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威:凭吊日本侵华细菌战大本营原址

美食   2024-10-31 20:00   北京  



七三一部队简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西斯轴心国所犯之最大暴行,莫过于日本以活人做细菌试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各国鉴于毒瓦斯及细菌武器之违反人道,乃于一九二五年宣布废止。但是,日本秘密研究细菌战,制造细菌武器,而成为唯一使用细菌武器的国家,无奈其细菌武器制造尚未完备,无法大量应用于战场,而日本已败亡投降。
唯日本不顾国际公法,惨绝人寰,竟以三千余壮年男女,多数为中国人,次为苏联与蒙古人,做细菌试验,致使他们在延长的极大痛苦中死亡。可是这些远较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处决的日本首要战犯更为可恶可憎的战犯,竟逍遥法外,或享受晚年,或仍为今日日本社会之栋梁,天理何在?再者日本做细菌战之试验,其规模之大,实验之久及残杀无辜生灵之巨,不次于美国原子弹研究带来之罪恶。但此一重大的人类历史之事件,因美国政府之自私,以防范苏联为由,一手掩蔽,以致鲜为世人所知。笔者年来致力于日本侵华暴行之探讨,曾两度亲赴哈尔滨搜集资料,并亲至细菌战大本营七三一部队原址考察。兹特将所见及最近各国学者所作之有关著述报告于后。
七三一部队之前身为“加茂部队”,开始时沿用“东乡部队” 或“石井部队”。对外则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一九三三年八月,在石井四郎中佐主持之东京“防疫实验室”的基础上,日本陆军部和陆军参谋本部下令成立“石井细菌研究所”。所址设在哈尔滨市南岗区宣化街,并在哈尔滨东北数里之背荫河、滨江车站附近建筑细菌工厂。石井当时已有数年之细菌战研究经验,亲率专家十余名来背
荫河建厂。驱逐当地居民,强征中国劳工,于一年之内,建筑一占地五百平方米城堡式的细菌工厂,以仲马大尉管理,故称“仲马城”。
同时把方圆二十五万平方米地区划为禁区,不准中国人走近。“仲马城”内分为两个区域:一为长五十米、宽十二米两栋楼房的监狱、实验室、炼人炉和一火药库;另一区域为办公室、汽车库、物资仓库、锅炉、食堂、日本人宿舍等。这座监狱平时关押约五六百人,最多时达千人。一九三六年九月间曾发生一次“越狱暴动”,次年发生一次 “火药库爆炸”,实验活动与细菌研究遂告停止。一九三八年全部人员撤离,移往“平房”工作,唯哈尔滨南岗之“加茂部队”本部并未撤销。
一九三六年根据日本天皇裕仁敕令,陆军部与陆军参谋本部在 东北建立两个细菌部队:即长春南五公里孟家屯附近的华人村建立 的九十三号军事基地“关东军兽类传染病实验局”,也称为“关东军兽医防疫研究所”,匿名“一OO号部队”;另一个即哈尔滨南二十公里的“平房”地方建立十七号军事基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或称“关东军用水供应及疾病预防局”,也称“东乡部队”。后者于一九四一年德国纳粹进攻苏联后,改名为“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日本投降前数月(五月份)易名为“二五二O二部队”。日本投降前夕,八月十三日七三一部队自己破坏本部、支部设施,除留一部分必要留守人员外,本部人员于深夜乘货车逃走。
一九三六年春,石井选定平房车站以北四公里处,霸占六个村庄及良田六平方公里,强征民工,于是年秋兴建“平房”七三一部队大本营。其主要建筑物有院落中央之两栋(七栋、八栋)接受细菌试验被关押人员(被称为“原木”)之方块楼监狱,各种细菌研究室、 材料库、动物室、兵器库、玻璃工厂、发电所、锅炉房。在本部 院落外,有大礼堂、办公室、食堂、诊疗所、浴室、飞机场、运动 场、国民学校,及现在还在用的日本人宿舍十一栋。中国劳工前后 被征调来“平房”工作者近一万人,其中三千余人在此惨死,据现任 “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馆长韩晓的调查,死里逃生者在平房一带就有一千多人。
七三一部队下设细菌研究、细菌试验、防疫给水、细菌生产、 总务、训练教育、器材供应和诊疗等八个部门。各部下设课,课下设班,共有五十八班。现在已查明者有十七班。一九三八年关东军司令部下令,平房周围方圆一百二十平方公里划为特别军事特区,中国人居住区内者持有通行证。今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系某教授回忆当时恐怖情形,犹有余悸。
七三一部队除在平房之大本营外,还在黑龙江省之林口、海林 (牡丹江)、孙吴、海拉尔四地设立支部,在大连设有卫生研究所,各支部主要任务是养鼠、养殖跳蚤、进行传染病菌的培养和保存。大连卫生研究所主要研制细菌(疫苗)和血清。另外在哈尔滨市郊杨马架子一带设立细菌壳制造厂;在安达、陶赖昭、平房西南的城子沟等地设置了野外实验场。唯据日本资料最近报道,七三一部队细菌研究或制造中心达二十多处,分布我全国各大城市,如沈阳、北京、南京、武汉、广州等地,唯详情待考。
石井四郎自一九二四年毕业于东京帝大医学院,即投效日本陆军担任军医,热衷于病理学和细菌学之研究,一度返母校深造,并与帝大校长荒木之千金结成良缘。一九二八至一九二九年经官方协助自费漫游欧美,考察各国细菌战之研究与设施。返国后,得日本陆相 “帝国路线派”领袖荒木及“控制派”领袖陆军部军务局长永田之支持,开始研究细菌战。后以发明防疫“滤水器”一举成名。石井先后研究成功并大量生产的细菌有伤寒、副伤寒、霍乱、赤痢、炭疽、鼠疫等。
石井部队以活人做细菌试验,其试验方法有三十多种,主要为菌液注射、强灌菌液、冻伤、毒气试验等。鼠疫、霍乱最为有效。石井发现跳蚤为传染鼠疫的最好媒介。霍乱则采用污染饮水的方法。石井的细菌制造工厂每日廿四小时运作不停,每日可生产三百公斤的鼠疫菌。“在其鼎盛时期,拥有员工两千余人,其生产潜力可制造足够的细菌,杀死全世界人口的几倍。”
一九四一年石井更成功地制造了陶瓷细菌炸弹和金属炸弹,以 后曾制造九种不同的炸弹,其首次应用细菌战,当推一九三九年夏季日、苏在外蒙与满洲边界之诺门坎战役;石井部队派出两百人配合作战。日军阵亡八千余人,负伤万余人惨败撤退,有石井部队二十余人殿后,散放伤寒和赤痢等细菌于哈勒哈河上,污染饮水杀害苏军。
在中国战场上,一九四O年六七月间,石井受关东军总司令梅 津之命,亲率四十人,携带伤寒菌七十公斤、霍乱菌五十公斤及鼠疫跳蚤五公斤(约一千五百万跳蚤),乘飞机三架来浙江宁波进行细菌战。
一九四一年七月以太田澄上校为首之石井部队四五十人在湖南常德做细菌战。
一九四二年八月石井又亲率近百人之细菌队伍参加浙赣之役。其所造成之灾害,中国官方均有记载。浙赣之役,日军散放细菌结果,自己亦遭致严重伤害,竟有日军一千七百人感染细菌死亡。又是役中国被俘士兵三千余人被迫食用副伤寒污染的馒头,然后放回,使伤寒病在我后方蔓延流行,为害甚大。
战争末期,石井之细菌部队已附属于十二个军或四十余师团, 一九四四年年末和一九四五年年初,日本企图挽救败亡的命运,乃放出两百个经细菌污染的气球,由日本本土飞越太平洋,但结果并不圆满,仅数气球飞达北美,同时细菌炸弹仅数枚爆炸,未达预期结果之万一。
今日的平房区已成闹市,但七三一部队之残存遗址仍到处可见,使笔者触目惊心,不仅念及三千余人受细菌试验之痛苦与呻吟,亦感我数千劳工葬身于此之悲凄。但日本投降后之数年,因七三一部队放生之污染老鼠,造成鼠疫蔓延二十余县,死亡达两万人。哈尔滨、长春一带学生每年要注射鼠疫防疫针达数年之久。
目前七三一部队残存的遗址尚有三十六处,主要为本部大楼,内有石井本人之办公室,完整无缺;卫生所、跳蚤饲养室、兵器班、冻伤实验室、细菌弹装配室、黄鼠饲养室、细菌地下贮藏室,及全部日人宿舍等。惜七、八两栋关押做细菌试验的“原木”人之“方块楼”已消踪无迹。文物方面已成立“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供人参观。内部保存有当年使用之药瓶、注射器、平皿、细菌培养基箱、干热灭菌器、手术工具及若干原始文件,足使观者对于当年七三一部队之活动有一概括的了解。


有关七三一部队研究概况

1

西方对日本七三一细菌部队之研究应始自前上海《密勒氏评论 报》(后改为周报)发行人约翰 ·鲍威尔之子,即鲍威尔二世,他同 戈默(Gomer) 与洛林(Roling) 三人共同在一九八一年十月份《原子科学家通讯》上撰文揭发七三一部队之战争暴行及美国政府之掩盖嫌疑。

一九八四年东京庆应大学一研究生无意中在旧书摊上发现七三一部队池田中校所记活人试验之病历,遂更引起西方学者对于七三一部队之研究兴趣。本年(一九八九)一月,英国两位记者——彼得·威廉斯与大卫·瓦雷斯联合发表他们多年之研究著作《七三一部队: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日本细菌战》,美国之自由出版社于六月间在美国予以再版。今简述其书之特点:

一 、威、瓦两氏在日本遍访当年七三一部队之尚健在之成员,特别是石井四郎之女儿,对于石井在战后之生活及其与美国官员之接触,有进一步之了解,其所发表之石井家庭照片及其他人员之照片均属过去出版之书刊所无。

二、负责与石井交涉,以交出石井部队之研究资料而豁免七三一部队人员按战犯处理之美国细菌学专家莫瑞·桑德氏之交涉始末及晚年感想,威、瓦二人均有详尽报道。对继桑德氏完成交涉之汤姆逊与茵格利斯二人之工作亦予评论。

三、苏军所俘七三一部队留守人员,包括部队长北野少将 (一九四二年接替石井任部队长,但一九四五年三月石井再返平房任部队长,北野副之),苏联曾于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在西伯利亚之伯力城(今哈巴罗夫斯克)做为时一周之审判,被审之十二人分处徒刑,其审判记录莫斯科于一九五〇年即以数国语言公之于世,但未为西方学术界所重视,今威、瓦两氏重行分析讨论。

四、日军于一九四二年年初,先后占领菲律宾及西马来西亚, 俘虏美、英、澳、纽各国军队甚伙,日本虐待俘虏早为世所周知, 如“巴丹急行军”导致数千美军俘虏死亡,殊不知日本曾选英、美等国战俘一千四百八十五人,运至东北沈阳集中营,充作细菌战试验品,生还者无不有极悲惨的经历,但从未获美国政府之重视。今威、瓦两人亲访现健在之大皮蒂(Peaty)少校,使其痛苦的经历生动地呈现于纸上。

五、美国最近公开美方与石井部队之交涉原件四通:(一) “内藤文件”:给桑德氏之私人秘密资料;(二)“桑德氏报告”:  一九四五年九月、十月在日本科学情报调查报告;(三)“汤姆逊报告”;(四)“茵格利斯报告”。以上四件均经复印,作为威、瓦两氏著作之附录。

威、瓦两氏之《七三一部队: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日本细菌 战》一书,不容置疑地对日本细菌战之研究、在中国战场上之使用 及七三一部队之活人细菌试验等均有突破性之报道。其不仅为研究 七三一部队不可缺的参考资料,亦为关心日本侵华暴行的读者难得的读物。笔者决心着手将该书译为中文出版,以期引起更多的国人及史学同道的重视。

2

日军七三一部队之在华暴行,虽为中国政府所熟知,但从未予以重视或广为揭露。一九八二年后,由于日人修改历史教科书,否认对华侵略战争,并对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对战犯的判决进行翻案,中国大陆始有一些译述作品出现:

秋山浩[日]著,北京编译社译:《731细菌部队》,一九六三年,(原文一九五六年出版),群众出版社。

森村诚一[日]著,黄纲纪、胡浩译:《恶魔的盛宴》,一九八三年,福建人民出版社。

森村诚一[日]著,关成和、徐明勋译:《魔鬼的乐园:关东军 细菌战部队恐怖的真相》,一九八三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森村诚一[日]著,刘宗和译:《恶魔的暴行》,一九八三年, 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森村诚一[日]著,正路、萧平、顾红译:《恶魔的饱食》(续 集),一九八三年,吉林人民出版社。

森村诚一[日]著,成宰、秉伟、光赤译:《恶魔的饱食》(第 三集 ),一九八五年,吉林人民出版社。

亢进著:《来自地狱的报告——纪实小说》,一九八八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有关七三一部队之论文,多出自韩晓、尹庆芳、邹得里三人之 手笔。举其要者有一九八五年黑龙江省《文史资料》发表之《日军 七三一部队法西斯暴行辑录》《日本关东军平房细菌工厂纪实》《背荫河“仲马城”细菌工厂》等。一九八六年有黑龙江省《文史资料》第二十二期之《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里的劳工》及黑龙江省《北方文物》之《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罪证——哈尔滨市平房日本细菌工厂遗址简介》等。

3

著名学者李云汉、洪桂己、许介鳞、迟景德及王聿均等均先后发表重要论文,记述日军在华暴行,洪桂己先生于一九八五年由“国史馆”出版之《日本侵华暴行实录——一九二八年至一九四五年》。截至目前,无论在大陆还是台湾,洪著尚属唯一的对日本在华暴行之综合性报道。洪著论及七三一部队甚详。

台湾大学许介鳞教授专攻日军在华细菌战之研究,成绩卓著。已发表之论文载于一九八四年九月、十月出版之《在中国的日本化学细菌战》。其巨著《七三一部队》业已完稿,据悉年内即将付梓问世。

4

日本学者早已瞩目于七三一部队之研究。今承许介鳞教授热心协助,允自其藏书中择录有关七三一部队之日文著作如下:

北岛规矩朗(总编辑):《陆军军医学校五十史》,一九八八 年,不二出版社。

吉见义明:《日本军曾使用毒瓦斯》,载于一九八八年十二月,《英、美新资料》。

粟屋宪太郎与藤原彰:《中国事变中,使用化学战例集》(史 料 ) ,一九八四年九月《历史与人物》。

犯罪调查日本委员会(编辑):《美国与日本共同对战争罪行调 查之罪过》,一九六七年,东京青木书店。

粟屋宪太郎:《日军毒瓦斯兵器发展及在中国战场之使用》,一九五〇年,莫斯科外国语图书出版所。

泷谷二郎:《杀戮工厂,七三一部队:细菌部队士兵告白书之发现》,一九八九年,东京新森书店。

日韩关系记录会(编辑):《细菌战资料》,一九七九年,东京晚声社。

《哈巴罗夫斯克裁判记录》(中文版),一九五〇年,存于波士 顿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

常石敬一(编译):《石井之目标:七三一部队与美军谍报活动》,一九八四年,东京大月书店。

白石真:《所谓细菌部队第二防设给水部的故事》,一九五七 年,东京彩流社。

下里正树:《恶魔与人间:收集“七三一部队”资料纪行》, 一九八五年,大阪日本机关纸出版中心。

石作新作(原陆军军医大尉):《恶魔的日本军医》,一九八二 年,东京山手书店。

越定田(原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第三部副运输员):《日本国旗在流血泪:第七三一部队员告白记》,一九八三年,东京教育史料出版会。

岛村乔:《三〇〇〇人的生体实验:日本“细菌部队”之罪行》,一九八二年,东京原书房。

常石敬一与朝野高三:《细菌战部队与二位医学家之命运》, 一九八三年,东京新潮社。

橹山良昭:《细菌部队医生的回忆》,一九八〇年,东京讲谈社。

常石敬一:《关东军七三一细菌部队之败亡》,一九八二年,东京海鸣社。

以上所载日文书目虽然不全,但已足以证明日本学者对七三一 部队研究之重视,其著述始自一九五〇年,继续至今日。反观我中国,除翻译数名日本作家著作外,本身对七三一部队之独立研究甚少。笔者深盼借此对七三一部队之简单介绍,可引起世界各地华人学者对此项研究之兴趣与重视。

本文作者吴天威,选自《从甲午到抗战》,唐德刚等著,台海出版社,20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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呓语书时光
柳叶中的蝉儿,从酣梦中断续的发出几声短吟,胶粘的,迷糊的,好似醉人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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