，五色纸为之，如幡状。
西去嫩江江水隈，普恩四月庙门开。嫣红姹紫人无数，不为烧香一例来。普恩寺，俗称娘娘庙，四月会期，妓女如云。
扁舟扎哈胜威呼，飞渡轻于水面凫。任受两三人亦可，烟波时有钓鱼徒。扎哈，小船也，受两三人。威呼，独木船，仅容膝。扎哈、威呼并清语。
轻车驾狗即爬犁，近制鞭将二马挥。山路崎岖行不得，能教冰上疾如飞。爬犁，制如凌床，屈木为辕，驾二马行冰雪上，疾如飞鸟，或曰此即蒲与路之狗车也。
中庭缚草树高竿，小帜飞扬屋上看。不比索摩虔祀事，腰铃手鼓闹更阑。达呼尔屋脊插一帜，院中树高竿，缚草一束，与满洲索摩杆不同。索摩，佛满洲家所立，春秋二仲行还愿、跳神礼处。
怕鬼达呼尔最真，儿童狡狯巧思新。只缘馋思跳神肉，西壁轻轻撼草人。达呼尔家中父子兄弟若干人，其西壁草人亦若干，微具眉目，囊其半身，死去之，生增之，谓祖宗也。巴尔呼人亦然。最忌动摇，触之则主人病，病则祭以肉，举家分肥，故馋者则阴撼壁上草人。
俗语起誓则钻刀，被窃人家凳也跑。闻说喇嘛工此术，满村搜索费咆哮。蒙古人盗马，本官代赔。无力则赴幕府钻刀自明，谓之起誓。又喇嘛有跑凳术，蒙古达呼尔被窃，喇嘛以绳系凳，拽而咒之，凳自行，如驶上某家，曰盗也。搜之无获，再咒再行，卒无获，乡愚惑之。
最憎萨玛降邪神，晨夕歌声彻四邻。腼腆狰狞各有态，难教枯木又回春。达呼尔病，谓祖宗见怪，必召巫人萨玛禳之，击鼓歌唱，无分昼夜，且杀牛马以祭。伊彻满洲亦然，而多一扎林为之相。降神时，众击鼓，神来则萨玛色变，如老虎神来，狰狞；妈妈神来，噢咻；姑娘神来，腼腼，各有所凭。然后扎林跪求，亦皆无益。
老妪种蛊法何妖，一咒旋教命莫逃。天网恢恢疏不漏，只争心痛几声号。老妪多种蛊术，不遂其求，则咒之。有妪无人可咒，咒孙孙死，又咒子妇，子妇闻之，针木偶压石烧之，初闻如儿啼。俄，妪自外踉跄来，曰：心痛，心痛。大号而绝。
举火烧尸事已乖，升天树葬并无骸。谁营义冢成阴宅，多广皇仁掩骼埋。人死辄举火焚尸，拾余骨而瘗，曰：熟葬。或挂树恣鸟鸢食，以肉尽为升天。近有赠地称义冢者，其风少杀。
尸骸检点负囊中，雷电雪花绕殡宫。一任官家严盗骨，世人谁识马飞熊。《外纪》：方恪敏公观承未遇时，变姓名为马飞熊，随其父来戍。《随园诗话》载公诗云：龙来阴岭作游戏，雷电光中舞雪花，即此时作。后父殁，适严骸骨之禁，公盗之，觉，杖几毙。顷之，复盗，竟徒步负尸入关。
生生死死苦无由，律以毁尸宁再求。除却旋风出西郭，冤魂终古泣无头。有一卒伐木不返，将军疑其奴致死，朴诬服，问其尸，曰：沉江矣。又闻某甲死，亦疑之，召其妇问状，妇衣缘襦，疑且甚，问尸何处，曰：已焚。更疑焉。妇与奴并以毁尸论如律。将就刑，怪风四作，将军曰：冤耶？已然矣，奈何？俄而卒返，又悉某甲之死，实病也。焚尸，俗也。绿襦，借衣也。其不慎刑如此。
大士飞来水一涯，江头龙战走风沙。请看海粟亭中记，浮幻因缘理不差。西城外河阜，林木翳然，有普恩寺，为游览最佳处。有纸本飞来大士相，寺前有海粟亭，额曰：浮幻因缘。又相传，有人与龙战于寺前嫩江之上。
好古章京是性生，珠光剑气莽纵横。莫教走马延平去，恐有双龙出水迎。《盛京志》：雍正九年，萨哈连苏拉章京那莫善得一古刀，舞之，有若水珠一颗随刀上下。
邺架曾输十万钱，风骚应许起穷边。新诗惹呕成佳话，可奈崔君秘不传。汉军知习汉书者绝少，惟崔君布衣璠以千金购经籍，且延师课子。又崔君搢珽，系尚书阿尔赛之子，有《惹呕》小刻，惜不得一见。
堂堂圣教日经天，佛老专家未可参。三教一堂殊不类，近人杂技况同龛。南门外关帝庙殿，中塑如来，左老聃，右孔子，配以医卜、杂技，榜曰：三教祖师。将军傅玉尝毁一靴匠相，曰：何物丑鬼，亦滥香火。然三教不更正，何也？
芍药厅前花事新，秋来稠李变长春。太湖石下风光好，精舍偏教祀鬼神。将军府西北，有精舍三楹，叠石为山，遍栽野芍药，额曰：芍药厅。又有稠李一株，当秋月再花。今假山上殿宇三间奉风、云、雷电、雨神牌。
礼缺马牛不许婚，幸而执子巳登门。成行儿女随娘去，新妇依然体态温。达呼里、巴尔呼以牛马为聘礼，礼不备，不容娶。然，婿既行执子礼(即满洲叩头礼也)，许婿往来与女同寝处，往往子女成行，乃归，仍称新妇。
熊梦未占早出房，草棚新搭野田旁。只须弥月才归得，莫怪人称是弄獐。俄伦春妇人临产，其夫为搭棚数里外，产后弥月，乃归。
玲珑发瓣髻盘鸦，满插关中通草花。一例修头不修脚，休教对镜惜年华。通草花自关内来。妇女夏日多跣足，然野花满鬓，老少无分，故有“修头不修脚”之谚。
新制缺襟五尺袍，喜逢霜降动江艘。河神庙里明朝去，多破工夫看水操。各营水操，例在霜降前十日。
枪声镇日教场间，八纛均须演习娴。霹雳一惊山鬼啸，争夸九进十连环。参领日在教场看操，有“九进十连环”之式。
小春时节野鸡围，哄动官兵猎锦翚。载得海东青几个，熊獐狐兔一齐归。小阳春时，捕鸡备贡，名野鸡围。
端阳角黍中秋饼，元夕汤圆二月糕。乐煞村中小儿女，大家更换团花袍。端午中秋，例同内地，惟二月二日太阳糕，九月九日花糕不同。此风今已古矣。
旧俗江边祓禊多，炎天士女早凌波。同川共浴由来久，最好新开西泊河。边俗不甚别男女，同川而浴不怪也。西泊河在西门外，一名官沟。
妾家捕鱼海上居，郎家打虎是苏苏。打虎不曾来布雨，捕鱼何能到达呼。布雨尔池，即捕鱼儿海。达呼尔，即打虎儿一声之转也。清语，籍贯曰苏苏。
宾鸿来去最知时，北向南飞今不违。惟有红襟双燕子，夏初才到九秋归。
雉翎狐尾两相需，塞上天生解意奴。翎扇茶垆尾作麈，烟销尘扫一时无。狐尾拂尘，雉翎扇火，堪称塞上两妙。
青鵰入贡有笼鹰，选得秋黄胜大鹏。双爪扣环及云了，碧霄万里任飞腾。海东青，鵰之最俊者，岁入贡。鹰之良者曰秋黄。若得雉兔而双爪紧抱者，曰扣环。扬去，曰云了，皆隐语。
缺食婴孩不怕饥，伏羊于炕有良知。虚帏不听啼声作，便是婴儿就乳时。某家儿缺乳，伏羊于炕，使乳之。久与儿习，儿啼羊遽至，状如母子。
绝尘良骥自生威，白草黏天去打围。黄豆瓣儿一声出，可怜绝靷又思归。呼伦贝尔、布特哈马养于他处，秋日闻黄豆瓣儿鸟声，辄腾踔思归，防之不严，脱靷而去。
江岸河边人足鱼，千家庚癸不须呼。天寒入贡冰鲜好，朗朗游鳞彻玉壶。土人以鱼为饭，而入贡惟鲟鳇、哲绿、摩顺，皆浇水成冰，如在玉壶，谓之冰鲜。哲绿，鲈也。摩顺，细鳞鱼。
海外鱼来亿万浮，逆流方口是鳑头。至今腹上留红印，曾说孤东入御舟。打发哈，汉称方口鳑头也，来者亿万。俗称鱼跃曰果多，转音为孤东。相传唐太宗征高丽，有打发哈跃入御舟。红印，唐遗迹也。附会可笑。
最怕瞎虻与土蜂，土蜂虿毒瞎虻凶。纳凉不敢搘窗坐，夜走还须防啮锋。虫豸伤人畜者，马蜂、土蜂外，虻蚊最毒，俗称瞎虻，啮牛马致死，故商旅夜行避其锋也。
飞虫走豸类都全，聒聒趋趋亦卖钱。只有青林无处觅，夏凉秋爽不闻蝉。陶谷《清异录》：京城夏日采蝉，买之，名青林乐。
互市从来宾主欢，罽皮刀镜手中探。莫教骗去杯中物，说与旁人作笑谈。俄罗斯来互市，我兵持酒与饮，一手揽其手中物，酒尽，物为我有，否则，饮尽而去也。
卓帐河东纪察还，车臣罗刹贡年年。外藩臣服输诚切，常宴琼浆五色筵。罗刹，即俄罗斯，酒有五色。
咏堪达含
桐城 方世庄
堪达含，驼鹿也，项多肉。陆佃《埤雅》云：北方有鹿，形如驼，即此。色苍黄，无斑，角坚，莹如玉，中有黑理，横截之，镂为玦，使周于外，一线匀圆。选一玦于数十角，直数万钱。
臃肿额端欺鹿角，郎当项下斗狼胡。可怜骨碎三军指，曾助天山一战无？
附记
桐城方式济《龙沙纪略》曰：入土城南门，抵木城里许，商贾夹衢而居，市声颇嘈嘈，外此虽茅茨相望，然草寂烟寒，终是寒垣气象，且不若中土荒县。郊外惟庵、刹四五而已。余有诗曰：夕阳巷冷牛羊气，平野天低狐兔秋。又：山鸡来井灶，昼犬吠衣冠。观者可略见其意。
方登峄谪黑龙江，曾赋《老枪行》一篇。老枪，即老羌，指当时罗刹也。中言中外互市情形颇悉。并言其人行必挟枪，至则官令人监之。今人呼俄币日羌帖，亦沿此号耳。
木叶山在齐齐哈尔西北数百里，或谓即穆克图尔山，著名辽代。吴梅村诗：木叶山高鸟乱啼，其风景可以想见。
黑龙江一称乌江，清圣祖泛松花江诗：原分长白波陆迅，支合乌江水势雄。至黑龙江，见于前贤题咏者，如“黑龙江头气郁葱，武元射龙江水中”，刘静修《题金太子允恭墨竹》句也。
崔珽为尚书阿尔赛子，土人能诗者，自珽始。《过将军滩》云：我本将军子，何妨过此滩。吟稿不传。
方恪敏公观承未遇时，侍祖父戍黑龙江，往来齐齐哈尔，颠沛流离，备见于出入关塞诸篇。《述本堂诗集·忆大兄》云：白发愁无已，经年绝手书。全家待衣食，终日倚门闾。羸马冰横路，寒毡雪裹车。孤征何处迹，相望泪沾裾。《送别大兄赴北平遂分道之楚》云：大河南北莽寒烟，客里离情各泫然。犹是风尘归未得，不同栖宿更堪怜。到时燕筑愁中酒，去路湘波险处船，敢道中原辛苦地，云山迢递有穷边。皆此时作。
崔氏为齐齐哈尔大族，有崔巍字焕章者，善画马，将军宝善赠诗曰：焕章先生春在手，腕底烟云无不有。画石能移华岳来，画泉能使波涛走。我有蔽尘乞染翰，顷刻灵光洒一片。房星下天马在扇，喷玉嘶风四蹄健。顾影神飞惊孙阳，传形走笔返韩干。
天台齐丹峰，为宗佰次风齐召南之族子，罪遣齐齐哈尔，老不废诗。或传其《在狱泳岳忠武手植柏》云：冰雪含神古，风波抱恨深。佳句也，后死戍所。
龚光瓒，阳湖举人，嘉庆初年戍齐齐哈尔，有学行，将军那启泰甚礼敬之。妾生子，小名宝宝，聪慧，嗜读书，七岁能说《易》大义。将军数遣钤下，苍头负入邸第，与谈经，一时有神童之目。重阳日占云：秋光凝白露，寒影入黄花。越数日，竟殇。论者以为诗谶，时年甫九龄云。
关内商人费姓者，贸易齐齐哈尔，素以信义称。慕流人章汝楠行谊高洁，既贫且老。一日，致粳米二石，且留小折一，请凭此日取斤肉，以养老。章终不可，费涕泣去，后不知所终。章尝作诗纪其事，程焕和之，有“廉让之间容我辈，汉唐以后得斯人”句。噫！可以风矣。
盛暑架木、铺柳条以遮旸，谓之冷棚。因沁屯楚勒罕时，行辕冷棚，皆布特哈办，一棚之日辄需条万束，事罢，仍命办者运入邸第，为御冬计。奇三案起，弊革。将军宗室永琨诗：貂鼠于人既无分，柳棚从此不须开。指此。
江省物产以鸡、兔、狐、鹿之属甚多。鸡尾制扇以扇火，狐尾作拂以拂尘，为天然双妙。昔人句云：尘消书案狐摇尾，烟起茶炉雉展翎。绝塞荒居，别饶风味。
某将军用酷刑，囚绞既决，折其膂至断，防其苏而亡去也，识者谓与腰斩无异。西清氏诗曰：盛世不闻腰斩律，莫教泉路怨非刑。主者闻之，弊渐革，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边地城垣，率用土墼，惟北根河有一砖城废址，每岁查边者，皆言旧城尚有柱础及黄碧琉璃破瓦杂于草莽。朱履中诗：边地城垣土墼环，根河尚有一砖关。辉煌金碧琉璃影，零落荆榛草莽间。纪实也。
赋
齐齐哈尔城赋 以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为韵。
析木之分，嫩水之濆，有都会焉。盖去所谓黑龙江者，尚一千余里，而省城之称，如是云云（今人概呼齐齐哈尔为黑龙江）。东寅海日，北控羌云。五城罗布，九巷岐纷。洎中叶始归王化，于卜魁特建将军。访献征文，大半考无可考；采风问俗，颇多闻所未闻。灿品类兮万千，此中有我；试胪陈其一二，遍告诸君。始其草昧初开，屯蒙乍启，黑水一条，黄沙万里。其民则鄂伦春，其地则达呼尔。往哉生生，于时止止，人与几何，兵焉而已。平房朴而草房华，土城完而木城圮。然而汉习弗趋，边风最美。元宵则悬月为灯，冬令则避风糊纸。贡期分死鹿尝新，寿旦捆活猪送礼。有喜庆事见顾劳金，虽富贵家不吃粳米。堂厢两暗，时于此宴客娱宾；厨灶半间，亦足以生儿养子。自设官庐，亦雅亦鱼。得披甲便支口分，未成丁先学抄胥。外来经馆蒙师，全知汉字；中有印君笔政，并解清书。四五品司员，半军功之袭；仓屯官缺额，俟年满为迁除。莫不衣冠楚楚，行步徐徐。花鞍板逢人下马，新拖泥拜客乘车。红顶官旗务兼司，耄年好学；灰衣郎印房行走，终日群居。官在于兹，卖买从之。多少獐狍，兔肉，高低驴马骡皮。鹿茸有假，鸦片无私。小团白菌，大捆黄蓍。雕尾扇中安角柄，貉皮冠上缀貉绥。一切山珍来布特哈，百般洋货出俄罗斯。白挽袖菜筐手挂，红江石烟袋腰垂。税油酒与烟麻，分来毫去。自绫罗至葱蒜，左有右宜。廿四家押市抬行，此中语不为人道；二八月搬家收帐，外乡人如何得知。每际韶光乍转，淑景初和，堤平界绿，江远生波。蚩氓云集，别部星罗。蒙古箔滩头覆瓮，舰鹱船水面浮梭。崔家坟上耍青，衽连袂举；河神庙前看戏，趾错肩摩。抑或酒车香到，茶馆凉过，折扇齐响，硬烟一呵。呼同人而闲晃，趁芳郊而闹科。五月菊中秋早放，开河鱼残夏犹多。手把羊肠，埋锅造饭；心探牛炙，鼓腹高歌。亦复豪情抖擞，起舞婆娑。倒松花而注盏，挥若木以回戈。倾酪乳之一杯，焉知许事；听胡笳之三弄，欲唤奈何。若夫淫雨连绵，狂飙解逅。巷巷泥沾，床床屋漏。才七月而霜飞，未三冬而雪骤。地冽草枯，天荒树瘦，深宵则野犬齐嗥，达旦而海螺迭奏。卧秃帽一面风欺，乌拉鞋几层冰透。披羊皮之光板，似暖仍寒；熏马粪之浓烟，将香又臭。莫不去国离乡，感今怀旧。危坐沾巾，孤眠拥袖。酸齑菜未食心酸，皱沤梨将尝眉皱。润积渴以黄脂，寄相思于红豆。苏油点火，迎眸而燎焰熏腾；锅铁烧烟，入口则腥膻杂凑；人何以而不文，地胡为而此陋。吁嗟乎，人生如寄，天道难窥，长悬马角，暗老蛾眉。返苏武于他年，终伤迟暮；窜虞翻于绝域，岂乏明时。所赖从天位置，与俗委蛇。桑下不妨三宿，巢林况有一枝。采西泡之菱花，几惊春梦；种城东之瓜实，再待秋期。况服左而言殊，今非昔比；倘手弓而腰矢，我亦能为。秣我文骊，拂我锦羁；濯我囊垢，振我缨丝。乘兴安之半障，望海兰于一湄。青山顶，筹笔驿，黑河口，洗墨池。故将军依然犯夜，大元戎何日出师。未免有情，谁能郁郁久居此；莫非王土，胡为皇皇欲何之。懿元老之壮猷，秉专麾而镇守。旌旗一至，有脚如春；鼛鼓三申，不胫而走。岂特西丹练锐，运用从心；更将东箭搜奇，权衡在手。十万兵日旷月縻，二百载天高地厚。东荒旧放，地可以井田行；西馆新开，民可以诗书牖。慨出群而拔萃；想见其人，倘移俗而易风，何难之有？！
附记
英和，姓索绰络氏，字树琴，号煦斋，内务府满洲。乾隆癸丑进士，官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著有《恩福堂诗钞》。道光七年，以承办宝华峪地宫浸水案，戍黑龙江，十一年释归。在戌时，著有《卜奎城赋》，典丽翔实，为塞外鸿文，兹纪其一段如下：
当夫城之未建也，沙漠千里，水草殷繁。或达虎尔，或则索伦，非蒙古之苗裔，非曼珠之根源。人分异地，星戴一天。相逐游牧，随遇而安。乃有黠戛斯逼处，豕突狼奔，恣意侵夺，大肆凶残。圣人悯愚蒙之疾苦，拯水火于辛艰。师齐步伐，将熟韬钤。功成一战，令肃五申。穴清蛾子，野净烽烟。因设官以建节，始夫康熙癸亥之年。
自注：城池未定以前，皆系打牲人居住，俄罗斯时或越境抢劫。康熙二十二年，奉旨，调派宁古塔都统萨布素领宁古塔、吉林官兵由水陆并进，驻防黑龙江额素哩地方。二十三年，以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侍郎温布岱、给事中雅奇纳授副都统，修筑城池，统率官兵留驻防御。至二十八年平定雅克萨，始与俄罗斯分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