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家一个人的电话。
本来这个电话我是接不到的,因为我手机设置的缘故,所有不在通讯录里的电话我都接不到,但因为老家人的面子的缘故,我修改了手机设置,接听了这个电话。
事情就很滑稽。
一个我不认识,以前也根本没听说过的人,在电话里教育我要主动去攀附有能耐的老乡,去搞“外交”,和大家“互相利用”。
他说自己的家族出过很多大学生,在很多地方、很多领域掌握实权,他本人虽然只是在老家的普通人,但香港、台湾、美国,都去过。重点还说他有个什么亲戚在国务院的什么部门。
这个人一直说说说,说说说,都是诸如此类的话,我有点心头火起,平白无故为什么我要听这些胡咧咧呢?
我跟他解释,我是一个普通打工人,没有利用价值,跟人家不一样,所以也不想麻烦别人,不想去联络不认识的人。
这人就又搬出一套理论,核心意思是,你总有同学在老家吧?要多和同学走动,多利用利用同学关系。
我还想解释,我和同学们的联系都是处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层面,我不想多余麻烦同学们。
我们偶尔在网上沟通,我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就可以了,我没想过利用人家给我办事。或者说我也曾经麻烦过人家,但那都是家里不得已的事,而我的同学也是能办就说能办,不能办直接跟我说不能办。
我不觉得我的同学关系需要一套庸俗的东西去维系,他们也不用维护我,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而我真的能帮上,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帮忙。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所有的交往,只凭一颗真诚的心。
但我知道我跟这个人根本解释不清,前面跟他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他一直在自己的逻辑关系里,强调要搞外交,国与国之间还要搞外交呢,一个人怎么不好好出售自己的利用价值呢?
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不理解他这样东拉西扯老半天,怎么不说正题呢?我真是对这种兜圈子的说话方式很不适应。
他得说出他打电话的目的,我也好判断一下我能不能帮他的忙。我决定是否做一件事只取决于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和他是不是有利用价值没有关系。
六分钟已经过去,我只好直接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终于说到了他的“正事儿”,问我市里的同学有没有在高新区的,想要办个事。我舒了一口气,跟他说:没有,我的同学里没有在高新区的。并告诉他,我得看会儿孩子,必须挂断电话了。
顾不上听他的失望和不高兴,我就挂了电话。
如果此人不是跟我讲这么多我丝毫不关心的“人际关系法宝”,炫耀他的人脉多么发达,多么有利用价值,搞得我心里很烦躁,而是直接说事儿,问我在老家的同学关系,我也许还不会这么直接拒绝,还会多问问他是什么事儿,再到校友群里问问有没有相关的同学可以帮上忙。
当然我感到纳闷儿的是他既然有那么多厉害的亲戚朋友,为什么不直接找他们询问呢,为什么要拐弯抹角找到我呢?我在北京打工,距离家乡很遥远,这不光是地理上的,还有人际关系上的,他何必舍近求远呢?
挂断电话我想了几分钟。
这个人根本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认识很多厉害的人,到底是不是跟我同姓,这个事情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在他的视野里,一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就是一个人是否可以存在的理由。他只是一个被自己的思维方式困住的普通老家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毫无边界感,他只是想自抬身价,让我重视他,为了以后图他点什么,去帮他托人、找关系。
我反思我是不是对他太冷漠了,我应该对人家好一点、热情一点,拒绝的话也不要说得那么生硬。
这么做不是为了将来利用他,而是对一个找人办事的人,一个普通而不自信的老家人(无论一个人宣称认识多厉害多高贵的人,这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不自信),一个可怜的同类多一点耐心和体谅。
这也许是我的问题。我对虚张声势和无缘无故的热情,就是没感觉、不喜欢,更何况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给我讲一大堆我不认可的“人情练达、文韬武略”,极致的“爹味”也不过如此。
不由自主我就冷漠如冰。
我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希望那个人弄清这样的事实,并认识到他只是遭受了一个无能者的拒绝,不至于被我的冷漠伤害。
我的“精神内耗”也只到这一步。
如果是以前,我还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我会特别愧疚,愧疚自己没用,不能给人家办事儿。也会觉得人家会看不起我这个窝囊废。
很高兴,我现在再也不会那么想了,能够照顾家人我就觉得自己棒棒的。
至于说其他人对我的观感,那根本是无所谓的事。
我觉得这两天很流行的特朗普的话表达得挺好:
我已不再年轻,已经不在乎谁喜欢我,谁讨厌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爱我,我也爱你。如果你支持我,我也支持你。如果你讨厌我,我不在乎。无论有没有你,生活都会继续。
这段话跟付航那段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觉得我长得帅,是我给你的福利;你觉得我长得丑,是我给你的惩罚。
关于我,你怎样想,那是你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