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骏 │ 复旦往事之七

文摘   生活   2024-04-24 07:44   日本  
2000年发表在《中文导报》的《伤心》,修改订正,权作往事之七。
  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高考的那一天,早上吃了泡饭酱菜,妈妈给了三毛钱,五分钱公交车,一天来回四次,再吃两根棒冰,四分一支,还可以结余两分。记得那时候考场外也很安静,没有家长在外面守候。如是三天,竟决定了人生的基本走向。发榜了,五门课考了437分(那年高考总分530分),录取通知单来了,也是自己跑到中学去取的。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我考上的大学离市区比较远,在五角场附近,报到那天,我大哥和表姐送我去学校,大哥拿着行李铺盖,表姐刚从那里毕业,也算带个路。报到后在校园兜了一圈,他们回家了。同宿舍的小山东从包裹里掏出几个大苹果给大家吃,好甜。他才十六岁,一个人乘绿皮火车来的。年级里还有一个福建来的英俊少年,十五岁。
  我拿着两个簇新的搪瓷碗,到食堂打饭,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肉包子五分一只,大排加底菜一角七分,一天的伙食大约五毛钱。后来涨价了,大排一毛九,二毛一,毕业的时候大概是二毛五。晚上花一毛四吃二两馄饨是属于比较奢侈的行为。我之所以不厌其烦记下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在于这些数据足以构勒出那些属于我们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从学校到家里的车费是二毛七,24路换21路换9路正好一个小时,不舍得也没有时间,一星期回家一次。所以,助学金20来元支付一个月的生活费差不多,月底多几元钱,还可以上书店买几本书,那时商务印书馆正重印汉译学术名著,七、八毛钱就可以买一册。读卢梭伏尔泰狄德罗,还有萨特的存在主义和波普的证伪理论,和伟人对话。虽然生活简朴,心胸开阔,精神富有。没有攀比大家都一样,我们没有什么伤心事,我们拥有春天拥有明天。
  晚上自修后回宿舍,我们的十四号楼在校园外,要穿过一条小马路,有时候我们用多余的粮票(现在的小青年还知道那玩意吗)和卖茶叶蛋的老太讨价还价,有谁还记得10斤粮票换几个?我只记得全国粮票比上海的地方粮票可以多换几个。第一次给校刊写了一篇稿子,得两元稿费,正好买了一本“辞海·文学分册”,现在还保存着,有纪念意义。我们毕业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唱了“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
  后来,据说学生高考要家长接送了,考试成绩可以通过电脑查询了,揭榜了大名还刊登在报纸上,入学通知是用特快专递送上门的,上学报到是全家乘高级轿车去的,学校里还有统一的铺盖,还有小餐厅,校园的自动售货机里大量供应那个被文明人叫做安全套的东西。世道真是变了,陈某有点生不逢时的感叹。
  前年(1998年)回老家,跑到母校看看,果然变的厉害。十四号楼成了女生宿舍,我刚在外面张望了一下,门卫老头就出来了,还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我想拍照,看着挂在窗外花花绿绿的女孩子衣服,算了,我要是拿出相机,那老头会去报警的,好扫兴。
  昨天读到一则关于高考的新闻,说有些家长在高考的那几天,在考场附近的宾馆订了房间安营扎寨,想想现在的小孩越来越幸福,羡慕煞人。当然,这还不是使我伤心的全部原因。

  去年(1999年)年底,一位大学同窗(上海某高校任职的陈同学)捷足先登了。昨天又有一个报丧的帖子,是我们下一届的,也是住在十四号楼的。真的好伤心。过了二十年,我们没相会。

三千院随笔 2000年9月7日

补足:大学四年的留影极其稀少非常珍贵。昨天室友丁同学传来1984年毕业前夕的合影,登辉堂前两少年。丁同学早年在Intel做芯片,现在已是Salesforce的Senior Vice President。骏骏要对伊讲,中国芯片介落后侬是有责任滴。

骏骏也翻出几张和丁同学同框老照片,复旦图书馆前,数学楼前

2024年4月重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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