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点滴之一〇三|从川端康成聊到桥本宇太郎

文摘   文化   2023-08-12 06:15   日本  

    《文艺春秋》2023年8月特大号上,有一篇文章,题目是《从中国‘川端热’窥视出版界一斑》,作者是作家、神户国际大学教授毛丹青。

图片说明:在日本,没有任何一本杂志有资格跟百年《文艺春秋》叫板。

    我没有见过毛丹青先生,但在将近二十年前,我在东京办报纸的时候,忘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和毛丹青先生通过电话。由于他一直在神户,多年来缘悭一面。

    能够用双语写作的在日华人作家并不多见,而能够将文章发表在《文艺春秋》上,更是屈指可数。应该是我孤陋寡闻,除了这次的毛丹青,我也就知道还有一位是得到了芥川奖的杨逸。

    关于《文艺春秋》杂志,我在以前的笔记里多有提到,这里就不赘言了,只补充一句话,这份杂志是日本主流媒体里的绝对主流,唯一的航母。

    在《从中国‘川端热’窥视出版界一斑》这篇文章里,毛丹青介绍了川端康成的作品为什么在今天的中国出版界成为宠儿的原因,由于内容符合日本而不符合中国,我这里就不多介绍了,免得我这篇笔记又被删除。

    上面的文字其实只是个缘起,我真正想写的,是下面的一段围棋小插曲,川端康成在这里既是“药引子”,也是不可或缺的主药。

    桥本宇太郎九段(1907~1994),“日本棋院之父”濑越宪作名誉九段门下,关西棋院总帅,他有很多出名的故事,比如到北京去“掂量”吴清源的分量,比如“原爆下的对局”,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轮不到我再讲,这里只讲一个小插曲,从中也多少可以欣赏到围棋大师阅历过人的洞察力。

图片说明:桥本宇太郎九段的气场之强烈,透过照片我们似乎都能够感受到那“虎虎有生气”的凛凛威风。

    

1962年“十段战”创办,桥本宇太郎九段战胜半田道玄九段获得首届冠军。第二年,半田道玄九段卷土重来,获得挑战权。五番胜负,半田道玄九段先胜一局,小插曲发生在第二局。

    

时间已经是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和服、气质高雅的老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对局室里。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边角上,不惹一丝尘埃,默默地看着棋盘……担当记谱的中山典之三段楞了一下,打量了几眼,觉得来人眼熟,脑子转了一下,想了起来,是作家川端康成。

    

大约过了5分钟的样子,但见对局中的桥本宇太郎九段突然从蒲团上滑挪下来,转过身对着川端康成一边施礼一边郑重地说道:“啊呀,川端先生。您还是那么精神。

    川端康成连忙回礼,说道:“桥本先生,你也还是那么年轻呀。”

    对局继续进行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川端康成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对局室。

    看到这一幕,“立会人”藤木人见七段满脸的不可思议。待川端康成离开后,哲学的灵魂三问涌上了藤木的脑门:他是谁?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他小声地向记谱的中山典之问道:“小子,知道刚才的那位是谁吗?”

    中山:“是作家川端康成先生。”

    藤木:“哦,是写历史小说的作家吗?”

    中山:“不是,他写了《雪国》、《伊豆的舞女》等有名的小说,不是历史小说家。”

    藤木:“好像蛮喜欢棋的……”

    中山:“是,他也写过围棋题材的小说。他的小说《名人》就是取材于秀哉先生的引退棋。他还写过《吴清源棋谈》什么的

    这时,没头棋盘中的桥本宇太郎也跟了一句:“没错,是这样。”

    藤木明白了:“哦,原来是有名的小说家呀。”

    由于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于是藤木又问中山:“他能多有名呢?”

    中山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怎么说呢,用围棋打比方的话,怎么说也是九段。”

    话音未落,就见盘前的桥本宇太郎转过身来,对着藤木和中山,语气坚定地大声说道:“不是九段!是名人!”

    也不管两人多么吃惊,桥本宇太郎扭脸又回到了棋盘上。

    记谱的中山典之没再吭声,但心里却不怎么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围棋的话,胜负上见真章,九段可以有好多,可名人就一个。写文章可就不一样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老怎么能断定川端康成是文坛上独一无二的名人呢?

    几年过去了,1968年,当看到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报道时,中山典之的脑海里浮现出已经忘却的记忆,桥本龙太郎那自信满满的断言再次回响在耳边……

    您老牛呀,您老阅人的直观感觉让我们这些后辈望尘莫及……中山典之当年的不服终于得以释怀。

图片说明:日本棋院总帅、“不败的名人”本因坊秀哉的“引退棋”于1938年6月26日开始,对手是经过循环圈选拔获得优胜的木谷实七段。这一名留史册的对局创下了两个记录,一个是史上最长时间,每人40小时,第二个是首次实施了“封手制”。期间秀哉打卦20次,包括因病住进了医院,最后终于在12月4日终局,木谷实五目胜。这一历史性对局的观战记者就是川端康成,之后他的小说《名人》再现了历史。图片中,右侧的木谷实落下了第一手,最右边的就是川端康成。

蛇足:随着疫情的平常化,后疫情时代的帷幕拉开,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游山玩水,人们复仇一般来到室外,势不可挡如同蝗虫灭绝庄稼的阵势,似乎不弥补回几年断了片的人生就欠收了自己一生的成果……我这俗人也不能免俗,那静静读书、默默笔记的日子于是也就不再了,尽管书还是在读,但笔记的时间没有了,一个人的独酌变成好友们的聚会,就好比单打独斗变成了群殴,无论阵势、架势、态势,付出的是翻了好几倍的体力和精力。

查阅了一下,《日本点滴》整整半年没有动静了,就像进入了更年期。不过,期间也没有滴水不漏,围绕着儿子伊了,多少也写了几万字的围棋故事,假以时日,集腋成裘,《围着伊了的棋》没准儿也能出本书呢。

关上火,开了的水自然就会趋于平静。躁动之中自有安宁在,淡泊之处依旧少年心。吃喝玩乐是快乐,笔记人生也是愉悦。依着内心的向往,我这不又回到了笔记《日本点滴》的路上,老蚌生珠,谁说更年是个期?!

这里,跟《日本点滴》的读者道个歉,笔记到第四天的《日本点滴•放飞》或许还是不能及时更新,因为游记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就目前的情况,暂时还不能任意“放飞”,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只能见缝插针尽力就是。反过来,花开两支,从读书的角度,从围棋的视野,我将继续开始笔记《日本点滴》,希望读者一如既往地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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