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土贡,以貂皮为重,肇自天命天聪之年。我朝初征诸部落时而额定岁时名物,则不详其始制。今貂贡外,有年贡、春贡、夏贡、鲜贡名目,届时,例由将军委员驰驿进呈。
貂贡:头等七十二张,二等一百七十三张,上三等四百三张,中三等二千五百七张,九月进。
按:黑龙江省诸部归顺之初,随朝纳貂,略表臣服之义,盖无年限数目定制。自经披甲当差,而打牲部落,始有贡貂之制。每官每兵一员名纳貂一张,即布特哈城索伦、达呼尔部,兴安城俄伦春部是也。光绪八年,兴安设城而后,将军文绪公奏定两城官兵,共纳貂皮四千二十张。今以光绪十三年奏进数目记之,减额八百六十七张。盖牲丁奉调出征,伤亡多矣。索伦、达呼尔部,初时捕猎最广,呼兰、黑龙江诸城接境产貂之处,恣其所取,本有“虞人”名号。自中俄分江以后,俄伦春徙入兴安,布特哈不准兼辖。贡貂之役,剧以为苦。岁尝于正二间,派员至奉天、吉林两省收买市貂,仍遵旧例,于五月赴将军衙门,呈请选等备贡,其貂价则于俸饷内摊扣。以故两城之兵,额饷月银一两,岁支实不及半。即该管官一无侵蚀,而生计萧条,不待问矣。咸丰以前,五月纳貂之期,各部大会于齐齐哈尔城,卓帐荒郊,皮张山积,商买趋之如骛。盖黑龙江左,人烟荒落,地处极寒,号称貂薮,今则悉归俄境。而江右如内兴安岭一带,山石荦确,捕猎稀艰,不啻倍蓰,而又过之。市买一貂,非五六金莫可。在臣属输将之诚,固不容以难易贵贱而起幸心。然以入伍应役之兵,当强邻多事之际,艰苦情伪,不能一一上达,朝廷深仕厚泽,何由下沛而曲施乎?传闻所贡之貂,不能上充御用,仅备赏需。而驿站往来,部府交纳,处处耗费,仍不能不于本省取之。假使易貂为银,以供和买,则上下均无所损,特不利于市貂解贡诸使员耳。
年贡:野猪二口,野鸡二百只,细鳞鱼三十尾,鳟鱼三十尾,麦面四十袋,火茸二匣,箭杆四百根,桃皮三千根,上年十一月进。
春贡:细鳞鱼三十尾,鳟鱼三十尾,上年十二月进。
夏贡:麦面十代,六月进。
鲜贡:野猪二口,野鸡一百只,树鸡四十只,细鳞鱼二十尾,鳟鱼二十尾,十月进。
按:年贡以下各物,皆由各城采办运省。将军视验封固,派员由驿驰进。其中麦面最佳,旧传其种由俄罗斯国来已久。火茸,即艾纳之类,傳石取火。箭杆、桃皮,皆以供弓矢之用。其余猪、鸡之属,数千里奔驰而往,盖亦腐败不可食矣。旧贡尚有海东青一种,为打鹰流人供役,岁由将军选进,今无之,不知何时奉旨饬停也。诸贡之外,奉采办者,有参,有珠,有长矛杆。参山、珠池,齐齐哈尔、呼兰两城境皆有之,而黑龙江城境为多。嘉庆年间,均已奉旨饬停。其长矛杆,岁由各城合采桦木二千二百四十五杆,今仍之。又各城岁办梅针箭材,十一万四千七百九十六支,解京武备院,配羽安杆,仍发回各城,供马队例操,今亦仍之。
黑龙江省初无田赋,旗屯官庄,按兵丁原额,岁交仓粮。惟齐齐哈尔、呼兰、墨尔根、黑龙江四城有之。呼兰民垦既兴,则有地租,按晌纳钱,亦犹田赋之类。
齐齐哈尔承种公田,八旗养育兵三百二十名,水师水手二十名,旧官屯壮丁三百名,新官屯壮丁一百十五名,每名额粮二十二仓石,共额粮一万六千六百一十仓石。
呼兰承种公田,旧官屯壮丁五百一十名,新官屯壮丁一百九十名,每名额粮二十二仓石,共额粮一万五千四百仓石。
墨尔根承种公田,八旗养育兵一百八十名,官屯壮丁一百五十名,每名额粮二十二仓石,共额粮七千二百六十仓石。
黑龙江承种公田,八旗养育兵二百七十名,水师水手十五名,官屯壮丁四百名,每名额粮二十二仓石,共额粮一万五千七十石。
以上四城官庄,共百六十六所,官牛一千六百六十五只,定例,收成六分以上,额粮满交;一分至三分,额粮全蠲,仍分别接济;三分以外,额粮全蠲,亦不接济;四分以外,额粮蠲十分之四。均于夏季查明分数,咨部立案。应接济者,大口月粮二仓斗,月银三钱;小口减半。或八个月,或九个月起,递给底饷坐扣。将军当于冬季奏明,银由盛京户部借拨起解,粮由各城仓存匀放。布特哈城及南北各站,向无公田者,亦均分别接济。计光绪二年、三年、四年、五年、七年、九年、十二年、十三年,各城均请接济。每年银多至八九万两,少亦至三四万两。仓粮在外,五年以前,陆奏请豁免抵扣,奉旨允准。
按:黑龙江省旗屯之设,始于康熙二十五年。诏令出征罗刹,官兵同汉军披甲,在墨尔根、黑龙江等处,资为驻防。雍正十三年,续移奉天开户旗丁于呼兰设屯。乾隆十年,郎中富明安条奏黑龙江等处兵丁生齿日繁,请照呼兰设屯之例再加推广。四城之设旗屯,大率皆在乾隆中叶以前。其屯地,初以黑龙江为腴,后以呼兰为腴,墨尔根、齐齐哈尔则皆次焉。所播谷种,无稻,余皆有之,而以縻及高粱为多且佳。縻,色黄粒细,即小米之类。高粱色白粒巨,充饥尤足,土人常餐,恃此两种。其各屯交粮,则惟以縻为主。收分既定,由各屯官按丁催纳,就各城官仓,车运交数,各仓官监司其事。遇有拨用,各城副都统咨商将军核行,岁终报部,着为定例。边地兴屯,古今第一大政。富强之效,历有明征。当黑龙江省初定,庙谟注意于此,至深且远。继世因之,遂有仓屯之设。说者以为屯利如此,使移京旗丁户逐渐兴办,实安内攘外之道。何以嘉庆、道光间名公卿即建此议,迄不能行?则固有说。盖四城之有屯丁,由盛京、吉林省移徙时,风气朴厚,习劳耐苦,不以耕凿为艰,百余年来,世服其业,不特有资公用,亦且取盈私畜,较之索伦诸部落,游猎采捕,转为利多害少。至各城兵丁,坐食俸饷,类成游惰,差操一切,均等具文。又自练军叠起,俸饷加优,一饱之外,更无奢望,终日城市之间,游行自如,孰肯从事陇亩,受手足胼胝之苦。即使刑驱势迫,断无成效可期。况如京旗之生习繁华,养成骄逸者乎。光绪初年,开办呼兰民垦,特留上腴晌地,以备京旗移垦。续经京旗拨发十三户到屯,在京有行装资给,在路有驿站供支,在屯有卢舍井灶,在地有牛力耔种。筹备于半年以前,费金至数千以上。曾未一纪,并妻子相率而逃,莫可踪迹,仅余三户在屯,泣求将军咨回京旗,如邀赦政,部议未准,亦终必亡而已。详考设屯初意,重在固本实边,交粮一事不同内省钱漕。即如光绪一十三年之中,蠲至八年。其五年之中,所交粮数不及三十万石,而接济银款已至三十余万,积存之粮尚在其外。虽有扣抵底饷之奏,终归邀恩豁免。朝廷之于根本重地,优厚无极,万年足食其报。无如吏治人心,顽弊日甚。当其查报分数,将军派员会同仓屯、站官,以有作无,以少报多,已不能免。及至分散银两,银库户司,上下其手,各该管官,从而侵蚀,其真得接济实惠,十不及五。上损于国,下损于民,独利归于中饱,固不独黑龙江省为然矣。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三城,额粮略同,而呼兰最少。乾隆十年,御史台柱奏请将呼兰官屯粮石岁拨一万,运存各城,以备缓急。其后续有增减,转运至今。
呼兰城八界赋地,三十二万五千八百五十七晌六厘,由副都统派员经征。
呼兰厅城七段赋地,二十二万四千二十五晌三亩六分六厘五毫七丝,由同知经征副都统督催。
绥化厅城五段赋地,二十万七千五百九晌二亩八分五厘五毫七丝,由通判经征,副都统督催。
北团林子武营代垦京旗赋地,一万六千一百八十五晌,由委协领佐领经征,副都统督收。
以上三城四区赋地,七十八万晌有零,每晌纳大租京钱六百文,支抵俸饷,悉归奏销。以光绪十三年计之,大租共征京钱四十六万余串。内以二串五百作银一两,奏定有案。
按:黑龙江省全境,均属官地。部落游猎分界而外,山河原野,历经封禁有制。岁尝特派官兵巡查,以防奸民侵盗渔利,并由将军年终咨部查考。咸丰以后,直隶、山东游民出关谋生者,日以众多。而呼兰官屯各庄,时加开辟,利其工勤值贱,收为赁佣。浸假而私售以地,岁课其租。该管官若有伺察,略予规利,亦遂不加诘禁。又其地脉厚、土腴,得支河长流,足资灌溉。岁收所入,较内省事半功倍。闻风景附,益至蚁聚蜂屯,势难禁遏。咸丰十年,将军特普钦公乃奏仿吉林省章程,于今呼兰所属蒙古尔山等处间地百余万晌,招民开垦,所谓三城四区赋地是也。其武营赋地,则留备京旗丁户移垦,先招民户代之,亦同民例。招垦之初,每晌纳京钱一千,予以凭照,谓之押荒。升科之期,以地则为准,或三年,五年不等,再纳大租。其未及升科之年,每晌岁纳京钱六十,谓之小租,以供善后公用。殆至界段分定,陆续设立厅营,而陈熟新熟,实已各居其半。当时,内省军兴,部库支绌,各城俸饷十不及一,押荒之费积金二十余万赖以周转。升科而后,则岁纳大租,亦合金十五六万,以抵俸饷原额,岁减司农度支之半。是则民垦之兴,不特于旗丁生计无碍,而实大有造于旗丁,非浅鲜矣。蒙古尔山之外,则有通肯河左右间地,号称上则。在呼兰、绥化两厅间,计有二百万晌。近十年来,议援蒙古尔山旧例,请予招垦。中外章上,辄寝不报。光绪十三年,将军恭镗公莅任后,锐意筹边,复以垦政恺切上陈。其言曰:“伏查黑龙江省,边漠之区,初无民垦。咸丰七年,将军奕山查勘呼兰所属蒙古尔山等处荒地一百二十万晌,堪以试垦,唯恐夷人慕膻潜越,不能预操把握,奏请封禁。十年间,将军特普钦因俸饿不继,防禁维艰,奏请招民试垦,藉裕度支,兼杜窥伺。奉旨允准在案。此为呼兰民垦开办之始。同治七年,已放毛荒二十余万晌。将军德英以新荒续领,未甚踊跃,拟请暂行停放,自后屡放屡停。叠经御史英俊、光熙,内阁学士尚贤条奏开垦,俱经任将军定安、文绪等筹议,仍照旧例,将通肯荒地封禁亦在案。臣窃念黑龙江省精华,全在呼兰一隅,地气和暖,土脉膏腴,为关外所溢称。详其所以封禁之故,约有五端:论地脉,则恐碍参山、珠河。论牧厂,则恐妨旗丁生计,而且垦户杂则盗贼潜入,揽头出则贩卖架空,兼之奸民易滋不免异族暗结。臣尝反复推求,知其中情事,万无一足虑者。卷查呼兰参山,自乾隆五十四年试采一次,稍见参苗,旋即停采。布雅、淖罗等珠河,自嘉庆二十二年试采一次,亦未得珠。具见将军奕山前奏。况稼穑之与珠宝,孰轻孰重,圣明自有权衡,不待预计。今通肯地段,界居莽鼐、布特哈、墨尔根、呼兰、北团林子之间,纵横核计,约在百万晌外。较之吉林省所开伊通,地面广狭,大有不同。计将应开地亩之内,酌留围场牧地,宽然有余。就使生齿日繁,亦不至有窒碍。若虑民揽转售,应仿照吉林省章,减去揽头名目,每民只准放五晌至十晌为止,不患不均。至于盗贼有无,则视乎牧令勤惰,将士勇怯,不在荒地垦与不垦。此又理势自然,毋待详审者也。且吉林兴凯湖等处,号称沃区,徒以土旷人稀,竟为他人所有。若使早自经营,屯堡相望,在彼纵欲妄求,在我亦断不轻弃。历代备边,以屯田为上策者,职此之由。即如双城堡、伯都讷等处,经将军松筠、富俊条奏开垦,当时或议其难,至今悉蒙大利。奉天东边,试办开垦,将国崇实亦力排众论而定。不二十年,鸭绿江、凤凰城之间,遂成沃壤,此又近今之明效大验也。臣前在京都,考寻东三省根本大计,无过兴屯。莅任之始,于沥陈本省积因情形折内,声明地旷而利不能兴,微见其端。续准部咨,亦有,开放荒地,听察时势兴办,等语。兹更博访周谘,并参考乾隆以来大臣梁诗正、舒赫德、福明等条奏开垦之举,实为黑龙江省第一美利。敢敬为我圣主备细陈之。黑龙江省旧饷三十七万,呼兰地赋所入,已抵至十有余万,加以扩充,部拨可节。此利国帑者,一也。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等城,皆恃呼兰粮运接济,收获愈众,积畜愈多,此利民食者,二也。盗贼之炽,皆由守望之稀,若于放荒时,酌定村户,修筑堡寨,严订保甲之法,藏奸无所,此利保卫者,三也。关内外失业游民所在麇集,或之他邦,一定土著,富者安业,贫者佣工,各治其生,庶免流徙。此利辑绥者,四也。押租缴价,或依旧章,或仿吉林新例,参酌而取,以资办公,此利经费者,五也。开垦既熟,以次升科,查照奉天章程,酌定亩银额数,足济俸饷,此利征收者,六也。呼兰粮产,除接济本省,尚行东南各境,加以地辟年丰,转输益众,此利商贾者,七也。斗秤、烧锅税捐,诸资补益,积谷日盈,税捐自有起色,此利厘税者,八也。通肯四境,与齐齐哈尔、布特哈、墨尔根诸城相联,户口渐增,人烟日盛,贫瘠荒区可成殷富大镇,此利生聚者,九也。人有恒业,地无旷土,内守足固,外患不生,此利边备者,十也。惟是十利之说,人所共见、共知,而臣犹切念封禁五端内旗人生计一条,关系尤重,尚须详查。当派协领常明等前赴通肯,周加履勘。报称:‘通肯拟开荒场,南北长约一百五十余里,东西宽约九十余里,距北团林子五十余里,呼兰巴彦苏苏各二百余里,且隔呼兰河一水,于旗人旧有牧厂毫无关碍,即将来垦成立堡,应留牧厂余地,亦自宽博。’等情,并绘图帖说前来。臣忝领边符,目睹艰窘情形,愧无补济,开垦一事,关于黑龙江省兵民要计,至深且远,不敢拘守成案,坐失事机。倘蒙圣慈垂察,准予开禁试办,臣当妥议条规,慎择才贤,期于有利无弊,以仰副国家裕边足民之至意。”云云。嗣奉谕旨:“着仍永远封禁。”窃意列圣立法之初,此疆彼界,严设科条,谋虑深远。然二百余年以来,中外赤子,固无轻重畸视之分。呼兰全境,垦民业已安如土著。近而三城四区,户口之盛,数倍旗丁。远而吉林各属屯垦之区,亦且阡陌相望,使于旗丁生计有碍,则历任将军,出自世仆,何至倍亲即疏。创建千年未兴之举,筹边大政,非财莫办,非人莫兴。自古及今,未有舍此而他求者也。方今南北两洋,防务日滋,财源日绌,持国计者,苟增一分搜括之方,即贻一分闾阎之害。仰屋以思,诚不知所以善后。若各以本地之财,供本地之用,沛然而有余,庶不至有损内益外之咎。黑龙江省,虽处荒边,论及地利,视内省殆为过之。大端则矿务、垦政是已。矿利最巨,然非旦夕可期,又兼集本必厚,未易经营。垦务则朝出一令,暮入兼金,不待指派追呼,业已输将恐后。况乎强邻逼处,觊觎多端。彼见吾民气日壮,边堡日增,亦且少有畏忌,浸息阴谋。积之岁月,则我之仓廪既充,兵饷益裕,而干城腹心之士,亦得因富而强,战守皆有可恃。虽在一隅,全局固可深固而不摇矣。议者辄举祖宗法禁,旗丁生计为词,以相煽惑,致使朝廷耳目,几为之淆。边疆不振,未始不由此为之兆也。当恭镗公入奏时,奉天、吉林两省挟资而来者,麇聚齐齐哈尔、呼兰两城,百万之晌,殆可立放。其时漠河金厂,方议开办,苦无筹资。私计放晌押荒五十万金,可以立致。报寝之后,奏办金厂事宜,道员李金镛言次,辄痛惜之。边地之晌,犹内省之亩,纵横以计,视内省一亩四倍而强云。
黑龙江省旗丁,三年编审一次,造册咨部,悉如京旗定制。近年民垦既兴,呼兰三城设有民官、民学,于是汉民亦有户口册籍。而商贩佣工,寄居各城,久暂多寡不等。亦惟齐齐哈尔、呼兰两城为多,概不入籍具册。今以光绪十三年旗户、民户,计列于左:
齐齐哈尔旗户一万八千四百一十三,口十一万五千四百九十九。
呼伦贝尔旗户三千九百三十,口三万一千三百五十八。
布特哈旗户四千八百八十八,口二万四千四百八十八。
呼兰旗户四千一十五,口二万八千二百五十;呼兰厅旗户九百七十二,口六千四百二十五;绥化厅旗户四百六十八,口三千七百九十三。
墨尔根旗户一千九百五十二,口九千三百五十四。
黑龙江旗户四千三百二十六,口二万九千二十九。
兴安旗户一千三十一,口四千五百四十。
呼兰八界民户一万五百九。
呼兰厅七段民户一万五百五十。
绥化厅五段民户九千五百七十。
北团林子武营代垦京旗赋地民户三百。
按:黑龙江省全境,中俄分江而后,纵横计之,各有二千余里。凡旗户生息休养二百余年,仅及四万丁,口亦仅及二十五万,散处山丛市集之间,地阔人稀,已可概见。而呼兰三城兴屯之后,不满二纪,民户已及三万。其不入册籍,联类聚居,以及游手谋生,更不可以指计。若使一律收辑,不待数十年后,始成富强。且内省生齿日繁,觅食无路,资以荒寒之区,收其生聚之力,在 国家不费一钱而得久安长治之助,何惮而不出此!议者又谓:招徕日广,盗贼滋多,近十数年,马贼横行四境,悉出没于呼兰三城之间,其源则由兴垦,尤为目睫之论。盛京额设十七边门,以限内外,禁令綦严。而自乾隆中叶,游民挈家阑出者,已不能驱之复入。今则但收车马来往之费,不问民旗出入之由,非一日矣。不招而自来,群聚而无定舍,盗贼又将奚归!且江左俄境,荒落殊甚,俄都远距二万余里,其驻边将帅经营部署,东由吉林省属近海参葳、双城子、严杵河,摩阔葳以西,达黑龙江省属近之海兰泡、雅克萨、尼布楚各城,凡设屯站二百四十余所,声势极为联络。其间额兵不足,则尝招客户屯垦,兼充民兵辅之。以故混同江、兴凯湖、图们江左右诸部落,向称归化者,率改隶俄籍为多。然性近颛愚,仅供奔走,非若内省游民,间有一二杰出,则具济恶之材比也。今黑龙江城与俄之海兰泡城仅隔一江,号通商口岸,行李往来,别无讥禁。奸民从而归者,亦既实繁有徒,迫而驱之,其患可胜言哉!
黑龙江省税课,向惟牲畜牛马为大,杂货次之。自呼兰建设民官以后,烧锅网场各税,因之以起。而洋药斗秤两税,近年试办,尤为大宗。今以光绪十三年分报部计册,列左:
齐齐哈尔,牲畜牛马税京钱二千串,杂货税京钱二千八百串,当商税京钱二百串,官房税京钱二百九十串。
呼伦贝尔,牲畜牛马税银二千三百两四钱八分四厘。
呼兰三城,烧锅二十九所,税银一万三千八百两,网场十一所,税银二百二十两,牲畜牛马税京钱三千二百串,杂货税京钱二千七百三十六串,当商税京钱二百二十五串。
墨尔根,牲畜牛马税京钱一千五百六十四串。
黑龙江,牲畜牛马税京钱一千八百串。
以上各城税课,着为定额,计银一万六千三百二两四钱八分四厘,京钱一万四千六百十五串。由将军、副都统、同知、通判,遴派员役,各行征收,抵充俸饷。京钱以二串五百作银一两,悉如地赋之例。
按:黑龙江省,牲畜兹息,以牛为盛。部落中恃以为粮,谓之菜牛。十年以前,斤肉不过廿钱。嗣俄人广加收买,以机器碾磨成粉,备行军口食,堆积盈仓。传闻人得一勺,历日不饥。各城牛贩,以此日多,辄赢大利。而黑龙江城税,每年约得盈余万串,遂为诸城之冠。其它牲畜,则惟马羊,而骡驴之属皆不常见。杂货运出外者,油、酒皮张为巨,要不及吉林省各属美备。运入内者,销路逼仄,亦不及奉天省各属畅满。兼之平漠坦途,径路四通,私走卖放,习为故常,势不能如内省之扼要立卡以资查验。然各城俸饷甚薄,税课盈余,亦颇足助办公。边荒之区,征求过密,则商贾从而裹足,疏节阔目,公私两裨,道固尔已。兴安、茂兴两路,陆续增设税课,遇有牲畜往来,如无齐齐哈尔、黑龙江两城税票,一律补征,均有奏案。综计岁入,不过京钱百串,未具报册闻。呼兰、黑龙江两城,木植极富,其围径五六尺者,皆属习见。历古封禁之山,未经开采,颇有盗伐渔利者,遇官兵查巡,薄致赂遗而去。若仿照奉天东边道章程,弛禁征课,亦裕财之一端也。
呼兰、黑龙江两城,洋药税,银二万五千五百十三两三钱六分。
呼兰三城,斗秤正税,银三千六百十两。斗秤正课,京钱六万五千九百九十八吊。
按:洋药征税,创始光绪十一年。将军文绪公奏于呼兰、黑龙江两城设局办理,以供漠河金厂防兵,及增设卡伦加饷运粮之需。每洋药一封重五十两,征银四钱四分。四钱作为正税,二分作为火耗,二分作为局费。开办之初,不及万金。至将军恭镗公莅任,奏调奉天补用道陈宝善督理局事,征至两倍有余。而局费亦照旧加增。黑龙江城所产本微,呼兰三城几居征课十分之七。盖呼兰银钱来源,多在吉林,存积甚少。赋地租钱,岁至四十余万,以粮易钱,交纳甚苦。于是悉以纸票充抵,谓之帖子。文武官弁,因缘为利。如市价三串一两,加收至六百七百八百不等。纳者稍违,迫以现钱交数。虽吞声饮泣,势不敢不俯首听命。其后广种罂粟,以资弥补,获利既赢,抵价亦便,垦户得少苏息。而贻害于各城官兵,潜滋暗长,而不及觉矣。其奉天贩运为生者,往来蒙古草地,不过一月,本息可至五分。征税之旺,职以此。故员弁得税局差遣,群相贺焉。斗秤税科之兴,与洋药略相先后,惟呼兰三城有之,亦由将军文绪公奏准办理,以供新设绥化理事厅经制岁销之需。凡市行旧用斗秤,轻重不齐,由官定制烙印颁发。每斗一面,秤一杆,岁纳税银五两,三年一更。其市上收买粮食,每石纳课京钱六十文,余货按本价京钱十千,纳课京钱一百文,按日赴缴。一切章程,悉依奉天、吉林两省旧例,设局分办,统归省城总局督理。嗣将军恭镗公,并归洋药税局,亦较旧征增至一倍云。
黑龙江省矿务,肇于光绪十年,成于光绪十四年。其地在江右漠河,与额尔古讷河相近,对岸俄境,即雅克萨故城。漠河一名墨河,源出内兴安支岭,北流入江,距齐齐哈尔、黑龙江两城各千六百余里。其上下左右,金坑甚多,惟漠河以中俄盗采著名。今奏派吉林候补道李金镛,设总局于此,办理黑龙江省矿务。由黑龙江将军,会同北洋大臣督治其事。
按:中俄分江而后,大黑河屯为通商口岸。俄商则以金砂为大宗,中商则以菜牛为大宗。往来交易,获利均巨。初不知金砂出何矿也。近十年来,泰西诸国,率用金磅,金价因之日昂。探视金苗者,无地不搜。俄人习于矿务,在黑龙江左岸开采有年,因勾结华民,越江盗采。如漠河以东阿尔罕河、奇干河等处,纵横二三百里,辄有坑穴,亦不知起自何时矣。旧例,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三城,各派协领,至额尔古讷河一带巡江,以防俄人越界。分江之后,等诸具文,并协领等官,亦不亲往,于是俄人益无忌惮。至光绪十年,俄人在漠河山内,招集中俄四千余人,大事工作,造屋七百余间,立窑五百余所,风声四播,远迩悉闻。将军文绪公,乃奏参黑龙江副都统以下官,各予处分。一面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照会俄国驻京公使,转饬海兰泡城固毕尔那托尔,将漠河俄人勒限收回,以符界约,一面筹派兵勇,分道前往漠河,将漠河华民概行驱逐,以申禁令。展转数月,事始粗定。乃复奏善后事宜,其略曰:“咸丰十年,中俄复位界约以来,将逾二纪。黑龙江地方,无所容其侵占者实以大江界限昭著,遇事可以理辩,为曲直之定衡。自盗采漠河金坑,俄官佯为不知,暗予主持。揆厥情形,未尝不图越过大江,乘时附势,以为得寸进尺之计,其智甚深,其谋更狡。若不严予防范,不特黑龙江藩离浸撤,即盛京、吉林亦恐无以自安。而漠河一带深山险阻,四无居人,远距各城,均在一二千里。此次悬军深入,转运极艰。面面俄屯,终恐利念不息,一逐之后,再图越犯。既不能违约立办,骈首示警,即按名擒送,俄官亦且任意释放。主客劳逸之势,重困于中。自非常驻重兵,转运不匮,断难杜其窥伺。应请岁派练兵四百名,作为漠河防军,归协领一员统领,黑龙江副都统节制。其练兵,由齐齐哈尔、布特哈、墨尔根、黑龙江四城酌调。岁以二月十五日,更番代戍,每兵月加饷银一两。别设转运局于大黑河屯,筹办粮食盐菜,以资供给。均由洋药税银项下,核实支销。”云云。诏均如所请行。而大黑河屯西,至呼伦贝尔辖境,增改新旧卡伦二十余处。派总管官一员,会同统领,稽查一应事宜,部署粗有绪矣。先是出使英俄大臣曾公纪泽咨称:“俄人萨比汤,欲在中国黑龙江这粗鲁图海卡内,约租地段,设立公司,开采金石各矿,递有说帖,应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设法阻止。其说帖曰:‘在中俄边界,正对粗鲁图海界卡,有中国境地一所,计自阿尔坤河起,及一带之港汊涧谷,至阿尔巴西嘎河口,至黑龙江会处为止。现有俄人公司,欲在该地开采金石等矿,本公司不在地方安集居民,亦不建造房屋,将来租约期满,仍将地段所建一切工程,俱让还中国,毋须偿价。如饬令平毁,亦无不可。查该地方俱系旷土,毫无居民,亦无赋税,中国如允所请,将来征收租价,可成巨款,并可为国家的确进项中国酌定章程,饬令输纳,但事属试行,租期至少以十年为期。公司如于期内确守定章,期满仍可照旧接租。’”云云。已而出使英俄大臣刘公瑞芬又咨称:“俄国官绅有思集股采取粗鲁图海卡界金厂之议,中国若不先事筹办,始而租赁,继而图占,皆在意计之中,贻害甚巨。”云云。时值将军恭镗公莅任请训之际,奉谕旨,以开办漠河矿务为首。于是道出天津,会商北洋大臣李公鸿章,奏调李金镛由吉林先往漠河,履勘大概情形。十四年十月,始行开局。考俄人萨比汤说帖所称粗鲁图海卡界,即额尔古讷河,东至漠河之境。阿尔坤河,疑即鄂尔多昆河,与漠河对岸相直。阿尔巴西嘎河口,黑龙江会处,似即今诺尼、松花二江会黑龙江之黑河口。其规取右岸东西各境,以为矿地,举凡内兴安岭阴之一带山河,包括无遗,谋虑亦狡矣哉。然自中西通商以来,开矿之举,岁不绝书,能收效获利者,十不及一。稠人广坐之间,议及开矿,大率掩耳而走。漠河开局,实赖北洋大臣主持筹银十一万两,黑龙江省亦筹银三万两,以资经始,扩而充之,殆非旦夕之所可期。而沿江矿地,几及三千余里之遥,次第开采,固不患无利之可图也。东三省金矿之兴,始自吉林,同治、光绪之间,见于奏报者,即有金匪名目。盖深山大泽,绵延数千百里,其气磅礴,郁积亘古,而未一泄,参珠五金,随地而出,实天壤自然之利,以济国用民生之穷。禁网未开,奸民之雄,冒死殉财,往往以徒手而致巨富。虽封禁缉捕,严立科条,亦不过为庸劣将弁树一陋规而已。今漠河金矿,出自中旨,视内省招商集股,较为固实。然虑有难焉者。矿地所在,与俄境仅隔一江。自齐齐哈尔转运百物,以至黑龙江城,而后水舟陆车,悉资于俄。计程一千六百余里,赁租价值,已属不赀,设及利旺之时,不免意外要索,滋起衅端。周旋于平时,慑服于先事。既赖专精洋务之材,尤必有良将劲兵,镇抚其地,庶足内战群聚之游手,外杜强邻之生心。且百物资于他城,粮石尤为大宗。运粮一石,费至四石以外。矿苗若旺,工食尤多,一有不济,立致内哗,势非就地开屯,不足以维永久。而自漠河以达黑龙江城,沿江右岸,终古未辟,无复人行足踪,地气荒寒,即屯种收分,亦难预计。非如呼兰三城,一纸开招,万众立至。当履勘情形时,原有开道一议。由布特哈、墨尔根城两境之中,蓦山而进,以抵漠河,较北转孔道,至黑龙江城而西,径至千五百里。顾非积众三千,期以二年,未易开达。盖丛山曲涧间以窝集(即哈汤),别无蹊径可寻。大木环蔽天日,号称树海,力伐亦无出路。兼系诸部落采捕游猎之场,烈而焚之,势多窒碍。其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据以入奏,奉旨饬拨齐字营练军二三千人,从事开道。而练兵不娴工作,大臣、将军议寝不行。考泰西各国首重矿政,设立公司,君民共之。开办之初,实亦利害参半,积以岁月,始专其利。其要在积本之厚,任人之笃。新旧金山合中外之力,成富强之功。固非一蹴而幸致者。漠河矿务,以十四万金之本,临三千余里之地,精神运量,诚不见其有余。当事者,其毋以欲速见小为心,庶乎可已。矿务章程,经北洋大臣奏奉谕旨,饬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议覆施行。世多有之,今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