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此文写于二十一年前，看看骏骏的码字水平到底进步还是退步？
我们家自古以来就不信鬼神，可是即使再不迷信的中国人，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有一些讲究的，譬如我就听家里的长辈说过大年初一不能扫地，据说那样做是要漏财的。但是说归说做归做，满地糖纸烟头瓜子壳不扫是不行的，于是就变相着往里面扫，把畚箕放在房间里收拾垃圾。现在我猜想，这或许是我们家始终不能脱贫的根本原因。 骏骏也从小从不相信妖魔鬼怪，不过，有些巧合一直让我觉得人生的走向往往会得到神灵的暗示。记得那年春节，一大早我就不小心敲碎了一个热水瓶。全家人惶恐至极，我当然是狡辩着说就当是放一个大鞭炮吧，结果那年我考上了重点大学。 很多年以后，又是大年初一，我在盛饭时居然将一把铝制饭勺拧断了，全家人又是惊慌万分，但是谁也没有责骂我，因为过春节么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更何况是有关于饭碗生计的大事。就在那一年，我经历了人生职场第一次跳槽，自己砸了自己的铁饭碗。我至今还不太明白前后发生的事究竟有没有内在的联系。 话说第一次下决心砸自己的铁饭碗的时候，研究所廖所长铁板着脸横竖就是不放，我是他那块田里比较健壮的一棵韭菜。这个故事我以前讲过了，那还是在社会主义的原始阶段，他可以用一个叫做档案袋的东西套牢我。现在想来叫铁饭碗倒还真是名符其实。 第二次跳槽是离开中日合资公司，因为公派出国一年回国服务五年的卖身契还没有到期，王经理笑嘻嘻地说不是我不放，规矩不能破啊。我的理解就是还没有把我身上的油水熬干，愤怒之余骏骏单方面撕毁了人类历史上又一个不平等条约。 第三次是要来日本背米，那时我在上海一家德国企业混口饭吃，香港总部的工程部匡经理特意在波特曼请我吃了一顿饭，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客气地谢绝了他的好意挽留。我说要去日本工作了，他祝我好运后会有期。这大概算是我的铜饭碗了。 第四次，在日本的派遣先那里干满了两年，要返回原来的公司了。派遣先的井口部长放话了，年薪加你100万日元，能不能留下？骏骏潇洒地挥了挥手，算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买卖都是用日元结帐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古老板也许更加需要我，就象传说中的某些海龟放弃高薪毅然回国一样，并不在乎饭碗的含金量。当然罗，这个比喻是很不恰当的，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情怀，只是情义为重。 转眼四年又过去了，自家的古老板实在不争气不景气，骏骏被逼上梁山面临第五次跳槽。当我拿出东证一部上市公司的聘书来，古老板会说啥呢？经历几次跳槽几度去留，从上海跳到东京从社会主义过渡到资本主义从铁饭碗换到金饭碗，哪个管饭的更富温情更有人性是一目了然的。但愿这只是我的特例。也许这次古老板就平静地说你走吧或者恶恨恨地说你滚吧，那样的话我的心理会平衡一些。因此，这几天一直琢磨着如何与结识了十几年的古老板开口说再见。 今天早上(2003年某月某日)，公司的小秘书轻声走来小心陪不是，原来是她把骏骏的茶杯敲碎了。日本人习惯喝咖啡，即使用茶也就是一个酒盅般的小杯子。她知道我的习惯是中国式喝茶法，特意准备了一个容积比较大的杯子，我也就一直爱用了四年。 今天终于敲碎了。敲碎了很好，我开玩笑地问日本人有没有迷信的说法？小秘书有点尴尬地说好像有，很不吉利的？我说没关系骏骏我从来不相信，我想把我敲碎热水瓶拧断饭勺的故事说给她听，想想又算了，这似乎只能证实是有迷信那么一回事。我只是对她说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举起她为我准备的新杯子说，谢谢，这大概象征着“我的新饭碗”吧。不知道她是否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此文收入小书《三千院随笔》
亚马逊网站上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