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 | 哲学与艺术
这里既有被人群推来搡去的行人,也有要求保留一臂间隔的空间、不愿放弃悠闲绅士生活的闲逛者。让多数人去关心他们的日常事物吧! 悠闲的人能沉溺于那种闲逛者的漫游,只要他本身已经无所归依。他在彻底悠闲的环境中如同在城市的喧嚣躁动中一样无所归依。[16]
如天空之于鸟,水之于鱼,人群是他的领域。他的激情和他的事业,就是和群众结为一体。对一个十足的漫游者、热情的观察者来说,生活在芸芸众生之中,生活在反复无常、变动不居、短暂和永恒之中,是一种巨大的快乐。离家外出,却总感到是在自己家里;看看世界,身居世界的中心,却又为世界所不知,这是这些独立、热情、不偏不倚的人的几桩小小的快乐,语言只能笨拙地确定其特点。观察者是一位处处得享微行之便的君王。[17]
我试图在这篇短文里阐述德国剧院使用的一种使观众跟舞台上表现的事件保持距离的表演技术。这种“间离”技术的目的,是使观众对舞台事件采取一种寻根究底的态度。至于它所采用的手段则是艺术的——大家都知道,舞台与观众之间的联系通常是通过移情作用而产生的。在今天,墨守成规的演员总把心力集中在创造移情作用这一点上,以致人们可以说: “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艺术的主要目标。”如上所述,与通过移情作用而产生的效果,正如水与火,是绝不相容的。“间离效果”的技术实际上是为了防止演员去创造移情作用——至少是防止演员去创造通常程度的移情作用。[18]
当代性就是指一种与自己时代的奇特关系,这种关系既依附于时代,同时又与它保持距离。更确切而言,这种与时代的关系是通过脱节或时代错误而依附于时代的那种关系。过于契合时代的人,在所有方面与时代完全联系在一起的人,并非当代人,之所以如此,确切的原因在于,他们无法审视它;他们不能死死地凝视它。[19]
注 释
[1][法]波德莱尔:《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75页。
[2][法]福柯:《何为启蒙? 》,载杜小真编:《福柯集》, 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年版第530页。
[3][法]福柯:《主体与权力》,载汪民安编:《福柯读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87页。
[4]汪民安编:《福柯读本》, 第287页。
[5][德]本雅明:《历史哲学论纲》, 载《启迪》, 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276页。
[6]汪民安编:《福柯读本》, 第285页。
[7][德]本雅明:《启迪》, 第273页。
[8]同上书, 第276页。
[9]同上书, 第267页。
[10]见[德]本雅明:《〈拱廊计划〉之N》,载汪民安编:《生产》第1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15页。
[11][意]阿甘本:《剩余的时间》, 吉林出版集团2011年版第92页。
[12]同上书, 第95页。
[13][德]本雅明:《启迪》, 第276页。
[14][意]阿甘本:《剩余的时间》, 第97页。
[15][德]本雅明:《启迪》, 第275页。
[16][德]本雅明:《巴黎, 19世纪的首都》,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05—206页。
[17][法]波德莱尔:《波德莱尔美学文选》, 第481—482页。
[18][德]布莱希特:《间离效果》, 载《世界电影》1979年第3期。
[19][意]阿甘本:《什么是当代》, 北京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下述引文均出自此。
[20][意]阿甘本:《什么是当代》, 北京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
[21][法]巴迪欧:《保罗:我们的同代人》, 载汪民安编:《生产》第3辑第303页。
[22]事实上, 阿甘本和巴迪欧对圣保罗的解释有很大的差异。阿甘本对巴迪欧的解释很不以为然。巴迪欧将保罗解释为普遍主义的奠基人——这或许受到德勒兹的影响。德勒兹在《尼采与哲学》中将上帝复活解释为一个普遍性的上帝的复活: 犹太人的上帝死了, 复活的是针对着所有人的上帝。阿甘本在《剩余的时间》中对巴迪欧提出了反驳。他认为保罗没有这样一种超越性视角,“在犹太人或希腊人深处, 没有普遍的人, 没有基督徒, 也没有原则和终点, 留下的只有剩余, 以及犹太人或希腊人与其自身一致的不可能性”。(见《剩余的时间》, 第66页) 对阿甘本来说, 真正重要的不是普遍性, 而是剩余。不过, 普遍主义是巴迪欧的保罗解释中的一个观点。另外一个观点可能更加重要, 即巴迪欧在这里论述了他的事件、真理和主体的概念。对巴迪欧来说, 真理是被宣布真理的主体而确定而存在的。也即说, 真理是被宣称的, 是对事件的一次宣称。但是, 主体宣称事件时, 必须对这事件和真理保有绝对的忠诚。主体正是因为忠诚于事件而成为主体。从这个角度而言, 真理就不是一个澄明, 而是一个过程。“真理完全是主观的 (它属于一个宣言, 证明与事件相关的一个信念)。”在巴迪欧看来, 保罗在耶稣复活中的所作所为, 恰好体现了这样一个观点: 保罗宣布了事件 (耶稣复活) , 并且对这个事件绝对忠诚。耶稣复活这个事件就此成为一个真理, 而保罗因为对这个宣称的绝对忠诚而成为主体。就此而言, 真理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概括它。这样, 它就脱离了任何的语境。而一旦脱离了任何语境, 它又是普遍有效的——因为它不受背景的限制。这就是巴迪欧所讲的真理的“普遍独一性”: 耶稣复活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真理, 它摆脱了罗马背景, 摆脱了犹太人背景, 从而获得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