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到了今天,好像特别的不景气,因为不景气,所以干这一行的人也就越来越不卖力气,不想着提高技艺。再加上这种体制,旱涝保丰收,所以,靠戏曲吃饭的人多数混吃等死,不求进取,这个不管人们承认不承认,那是铁打的事实,狡辩也是没有用的。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干戏曲这行,就如同今天干流行音乐一样,让人趋之若鹜!原因就是这行能挣钱,所以过去才有:宁舍一亩地,不教一出戏的说法,意思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其实根源也是钱闹的,戏曲艺人只要成名是会见到大钱,梅兰芳有个绰号“梅半城”,不就很说明问题吗。
梅兰芳(中)在豪宅接待来访的瑞典王储
因此,现在的人想象不到,过去学一出戏是何等的不容易,哪像今天,有各种的资料,还有什么音配像,供人们学习模仿,便利条件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什么事情也是利弊同在,容易得到的,人们往往也就不知道珍惜,所以,资料越多,却没见这些艺人在继承上有什么起色,反而更能够造魔胡来,各立山头。
今天讲一个荀慧生学《贵妃醉酒》的小故事 ,从这段陈年往事里大家可以看到,过去的艺人学点东西有多么的艰难。
京剧大师荀慧生
荀慧生,是一位天赋极高的京剧旦角艺人。其实,只要是有成就的大家,基本可以肯定,他的天赋都是非常高的,否则,不会在这一领域有超出一般人很多的成就。从现在的很多资料上,我们也发现,这些大家,有很多,本人的条件并不是特别好,旦角里,除了梅兰芳个人条件还略微好点,其余三位,那都不同程度的有各种不同的缺陷,而且用一般的标准衡量,这些缺陷根本就不适合表演旦角儿。即使大多数人认为梅兰芳的个人条件还可以,鲁迅还说梅兰芳:眼突出,嘴唇厚,不如他们乡间的村妇漂亮可人。
然而,人们光看见他们人前的光鲜亮丽,没有看见它们背后受的罪,先不说荀慧生小时候被师父打骂所受的苦,就说他学一出戏,有多么的艰难。这一点也是我们今天的人所体会不到的。
老伶人陆杏林,与陈德霖,钱金福、李寿山同在程长庚的三庆班学过戏,学京昆小生。因为他会《醉酒》这出戏,所以,荀慧生就通过朋友介绍,找到老陆头,想学。至于当时出了多少钱,今天没有记载,但是,我们从梅兰芳学《醉酒》给路三宝送去三百大洋这一点来说,荀想学会这出戏,给个三瓜两枣糊弄过去,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结果,这一出戏教了多长时间不清楚,反正每次要给老陆准备好酒肉,先让他吃好喝好,然后他高兴了说几句,不高兴了,摔摔打打耍酒疯,或者干脆拂袖而去。因此,每次荀学的即憋气又窝火,还不能发作说什么,否则不就前功尽弃了吗?结果,老陆头的同学李寿山看不下去了。
有一天,老陆吃饱喝足不干正事,又摔桌子砸板凳的在屋里耍酒疯,大李七有事进来,呆了一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说:“老陆啊,人家好酒好菜的供着你,就这么一出戏,你快教了有一年了,也没教会人家多少,你这算啥呢吗?”陆杏林瞄了几眼李寿山,突然站起来指着大李七说:“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他愿意,不愿意学拉倒,怎么滴,你看不下去,有本事你教!我还不想教呢,爱找谁找谁去!”说完,拍拍屁股扭身就走了。
名净李寿山(大李七)
荀慧生一看赶紧上前拦住老陆头直说好话,陆杏林说你另请高明吧,说完还是走了。李寿山过来说:“慧生啊,别着急,这出戏,我多少也会点,我把我知道的,全都教给你,我啥报酬都不要!”,荀慧生感动的热泪盈眶,一方面感叹学点东西,太不容易,一方面也感谢李寿山的古道热肠,人与人的品性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荀慧生直叹气。
于是从那天起,荀慧生就和李寿山学起了《醉酒》,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大李七是唱花脸的,他也是浮光掠影的看到过别人演,别人教的时候,学了那么一个大概,这出戏,即要踩跷,还有很多繁难的身段技巧,大李七越教越觉得力不从心。有一天,他教着教着停了下来,说:“慧生啊,我这几天想这么个事,我给你说的这个醉酒的大致模子,基本算是说完了,但是很多细节和技巧的玩意,还得你们本行的老师教给你才行,这个你也别着急,我们一块想想办法。”
过了几天,李寿山来找荀慧生,说:“慧生啊,《醉酒》这出戏,当今演的最好的是路三宝,你要想在关键的地方,学的精到,非去请教他不可”。于是荀慧生又通过几道关系,花了不少钱,才又得到了路三宝的指点,这回算是把这出戏学到家了,只可惜,后来荀先生演出的剧目越来越多,再加上这出戏,梅兰芳通过个人的革新,已经快成了他的私房戏了,于是荀慧生先生后期,《贵妃醉酒》这出戏,只留下灌制的一张唱片,营业戏基本不动了,以至于后来人都不知道荀慧生还会这么一出非常吃功夫的花衫戏。
此后的一些年,荀慧生通过个人的努力,名气越来越大,他感恩于大李七当年的恩情,为李寿山的女儿牵红线,做了一回月老,这位李家女婿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友京剧“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
后来,著名报人问梅在《立言画刊》上撰文记述此事,他是这样写的:
慧生当年学《醉酒》,初与陆杏林学,杏林素有老饕之号,凡延彼说戏者必先为具酒馔,不则拂袖而去。然酒不可多,多则醉,醉辄归。又不能少,少则怒,怒亦去。某生从之学《醉酒》,久不能毕其事而有怨言。时大李七见义勇为,愿不取束修为说此戏,慧生乃又从大李七学。顾大李七亦仅得皮毛,后慧生又恳于路玉珊,经其指点始得精诣。后慧生以此戏享名,感大李七之义,乃为其女牵红丝于尚绮霞,所以报师们也。
荀慧生演《贵妃醉酒》
一段传奇故事,道出了伶人的心酸往事,总结起来,无外乎这么个道理:世界上没有一件事的成功是容易的,光鲜的背后是坎坷艰辛,只有天分加勤奋外加运气才是成就一位人杰的条件,放眼看来,一切成功者无不如此。
欢迎关注荷露团珠谈戏说戏聊戏
(声明:此文章内容文字系荷露团珠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告知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