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要高,自律自制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
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
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
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不懈,故身强。
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大公无我,故人悦。
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
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
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仔细思考古人修身方面的要义,其成效特别显著的约有四项:
慎重独处,则心胸安然;庄严恭敬,则身体强健;追求仁义,则众人爱戴;正心诚意,则神灵钦敬。
慎重独处,就是遏制贪欲,连其中最隐蔽微小之处也不忽略,遵循自然之理而行,一时也不间断,这样内心自省而无愧于心,所以心胸安泰。
庄严恭敬,就是仪容整齐严肃,内心宁静专一,稳重矜持不懈怠,所以 身体强健。
追求仁义,本身须心存仁义滋养天性,作用于外则须视百姓为同胞,视万物为朋友。如此大公无私,自然人民爱戴。
正心实意,即内心忠贞不二,言语笃实无欺,以至诚之德感应天地万物,因此神灵钦敬。
如果真能达到上述四者的修身功夫,那么效验自然来到。
我已年老了,却还想在修身方面下功夫,来求得万一的成效。
曾国藩是一个善于从古代先哲身上吸取智慧的人,也是一个善于把书本 与人生联系起来思考的人,而且他特别善于从中抽取出可以指导人生的信条与经验。这种信条与经验无不反映出他与传统文化的渊源关系,他受惠于传统文化,并加入传统文化,最后又推动了传统文化向前发展,这使他成为传统文化在清朝的链环中的最重要、最闪光的部分。比如敬、静、纯、淡。
敬。做人之道,圣人千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敬,就是 恭谨。无论是对多数人还是对少数人,也无论是对地位高的人还是对地位低 的人,君子都不敢怠慢,这就是泰而不骄;衣冠整齐,态度严肃,令人望而 生畏,这就是威而不猛。所以这一切都是学习“敬”的最好着手之处。古书 上说,“君子庄敬日强”。吴竹如先生说:“‘敬’字最好。”但真正做到 “敬”,还需添上一个“和”字,这样才不会勉强,才会自然而自愿地去做。
静。唐镜海先生说,“静”字功夫最要紧。这话极为正确。大程夫子程 颢,是三代以后的圣人,在“静”方面下的功夫足。王文成公守仁也是“静”字有功夫,所以他能不为外物所动。假若不静,反省也就不细密,见理也就不明了,都是浮的。镜海先生还说,大凡人都有切身的毛病,或是刚的恶习,或者是柔的恶习,各有偏重,沉溺既深,动不动就会发作,必须自己体察它,并终身加以治疗。我曾告知先生,说我偏重于刚的恶习,发起恨来什么也不顾,自己深究一下病根,就是好动不好静。镜海先生的两句话,真可谓对症下药。今后务必专注于静。
纯。就是纯正,纯粹,至善至美。前辈倭艮峰说:“圣人之纯亦不已。”这个纯就是至善至美,一般人只能追求它,只有圣人才能达到它。
淡。庄子讲“淡然无极”“淡而无为”。诸葛亮讲“淡泊以明志,宁静以 致远”。这个“淡”,就是清静,超脱。然而很多年来,曾国藩就是清静不得,超脱不了,总是焦虑过多,没有一天可以坦荡于天地之间。这主要因为他有两个毛病,一是名心太切,二是俗见太重。由于名心太切,因而学无所成,德无所立;由于俗见太重,因而家人的疾病轻重,子孙的强贤与否都时常萦绕于心,如同作茧自缚。若想除去这两种弊病,应在一“淡”字上多下功夫,将所有的一切都淡而忘之,淡而化之。这样,也许可以稍稍获得心灵上的自由自在。
曾国藩一生深参宋儒“居敬”之理,并一心一意实践。他用一个“敬” 字,处理治学、办事、处世,乃至对自己的身体,真是妙用无穷,他说:“做人之道,圣贤千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他认为敬的功夫,“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两语至为精微确当。
本文节选自:《曾国藩挺经》,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