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清华大学学生山野协会成立的第三十周年,是协会的而立之年。三十载风雨兼程,清华人探索未知、追寻自由的脚步绵延不绝。
在远离清华园的地方,在最遥远同时也是最壮丽的无人之地,故事一年年书写。
这是我们的诗与远方——这里既无安逸,也无惰怠,唯有痛苦与危险,锻造着坚韧的意志,磨砺着勇敢的心灵。
陈俊兵,2021-2022年理事长,2020-2021年会长,2020年冬季科考队长,2019年登山队员(未成行),2018年科考队员,2022春季攀岩队员,多次野外活动队长,冬训主负责人,多次训练主训,多次讲座主讲,及多年吃瓜大赛忠实参赛选手。
“那是我回不去的青春,最珍贵、最骄傲的青春。”
山野第一课:自己照顾好自己
当我向新人和新队长再三强调那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第一次带队累到崩溃,崔姐语重心长地说:“在户外最重要的事情,首先是自己照顾好自己”。言简义丰!
作为新人,无法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达不成平等;作为队长,过于照顾队伍而没有照顾好自己,就顾不上队伍;作为学生,照顾不好自己的学业,就玩不起户外;作为户外人,无法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谈不上独立;作为个人,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的人生,就配不上自由。
我在沙漠里努力“自己照顾好自己”
山野第二课:与人群中的孤独和解
山野十年来第一个没有参加过登山的会长是我。参加过十二届冬夏训六次达标却没有去登山的人是我。入选了登山队却没有去成的人是我。入选了攀岩队却没有办法喜欢上攀岩的人是我。不喜欢攀岩却连续五年每年攀岩的人是我。我的首次科考队唯一当年留在山野是我。每年送一大批人毕业的人是我。每年毕业的人回来还能看到的是我。每年看着大量的新面孔在变熟之前消失的人是我。逐年变得脸盲和记不得名字的人是我。我在人群中,我如此孤独。
在人群中孤独的起点是进入人群。我进入山野,我获得成长和友谊。我感恩山野,我要让山野更好。我要做会长和理事长,我要做山野教科书。我要全面全能,我不能只了解科考。我要去登山,哪怕不向往。我要懂攀岩,哪怕不喜欢。
19夏,我放弃申请科考队长,选择参加登山集训。绳结枯燥,攀岩困难,早起痛苦,学业窒息,退课无奈,挨批无助——我都扛住了。我扛不住的是问心。我没有支柱,我不是向往登山而为登山努力,我只是出于责任和完美主义。假装想登山只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队长,骗不过自己,骗不过岩壁。我能感受到大家的向往、兴奋、期待,而我只是在写作业,写一个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超级大作业。作业写得不错,但身体比我更懂我,把我卡在了岩壁上。六个礼拜,几乎每天早起磕线的我卡在了一个岩点上。在不少于三十位队友和前辈的鼓励帮助下,我最后没有通过。最后一夜,我和我的兄弟磕到了十二点。28个人陪我们一起。我没过。
这件事太诡异,当时我不明白。很久以后才懂,连续六周,我的所有训练无效,是因为我出手就是为了掉落,而不是为了尝试。这是身体对我的保护,也是身体对我的提醒,更是身体对我的反抗——我为什么非要装作想去登山?我假装想去登山,真的让我懂得登山这件事了吗?我假装想去登山真的让我融入登山者群体了吗?我假装和大家有共鸣,就不孤独了吗?
后来在攀岩队,我重蹈覆辙。我要做好理事长,我必须懂整个山野。我必须懂攀岩,我要融入攀岩队。我在攀岩队混了很久。我没有办法和大家一起快乐,因为伪装的快乐只能骗过别人。攀岩馆总热热闹闹,大家一起攀爬、互相学习、彼此讨论,我身在其中、无法融入、格格不入、如此孤独。
后来,我一直没有去成登山,也始终没有爱上攀岩,但并没有影响我做一个基本称职的会长和理事长。我不再尝试融入核心小圈,转而为整个社群努力。我不登山不攀岩乃至很少去野外,但不影响我给山野做出贡献和得到认可。我选择接受自己在人群中的孤独,发现这比假装不孤独要幸福得多。
这段经历给我狠狠地上了一课。分享一下我的课程笔记:
①如果我觉得很难融入一个群体,那是因为我总是试图表现出自己并不具备的特质;
②别人的错误期待,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展现;
③也许根本就没有他人的期待,是我害怕做自己之后承担后果,然后假设出来“他者期待”;
④如果必须在内疚和怨恨之后做出选择,我选择内疚;宁可怀着内疚说不,也不要心怀怨恨地勉强自己。
我曾退出山野,却又与它和解
山野第三课:拿出你的态度
如果让我回到过去,我会对二十岁的自己说:“拿出你的态度。年轻人最珍贵的魅力是态度。不要轻易地迎合别人,态度比受欢迎程度更值钱。当你自私地把意志和角色投射于你的梦想的时候,这束光会照亮别人。自私和野心不需要遮掩和羞耻,一旦你决定出发,整个世界都会配合你。”
我做会长的态度是什么?我把登山攀岩交给各自队长,我把各部门交给各部部长,我培养人也信任人,我让他们做事而非教他们做事,我自己专注于山野课程的研发。我的会长申请过半篇章都是户外课程,我就想把这件事干成,给后来者留下一个系统的户外课程,作为山野的户外技能百科全书,源源不断地培养新队长和户外小白。线下课,我请来名家讲座,我自己开多个讲座;录播课,我设计户外课程的框架并打样、制定标准,参与组织录制和作品审核;做师训,我参加专业机构的培训,也参与培训录课的实践部员;课后练,我精心地原创设计讲座考卷。我做会长的态度就是开学校。
我想,我多少还是给山野带来了一点改变。当大家提到冬训的时候会提到我,提到讲座测试的时候会提到我,提到高反和急救讲座的时候会提到我,提到户外课程的时候会提到我,我为自我的自我而骄傲。
这一切都离不开2020-2021届实践部71位成员的支持和包容。大概没有哪一届户外部/实践部像我这一届这么“倒霉”,每次开会都是两个小时起,因为互相讲课就占了一个小时,更不要说认真准备之辛苦。谢谢参与录课的每一位实践部部员和部长,我很感激你们。是你们真正做成了这件事,而不是我。
飞书上的山野户外课程
山野第四课:为我的角色负责
理事会总是挨骂,我对此非常熟练。因为当我是个新人和新队长的时候,我就是这么骂的:理事会高高在上、指手画脚、四体不勤、脱离实际、僵硬死板、过于保守、限制队长、没有帮助。当我是个理事的时候,我尽心竭力然后受到相同的批评。这让我不得不感慨,每个人有自己的位置和角度,我要为我的角色负责。
山野的理事尤其是老理事是很难做的。对协会深怀热爱、愿意肩负责任,却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激情可以纵情户外;没有时间和心力下场说“我来”,却永远为协会的纪律和技术传承担忧,每年操心于登科攀的队员人选和队伍发展;承担最核心的风险把控,负责最终的兜底,却总是被批评保守;没去过科考的的理事也会努力为科考出谋划策(登攀同理),难免因专业性不够而局促。
理事这个角色让我时常觉得局促。我会犯错,我曾经总是批评某人,我不够勇敢所以才打压他,因为我害怕成为他;我会轻率,因为“我们需要从别人身上挑毛病,这样我们才能感觉自己正确”;我会茫然,因为我的户外和人生经验也极其有限;我会硬撑,因为我不敢承认自己不会,尤其当山野没有人会的时候;我会固执,非要连夜弄车把高原科考队撤下来;我会滥用职权,破坏我引以为豪的纪律和规矩。
但既然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为这个角色负责、为这个协会负责。我见过山野的七届理事会,除了我愧于忝列,无一例外都是对山野最有责任感、最有深沉热爱、最富有智慧和经验的人。所有当年不理解的“限制”或“不帮我”,都要等到多年之后才懂,等到多年之后也都会懂。谢谢你们,成为我永远的榜样,让我没有放弃。我忠实履行了两年多的理事义务,这让我很高兴,也很荣幸。
山野是我的大学。它见证我成年之后的第一个六年,它给我最多的挑战和痛苦,它赐我最多的成长和进步。我曾在楼顶彻夜痛哭,在小岩壁绝望叹息,在大岩壁双手狂颤,在东操跑到呕吐,在西操腿软无力,在紫操踩腿嚎叫,在W楼不堪重负,在阳台山狼狈躲雨,在香山摔得遍体鳞伤,在背人过河时一起落水,在高原上体温四十。我也曾在楼顶激昂讲座,在小岩壁用下巴吃瓜,在大岩壁骑飞天扫帚,在东操野马狂奔,在西操口令嘹亮,在紫操端水送瓜,在W楼健步如飞,给阳台山增加海拔,在香山办赛交毕业答卷,户外急救小有心得,六赴高原就像回家。那是我回不去的青春,最珍贵、最骄傲的青春。
夏训爬楼
吃瓜大赛
在山野的楼顶贴着一副春联,春联底下其实还有一副春联,它的上联是“辣鸡山野”,下联是“毁我青春”,横批是“真香”。
谢谢你,山野,我毕业了,再见了!
毕业时摄于大岩壁
陈俊兵
这是山野最初的故事之一,当年的前辈历经万难,心向群山,聚集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队友。从那时候起,“攀登”的本能在清华园中得到了庇护和引导,一群群攀登者从园子里走向世界各地,继续着自己关于“攀登”的故事。
你与“山野”又有怎样的经历和故事?欢迎联系我们,为后来人分享山野所发生的,曾经的故事。
清华大学学生山野协会
图文编辑 | 山野宣传部
审核 | 山野理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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