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T的七年之痒 | 细胞治疗CAR-T的T需要“Passion”

文摘   2024-11-13 07:42   上海  

2017年FDA批准诺华公司的CAR-T细胞治疗产品上市,为难治性B细胞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治疗带来了莫大的希望,那么CAR-T治疗的原理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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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来温习一点免疫学知识,T细胞通过表面受体TCR与细胞表面的MHC分子递呈的抗原相结合,以识别不同的细胞。但是肿瘤细胞通过减少或者缺失MHC的表达以逃脱T细胞对其识别和杀伤作用,这称为免疫逃逸。而CAR-T是给患者的T细胞安装上嵌合抗原受体,也就是CAR,相当于给T细胞安装上导航,重新赋予T细胞识别肿瘤细胞的能力。


CAR-T中的T一般指的是αβT,这又是什么意思呢?T细胞表面有T细胞受体(TCR),可以识别和结合抗原提呈细胞呈递的抗原,TCR由两条多肽链组成(联想一下工具钳子),每条链分为可变区(V,也就是钳子头的前1/2)和恒定区(C,也就是钳子头的后1/2和钳子把)。可变区与抗原肽结合,恒定区参与信号传导。TCR的两条肽链通过二硫键连接,形成抗原肽结合沟槽(也就是钳子的的连接处)。TCR的两条肽链有α、β、γ、δ四种,其中α/β链存在于辅助性T细胞Th和细胞毒性T细胞表面,占T细胞的95%,而γ/δ链则存在于其他类型的T细胞表面‌,T细胞的5%。


那么为什么CAR-T治疗选择了αβT,而不是γδT细胞呢?它们除了数量,还有什么差别呢?接下来就有请今天的主角:αβT和γδT细胞。


等会儿,在读正文之前,我们先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复习几个学过的概念:


①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MHC:它其实就是抗原识别的中介,它作为中介,是没有对抗抗原,也就是病毒、细菌的能力的,所以它需要带着细菌、病毒去找大佬,以杀死细菌和病毒等抗原。MHC主要分为MHC-I和MHC-II。MHC-I几乎表达在所有有核细胞表面,如果这些细胞已经被细菌、病毒感染了,那么MHC-I就能识别到,然后带着这个感染的细胞去找细胞毒性T细胞(CTL),从而清除被细菌病毒感染的细胞。而MHC-II主要表达在抗原提呈细胞,如巨噬细胞、树突状细胞、B细胞等表面,这些细胞可不是一般的细胞,当MHC-II识别到细胞外有细菌、病毒,就带着这些细胞去吃掉它们,再去找辅助性T细胞(Th)帮忙清除细菌和病毒。进而激活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应答。


②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说回刚才的MHC,MHC-I直接带着细菌病毒去找大佬(细胞毒性T细胞),激活的就是细胞免疫。而MHC-II是有带着B细胞去吃掉细菌病毒,再去找大佬的(辅助性T细胞),这时候B细胞会产生抗体,那么激活的就是体液免疫,但是MHC-II也带着巨噬细胞、树突状细胞去了哦,所以也激活了细胞免疫


③先天免疫和适应性免疫:先天免疫又称为非特异性免疫或内在免疫,是机体遇到病原体攻击是最先站出来反击的,积极参与先天免疫的是吞噬细胞,包括中性粒细胞、嗜酸性粒细胞、嗜碱性粒细胞、巨噬细胞、自然杀伤细胞等。适应性免疫又称特异性免疫或获得性免疫,主要由B和T淋巴细胞负责,它们接收并清除抗原提呈细胞带来的抗原(也就是病原体),引发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


④MHC限制性:无规矩不成方圆,免疫系统也要各司其职,不能认领别人的功劳,T细胞在清除MHC带来的细菌病毒时,要看看是谁带来的,如Th细胞只识别MHC-II类分子,而CTL细胞只识别MHC-I类分子,这就叫MHC限制性


读到这里,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Th细胞和CTL细胞是受MHC限制的,而这两种细胞都是αβT细胞。那么γδT细胞是不是不受MHC限制呢?那它对抗原的反应性是不是就更高了呢?那用它去清除细菌、病毒、肿瘤的效果是不是更好呢?那么为什么还要选择αβT细胞作为CAR-T治疗的对象呢?让我们带着问题进入正文。


一、CAR-T细胞

1、CAR-T的构建原理

目前CAR-T治疗使用的T细胞指的是αβT细胞,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CAR-T构建的原理(图1)。当T细胞遇到抗原呈递细胞或肿瘤细胞时,T细胞受体(TCR)和CD3复合物与CD4或CD8一起识别MHC复合物呈递的肽,然后触发TCR信号级联反应,导致T细胞活化(图1A)第一代CAR主要涉及两部分:细胞外部分的scFv和细胞内部分的CD3ζ链。ScFv结构域可以识别肿瘤表面抗原,CD3ζ链会直接激活T细胞。第二代CAR包含一个共刺激结构域,即4-1BB或CD28信号结构域。第三代CAR具有4-1BB和CD28信号转导结构域(图1B)。这些结构的增加加强了细胞因子产生和响应靶标刺激的增殖,降低了CAR-T细胞的细胞毒性。FDA批准的6种CAR-T产品均采用第二代 CAR 构建体,由抗原结合结构域、铰链区、跨膜区、共刺激结构域和T细胞活化结构域构成。这些产品用于治疗B细胞淋巴瘤、B细胞白血病和多发性骨髓瘤(图1C)

图1.CAR-T构建原理

2、CAR-T细胞治疗的挑战和攻克实体瘤的工程策略

近年来,人们投入了大量精力来改进实体瘤的CAR-T细胞疗法,目前已在血液肿瘤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是,虽然在实体瘤中显示出活性迹象,但迄今为止临床试验的结果令人失望,没有观察到持续较高的持久反应率。


究其原因,治疗实体瘤对 CAR-T 细胞构成了三大挑战:肿瘤异质性、肿瘤浸润和抑制性肿瘤微环境(TME)肿瘤抗原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仅在肿瘤细胞中表达的肿瘤特异性抗原 (TSA) 和也可以在正常细胞中表达的肿瘤相关抗原 (TAA)。同时,肿瘤细胞也可能在不同水平表达肿瘤抗原。要克服异质性,重点时实现多靶点靶向。研究人员设计了具有两种不同 scFv (TanCAR) 的 CAR 或表达两种识别不同抗原的不同 CAR (双特异性 CAR),还探索了CAR-T 细胞的额外修饰以增强其靶向能力,使 CAR-T 细胞能够分泌双特异性 T 细胞接合器,后者连接肿瘤抗原和 CD3 复合物以启动 T 细胞肿瘤杀伤。实体瘤还具有限制 CAR-T 细胞浸润的物理屏障和细胞外基质。为了克服这一挑战,研究人员尝试了 CAR-T 细胞的局部递送、工程化表达趋化因子受体的 CAR、靶向蛋白酶成纤维细胞活化蛋白 (FAP)的 CAR 或细胞外基质 (ECM)修饰的 CAR-T 或溶瘤病毒。免疫抑制性 TME 是另一个重大挑战,包括抑制性免疫细胞浸润、免疫抑制因子(如 TGF-β)以及化学环境改变。研究人员使用基因缺失、抗 PD-1/PD-L1 抗体或 T 细胞自分泌抗体来阻断 PD-1 等免疫检查点,还设计了表达细胞因子或细胞因子受体的 CAR,用 PD-1 或 TGF-β 中的激活结构域代替抑制结构域作为转换受体,并删除 T 细胞内负调节因子或过表达 T 细胞功能增强剂来增强CAR-T细胞抗肿瘤功能(图2)

图2. CAR-T面临的挑战和攻克实体瘤的工程策略

3、CAR-T的副作用

尽管 CAR-T 疗法在血液系统恶性肿瘤中取得了临床成功,但仍然有危及生命的副作用,例如① CRS 和②神经毒性。


①CRS 是一种全身性疾病,在最严重的病例中表现为全身症状、发热、低血压和器官功能障碍,它由细胞因子的大量释放引发,IL-1 和 IL-6、CAR-T 细胞和 TME 细胞在癌细胞识别后起着关键的致病作用


②神经毒性,也称为免疫效应细胞相关神经毒性综合征(ICANS),是一种中毒性脑病,临床上与 CRS 的发病机制密切相关。


因此研究人员致力于开发新的CAR-免疫治疗,例如CAR-γδT细胞、CAR-NK细胞、CAR-巨噬细胞等。今天我们要介绍的是CAR-γδT细胞


二、γδT细胞的研究

γδT细胞是一种进化保守的T细胞系,它可连接先天免疫和适应性免疫,比αβT细胞亚群具有更广泛的反应性。此外,γδT细胞不受个体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分子的限制,“现成的”治疗性γδT细胞生物库有能力从健康供体中产生,因此γδT细胞有望用于下一代免疫疗法,以覆盖更多样化的患者群体,并可能减少不良反应。


一、γδT细胞的优势

相对于αβT细胞,γδT细胞因其在桥接先天免疫和适应性免疫方面的独特作用而脱颖而出。它们靶向并杀死癌细胞,不受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 (MHC) 分子的限制,并且许多亚群自然定位于组织并在组织内发挥作用,容易识别新抗原载量低的肿瘤,识别到癌症表面抗原的潜在多样性,因此对癌细胞有更广泛的识别,包括那些缺乏 MHC I 类的细胞。γδT 细胞擅长分泌干扰素γ (IFN-γ) 和肿瘤坏死α因子 (TNF-α) 等细胞因子,它们可以通过 Fas/FasL 和抗体依赖性细胞介导的细胞毒性 (ADCC) 等机制直接消除肿瘤细胞,它们能够迁移到外周组织并对靶细胞快速反应,再加上它们通过协调CD 8 +αβT细胞记忆的能力,向αβT细胞交叉递呈肽抗原,并且它们不参与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使其成为现成细胞治疗解决方案的理想选择(表1)

表1. γδT细胞的优势

二、γδT细胞是天然的CAR-T细胞之选的原因

1、γδTCR在识别天然抗原方面的功能与抗体类似(抗体样识别),但由于TCRδ V-D-J基因片段重组可以实现多样性,因此肿瘤靶点的范围可能更广泛,包括以高水平表达和/或多种不同癌症的形态改变的自身表面抗原(表2)

表2. 直接结合的γδTCRs的配体

2、γδT细胞将抗体样识别与颗粒酶和穿孔素的高表达相结合,促进了靶细胞溶解,而不需要携带FcR的辅助细胞,有一定的向αβT细胞递呈抗原的能力,以及激活自然杀伤细胞受体(NKR)的表达,包括天然细胞毒性受体和FcR,可以补充TCRγδ介导的癌细胞识别


三、γδ T细胞识别抗原的独特机制

我们在免疫学课本上学到的T细胞识别抗原的机制都是抗原结合在抗原提呈细胞例如MHC的胞外段,继而提呈并活化T细胞(其实课本中的T细胞是指αβT细胞,机制就如正文前概念①所述)。而γδ T细胞具有自己独特的抗原识别方式,它不依赖于MHC,那它是怎么识别的呢?研究人员发现肿瘤细胞和病原体都能产生一类被称为“磷酸抗原pAg”的脂类代谢产物这些物质能够激活人体外周血中最大类的γδ T细胞,也就是Vγ9Vδ2 T细胞(人血液中的γδT细胞大多使用Vδ2链,它通常与Vγ9链配对。Vγ9Vδ2 T细胞占外周血γδ T细胞的50-95%)。


具有胞内和胞外结构域的跨膜乳糜蛋白BTN3A充当了磷酸抗原的递呈分子,晶体学证据表明磷酸抗原与BTN3A1的细胞内B30.2结构域结合后,形成了与BTN2A1直接结合的复合界面,形成了以磷酸抗原分子为中心,周围以不同的亲和力粘合BTN3A的结构。从而触发细胞外构象变化,使靶细胞能够被Vγ9Vδ2 T细胞识别并启动T细胞免疫,进而杀灭病原和肿瘤细胞。这种“由内而外”的信号传导模式帮助磷酸抗原激活了γδ T细胞(图3)。羟甲基丁二烯基焦磷酸(HMBPP)是一种外源性磷酸抗原,异戊烯二磷酸(DMAPP)和异戊二烯二磷酸(IPP)在肿瘤细胞发生发展过程中积聚。HMBPP激活Vγ9Vδ2 T细胞的能力比后两种强很多

图3.化学探针方法支持不对称二聚体构型参与 Vγ9Vδ2 T 细胞活化

三、“现成“的疗法

为什么说是“现成”的呢?这是因为γδT细胞不受MHC限制,因此它们可以作为同种移植物进行输血几乎没有发生移植物抗宿主病(GVAR)的危险,而GVAR会混淆同种异基因αβT细胞疗法。因此γδ过继细胞疗法(ACT)可以提前从健康捐赠者中准备好并现货给药。


研究人员成功利用了γδT细胞识别抗原的独特机制设计免疫治疗药物,开发了人类γδT细胞功能的小分子激活剂和抑制剂。例如,在中国济南复大肿瘤医院进行的同种异体Vγ9Vδ2 T细胞的I期试验中,安全性得到证实,18名接受5次或5次以上输注的晚期肝癌或肺癌患者的生存期大大延长(NCT03183206,NCT03183219,NCT03183232,NCT03180437)。由于Vγ9Vδ2 T细胞数量有限,Vγ9Vδ2 T细胞激活与αβT细胞激动相比不太可能引起不良事件。基于BTN3A分子在Vγ9Vδ2 T细胞活化中的作用,ImCheck Therapeutics (Marseille, France)开发了BTN3A特异性激动剂抗体,替代磷酸抗原驱动TCR活化。有证据表明,在用Vγ9Vδ2 T细胞重建的异种移植物模型中有肿瘤抑制作用,一种抗体(ICT0)已经在血液肿瘤和实体瘤的I/IIa期临床试验中,也取得了不错的结果(NCT04243499,NCT05307874)。更具有突破性的是,用αβT细胞转导的CAR-Vγ9Vδ2 T细胞已作为针对多发性骨髓瘤的ACT应用于I期研究(NCT04688853)。表3显示了正在进行的γδT细胞治疗癌症的临床试验(包括血液肿瘤和实体瘤)。

表3. 正在进行的基于γδT细胞的癌症临床试验

四、基于γδT细胞的免疫疗法的挑战

由于γδT细胞在外周血中较少,只占T细胞的5%,体外扩增比较困难,而且目前尚没有成熟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有研究发现,使用唑来膦酸和白介素-2 (IL-2)对胶质母细胞瘤(GBM)患者的Vγ9Vδ2 T细胞进行扩增,随后用甲基鸟嘌呤DNA甲基转移酶(MGMT)基因转导细胞,该基因赋予对替莫唑胺(TMZ)的抗性,替莫唑胺是GBM的标准化疗,其通过引起基因组损伤,可诱导Vγ9Vδ2 T细胞的TCR和NKR抗原MGMT转导的Vγ9Vδ2 T细胞通过用于TMZ递送的Rickham导管在残余肿瘤部位附近给药。用于Vγ9Vδ2 T细胞制备和维持的改进方法提供了不断的局部施用细胞的机会。该方法已成功应用于四种原发性和难治性GBM的人-鼠异种移植模型,并已投入临床应用(表3)

目前基于γδT细胞的免疫疗法仍需要进一步优化,根据γδT细胞的特点、识别抗原的独特方式来构建适合的CAR分子,并且相关的研究仍然较少,仍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从血液系统肿瘤和实体瘤、CAR-NK细胞、CAR-巨噬细胞等进行研究。


参考文献:

1. Hayday, A., Dechanet-Merville, J., Rossjohn, J., & Silva-Santos, B. (2024). Cancer immunotherapy by γδ T cells. Science (New York, N.Y.), 386(6717), eabq7248. https://doi.org/10.1126/science.abq7248IF: 44.7 Q1

2. Peng, L., Sferruzza, G., Yang, L., Zhou, L., & Chen, S. (2024). CAR-T and CAR-NK as cellular cancer immunotherapy for solid tumors. Cellular & molecular immunology, 21(10), 1089–1108. https://doi.org/10.1038/s41423-024-01207-0IF: 21.8 Q1

3. Yang, Y., Li, L., Yuan, L., Zhou, X., Duan, J., Xiao, H., Cai, N., Han, S., Ma, X., Liu, W., Chen, C. C., Wang, L., Li, X., Chen, J., Kang, N., Chen, J., Shen, Z., Malwal, S. R., Liu, W., Shi, Y., … Zhang, Y. (2019). A Structural Change in Butyrophilin upon Phosphoantigen Binding Underlies Phosphoantigen-Mediated Vγ9Vδ2 T Cell Activation. Immunity, 50(4), 1043–1053.e5. https://doi.org/10.1016/j.immuni.2019.02.016IF: 25.5 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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