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老爷的校园之旅

教育   2024-11-07 19:03   浙江  


祖庆说陪你走过第2922


中秋过后,校园里多了一只鹅。

一只极好的下酒鹅。

丰满的胸脯,连着十来斤重的丰臀肥股,压得竹竿似的两条细腿,站立时,颤颤巍巍;踱步时,扭扭歪歪。

中秋那天,学校举行套圈活动,特聘它当“大使。这位“大使”在场地上一亮相,便勾起了大伙的烹饪欲望:用烤炉烤,使铁锅蒸,还是制成美味的鹅煲?
这样一只已在刀俎上的鹅,竟丝毫没有危机感。
在它优雅匀称的颈项上,顶着不可一世的小脑袋,脸颊两边的一对小眼,对谁都视而不见。

此鹅,被曹水萍老师套中,转给叶莲芳老师收养,它幸存到了中秋后。

周五用早餐时,发现二楼食堂的水槽上,放了一大袋切碎的菜叶。叶老师说,那是她跟食堂要的,用来喂鹅的。

“鹅养在哪里?”我很好奇。

“菜园旁边。家长特意搭了一个帐篷,还建了一个小屋。”

“谁喂它?”

“我让学生轮流喂。四年级时学过丰子恺的《白鹅》,现在他们见到身边真实的鹅,可喜欢喂了。”

要是我也能在校园里养一只鹅,也让学生去喂,去写,多好!

叶老师看出了我的心思:“要不让你们班学生来喂鹅?保证日记写得生动活泼。”

“太好了!从下周一开始,就让我班学生来喂吧。”

“好。”

一到教室里,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孩子们,每个微团队喂养一天。大家满怀着新奇与期待,等待下周一到来。

周末晚,我把“喂鹅提醒发微团队家长群里,大部分家长欣然答应,积极准备,有的要带包心菜,有的购买了谷粒,有的剥好了白菜叶。

周一如约而至。
午饭一结束,我匆匆赶到教室里,带上超级联盟队的孩子们,孩子们带着菜叶们,菜叶们引来一大群悄悄跟踪的同学们,最后抵达时,几乎全班都来了。我赶不走他们的热情,只提醒要小声,别让人多势众,吓坏了鹅。

刚开始,还有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等离菜地不到50米时,个个看鹅心切,队伍里只剩下一个我。
我小跑到达菜园。校园东南角,十来块方方正正的菜地,秋收还早,植物们为迎接最壮丽最绚烂的生命大狂欢,努力生长着。径直往南,有一块“芳草地”,那是叶老师班级承包的菜地,靠近围墙的角落里,赫然耸立着一个约2米高,占地3平米大的帐篷,旁边还有一个半米高的三角屋顶的小木屋,这就是鹅的家了。
虽然活动空间有限,但我们的鹅老爷,依然是田间,不,是整个校园里最庞大的动物,甚至说,是最自由的生物——它想叫就叫,不必挨上40分钟等下课铃声;它想吃就吃,不必担心被同桌收缴,被值周班同学扣分;它想踱步就踱步,想睡觉就睡觉,不必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

鹅以为,自己就是校园里名副其实的老爷!那些前来喂食的叶老师和她的学生,就是自己的仆人!

“那是鹅的宫殿!”
“是鹅的操场!”
“不,是客厅!”
“小木屋是鹅的卧室!”
……
孩子们特新奇,使劲猜着,嚷着,早把我的提醒置之脑后。
而鹅呢,正美美地巡田,享受作为老爷的自由时——

突然间,一大群挤眉弄眼、指指点点的人类孩童,像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领地前,让鹅老爷惊恐万分。它昂着头,支着颈,扯着喉,引吭大喊:“有人类入侵!来人——不,别来人!人走开!走开呀——”

鹅老爷的这副惊恐状,要是让叶老师见了,定然心疼,不再让我们投喂。我一想到这里,纷纷警告孩子们:“如果你们还大声叫嚷、嬉笑,让鹅老爷生气,就马上回去!”

赶走了一两个还在嚷的男孩,其他同学才停止了议论。

可鹅老爷依然生着气。

倒的水不喝。
喂的菜不吃。
不断来回踱步,深一脚浅一脚,左一脚右一脚,全然不顾平日里的优雅与高傲;不停转换着侧脸,每转一次,溜圆的小眼里,都表示不同程度的惊恐、敌意、愤怒与自卫;不住地厉声呵斥,带着严重警告的“轧轧”声里,一次比一次凌厉,绝不亚于狗的狂吠。
许久,叫累了,踱累了,该歇歇了。

才发现,这群不高不矮的人们,并没有敌意,只是哗哗倒水,只是小心投喂菜叶。鹅老爷有点难为情,喉咙里咕咕几声后,扑了扑双翅,捋了捋长颈,昂了昂脑袋,悻悻地踱步到“卧室”里去了。

为避免昨天的闹剧重演,在第二天喂鹅前,我强调只能一小队八人前往投喂,没有轮到的同学只能等待下次。

刚开始,鹅老爷发现了人群,依然很警惕,踮着脚,直着身,挓挲着翅,时刻准备着决斗。

我悄悄地靠近,柔柔地安慰:“鹅老爷,您消消气。虽然没提前禀报,但我们是给您送餐的,您好好享受就是。
孩子们听着,咯咯地笑,纷纷学样:
鹅老爷,诺,这是您爱吃的包心菜,我们掰成一片一片的,您慢慢吃啊!
“鹅老爷,我从网上查了,谷子是你们鹅类的必备主食,吃一顿撑一天,管饱!您好好享受吧。

见这小支队伍温文尔雅,鹅老爷只厉声几下,显示它的身份后,放松下来。
孩子们从“宫殿”的各个缝隙里,投出新鲜的菜叶和谷子。不一会儿,“宫殿”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各类菜叶,只要它弯腰曲项,俯首即得。可鹅老爷除了几片够得着嘴的菜叶,面对地上的美食,没用正眼瞧过,仿佛宣告:

本老爷曾连狗都得让我三分的。要不是被你们人类套中,要不是你们给我挂的帘子,让我无法自由。现在又怎能屈尊,吃嗟来之食?!

一天午后,几个男孩带着一袋谷子喂鹅。他们抓起一把,朝鹅老爷撒去,大概想给它训个空中接食的本领。谷子像下雨一样,撒落到鹅身上,随机滑落到泥地里。
鹅老爷刚开始愕然,以为是雨。等到第二把、第三把“谷雨”降临身上,发现这个骗局后,全然不顾优雅的形象,怒气冲冲地径直奔到帐前,对准一个人影,恶狠狠地用扁嘴一铲:

把谷子扔到我身上,当我是乞丐吗?看我不铲死你!铲死你!

幸亏整个网帐的拉力,将扁嘴轻轻弹回,无法铲到被愤怒“亲近”的孩子。我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拉得远远的:“呀,刚才你差点被愤怒的鹅咬到了!”

他挠挠脑袋,恍然大悟:“我还以为鹅走到身边,是对我产生了好感呢。”

鹅老爷见没成功,又转移目标,朝旁边男孩铲去:
尝尝鹅家祖传的无敌铲人功!让你撒!让你撒!
男孩一惊,谷掉了一地。

又是网帐的功劳,他毫发无损。

我立即警告孩子们:“你们刚才把谷子撒到鹅身上,它很生气,用嘴巴铲你们呢。大家快离得远点。”

见人群退避三舍,鹅老爷才罢休。昂起头,转过身,踱方步,向天歌一曲: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无论师与生,

日日朝我歌。

歌声咿咿呀呀,从高到低,从长到短。钻进卧室时,只剩下喉咙里的咕咕声了。

喂鹅的第三天,传来不好的消息,鹅老爷被投诉了。

叶老师说,因鹅的叫声扰民,学校频频收到周边村民的投诉。

我们很不解:菜地外是一片大菜园,离村民小区一二十米之远,非陌生人入侵,鹅几乎是不叫的。怎么会扰民呢?

第四天,叶老师说,鹅又被投诉,不得不搬。

我们大为遗憾。仅仅相处三天,虽没见到它三板一眼的吃相,但每次听它凌厉的叫声,见它高傲的步态,就想起丰子恺笔下的白鹅。
重要的是,它与普通的鹅不一样,是进过校园的,是受学子驯养的,是一只有尊严的鹅!
尽管如此,它的下场,大抵是逃不过人们的嘴。是被卖掉成为烤鹅,身上带着刀叉,蹒跚地向着穷苦的小女孩走来?还是放归大自然,等着被人捕食,身上带着刀叉,蹒跚地向着快乐的小男孩走来?还是……
这样一个有尊严的生物,如今,只能蹒跚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鹅的命运如此。
人的命运不亦如此?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多少人失去工作,多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成为炮灰里的一粒尘。即使身处和平年代,突遭疫情侵袭,突遇经济下行时,多少人如浮萍,如蝼蚁,如草芥。
“时代里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叶老师说,她想了一个办法,把鹅放在班级里拍卖,有个孩子愿意出500元,买下它,再续前缘。

我也想问孩子们,谁愿意拍。可惜不是我的鹅。

后来,工会主席联系了海洋馆负责人,对方表示,愿意把鹅养在海洋馆里,供游客参观。这真是个好归宿:第一,鹅的家有了着落;第二,能为海洋馆做贡献;第三,我们还有机会去看鹅。

可又听说,同学们去看鹅要收费,而海洋馆的费用高达一两百。这鹅是同学们捐的,还要费那么多门票去看,简直没有道理。

于是,工会主席继续沟通,继续谈判。

最后达成协议:定个时间,学校可联系海洋馆工作人员,带着孩子们一起看鹅,只看鹅,可免票。

鹅的命,算是保住了。
我们的心,算是放下了。
这个结果,虽然美中不足,仍不失为圆满的结局。
人的一句话,落在鹅的身上,就是一座山。


来源 | 一起成长小屋  编辑 | 夏天

主编 | 卓雅  终审 | 种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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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庆说
言说抵抗荒诞。三十多年教龄语文教师/新媒体教育人/间歇性写作爱好者的自留地。说白云苍狗,说人间冷暖,说教育教学,说一切可说之事——张祖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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