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高里大集,喝费县白干
高里过去是兰山县的地面,往北七八里路,过了凤凰山、大山,就入沂水县了。行政区划造成的人群分割是很明显的,蒙河以北这一片,经常来赶高里集的,也就是冯家楼、泉头、桃花埠、冶里、斗沟等十几个村庄,可它向南面对的是整个兰山县,李官这陌乎的乡民,都来赶高里集。
高里南边紧傍着蒙河,蒙河虽不是天堑,过河毕竟不方便,人们便在蒙河龙王圈下游,王义庄和高里之间的河道上,立上木桩,铺上蜀黍秸,架起了一道水漫,。枯水期,河南的乡民来赶集走桥方便;到了盛水期,就得撑船摆渡;水大流激,撑不动船,便在两岸设了钢绳,人们站在船上,拽着钢绳来往。费这个狼劲也要过河,你说高里集的吸引力有多么大!
过得水面,是大片金黄色的大沙滩,这便是高里集场子的开端,因为地面开阔,木材市放这里再合适不过,长竿子长棒,堆成那垛。沿着年根,南乡里上来长竹竿子,下窝着快,各家都买几根搭天地棚子、放鞭炮。
沙滩往上是石坝子河堤,一条小路奔了村里,路东一上来是大牲畜交易市场,来到陌生地,牛羊猪狗挣了命的叫唤,这些东西占空子大,放河沿头子上合适;牛羊市北头,是卖猪秧子的地方,家里喂着窝猪的,小猪秧子断了奶,拉这里快卖了拉倒。那年头家家喂猪,育肥的大猪还没出栏,就得快拉个小猪回家,不让它断了秧子,高里集上猪秧子市怪上人。正因为买家多,猪秧子市不到10点就罢了市,空场被说书、玩把戏的利用了,一围一大圈人。高里街上原来有个大队书记叫高玉栋,就是在这块看时间长了,学会的说书。
猪秧子市西北角有好几架杀猪的架子,一个集空得杀好几口肥猪。也得说庄户人心硬,放血褪毛,开膛破肚,大家见多不怪,却把南边那些小猪秧子吓直了眼。
入了腊月,牛羊市东侧那片闲场成了高里集最热闹的地方,四乡卖烟花的都朝这里集中,这里头,北薛庄的小鞭炸得最响。烟花市往北,就有住家了,中间那条东西小胡同里,是卖年画的,卖烟叶、烟丝子的,附近村的木匠也在胡同里揽活。
路西那一大片,交易的货物是活禽和兔子、猫这些小家畜,这些东西味道冲,也不安静,离村子远一点,没这么强的。它们北边是鸡蛋市,四乡里的庄户娘们,挎着篮子鸡蛋,摆开摊子,蹲古那卖。家里鸡不管蛋,六七个鸡蛋一头巾提溜了,照样能出摊。高里、长汪这些蒙河边的村子,家家养鹅养鸭,卖鹅蛋鸭蛋的自然也不少。
鸡蛋市北是青菜市,过去不种大棚,摆的都是应季菜,蒜黄、芹菜算稀罕的。再往上是买熟食、炸油条、开汤锅的地场,平时在村里见都见不着,一下子在高里集上聚了堆,方圆这一片,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有家卖肴肉的,图便宜,用死猪子肉制的,照样把馋鬼们的味道吊足,方桌一摆,费县酒厂换来的散酒满上一壶,一喝半大晌午,到了烧火时门,几个醉憨头醉得走不动路,在河沙滩里打窝窝。
路西好吃的多,路东也不少。最出名的,有两份买卖,都是祖传下来的手艺。炸糖果子摊子,是刘矬子家开的,又香又甜的滋味,小孩子馋得咬舌头。豆沫子是其个庄户人家都会馇,但讲好吃,谁也比不上高里集上高玉楼馇得好吃,因为他家的豆沫和别人的不一样,是用小米面、豆腐干、花生米、粉条子做的,就和胡辣汤样,溜薄,但热乎的喝上碗怪舒服。老高得意的站在摊 子后里,大声吆喝:“喝碗豆沫子!”能把一百多步远的人喊过来。
这两家摊子往北,全是卖杂货的,一直挤到南北路边。它们的东边支着好几个茶水炉子,九转炉,小泥壶,燎的是蒙河水。沙滩上扒个坑,河水滋润过来,濡清濡清的,燎开了稀甜,一分钱一大碗,就搭点柴禾钱。
杂货摊子占的空怪大,建国之后,县水利部门这建了高里水文站,水文站搬到河南边后,又成了高里大队部,村里人管它叫老大队。老大队前,是高里街的放电影的场所,图的就是它宽快。
老大队北边这趟宅子是高家客栈,客栈回门朝北开,正对着高里东西老街,西边是河滩上来的南北集路子,位置优越。
高里街,高里街,名字怪响,却不是十字通衢,而是横长竖短的丁字街,街中心,便是高家店斜对的这个街口。高家客栈是全村的制高点,站在这朝四下里看,地面都是越来越低。下雨天,地表起了径流,水朝四下里淌,这里一点水也不存,地上沏索的,便有好事者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分水岭。
高里再早的时候,村名叫巨汪庄,一道长沟从这里一直挒到庄家村,因地势低洼,下雨下大了,胡同巷口全是泥,有辆自行车,你别说骑,推都推不动,只能扛着走,到了分水岭就被解放了,这个稀罕埝,自然被当作一景,入了高里街十样景的范围,咱这里把它列为第三景。
分水岭名列第三,倒还不是因为它高,关键是东西街在这里交汇,成了高里集最繁华的地方。分水岭上,光客栈就四家,除了刚才说的高家,还有刘家、丁家和赵家三家客栈。刘家客栈在分水岭东,离岭顶最远,院子宽敞,能进骡马大车,还能进骆驼队。
四家客栈都是前铺后店的格局,前边的铺子卖吃食,相当于饭屋子。后边是客房,一拉溜通铺。赵家做的是煎包,丁家下面条,刘家包水饺,安顿下来之后,问主家饭食,都是说要几斤几两面的,现称面现做。但在高家店住,得上外边叫外卖。不过也不要紧,高家客栈门口,赵荣元卖烤牌,刘洪庆卖猪头肉,耽不了吃饱喝足。
分水岭街口一直往东,卖的是布匹、成衣,除了赶集摆摊的行商,还有开店的坐商,集上截了布,多数人拿回家让娘们做,想穿板正衣服,上裁缝店找专业师傅,样子新,尺寸准,穿上门面,王西敬就是高里有名的裁缝。
分水岭西边,路口老武家的剃头铺子年头不短,传了好几辈子,附近算命占卜的怪多。火神庙往西这一块,是粮食市,再往西是卖窑货的,占了集场子的尽西头了。
蒙河两岸,拿鱼捉鳖捞虾的不少,高里集上,也给他们留了摊子。分水岭街口向北,一条弯弯胡同,窄得只能推辆小车子,鱼市就在这条小窄胡同里。卖海货的虾皮子摊、海带摊、鲓铺子摊,在街口南边路两侧,这些黄子腥气味大,香料市紧靠着摆,大料的香味能压压它们。
分水岭街口,经常活动着一个身影,浑身缠满了皮条,边走边吆喝:“贱卖我的皮来!”谁听着谁喜。费县竹园那边有个卖老鼠药的,好来赶高里集,他吆喝出来就是一出戏,都是成套子来:“这二年,人都说,亏来小高来卖药。小老鼠,尖尖个嘴,咬了青年的登脚裤,咬了老妈妈的线穗子。”高里集上,最惹道人的,还得说是挨号要摊子的那几位,那真是要出了水平,要出了艺术,一般人得罪不起,要不给你来个神操作,叫你一天动不了买卖。
不知你还想着他们不?
家乡的事,找卢蒙
庙里集这挪窝了
整个沂南,也就高里还打真正的大锅饼
分水岭街口
山南头、长汪过东来的商路子
高里街上这位老裁缝现在成了吃鱼虫
河南边过来赶集的路,抽沙抽得面目全非了
1970年代的高里蒙河河道地图,红圈为高里集范围,
绿圈为分水岭,你看那片沙滩
左是牛羊市,右为家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