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清华大学学生山野协会成立的第三十周年,是协会的而立之年。三十载风雨兼程,清华人探索未知、追寻自由的脚步绵延不绝。
在远离清华园的地方,在最遥远同时也是最壮丽的无人之地,故事一年年书写。
这是我们的诗与远方——这里既无安逸,也无惰怠,唯有痛苦与危险,锻造着坚韧的意志,磨砺着勇敢的心灵。
有人说,高校登山队要挑战更高的山峰,可如今它早已不是国内民间登山的先锋;有人说,高校登山队应当走在自主攀登的前沿,可我们早就失掉了独自承受风险的权利。我不能说服自己登山队的存在是否一定是有意义的,但我知道这支队伍跌跌撞撞迈过了三十多个春秋。
说实话,在2023年10月决定接下登山队长工作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考虑过登山队存在的意义,那个时候只关心如何带好接下来的一次攀登活动,延续登山队的命脉。2023年经历了壮马河比和姜桑拉姆两座山峰的攀登,见证了雪线之上壮丽的景色,看到了很多为爱发电为山野贡献力量的前辈。那时实在是觉得,这个队伍必须存在下去,让前辈的心血能够看到一些回报,让更多人有机会以高校登山队员的身份共同奔赴雪山;最重要的也是完成自己的人生清单,能够带一次登山的活动,很酷。所以清华登山队的存在当然是颇有意义的!
根据自己仅有的两次雪山攀登经历,结合从往届登山队长和队员了解到的情况,我发现目前的登山队的主要问题是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太紧,极大地限制了我们的能力。具体来说:培养周期太短,导致队员之间磨合不够,队员能力差异过大,登山的体验感也受到影响;技术学习不够,很难满足雪山攀登的技术需求,能够进行技术输出的骨干少之又少,很多重要的登山技术甚至要依赖20年21年的登山队员;事务性工作太多,队长要在每年7月份夏攀前的3个月内组织完成队伍招募、训练、选拔、选山、沟通赞助事项、登山审批与学校答辩等众多繁琐事务,往往十分疲惫,只剩下责任感和逐渐被消磨掉的登山热请,队长一职越来越令人望而生畏;经费短缺,赞助招募一年难过一年,选山与队员选拔数量也相应受到影响;临时组建的队伍也缺少能够上手开展各项工作的骨干,队长也可能因为不确定某些队员能不能入选从而不好安排工作,各项登山职务对于临时训练出来的新人也过于繁重,队员临时退出的情况时有存在。
抓住主要矛盾“事情太多,时间太紧”之后,提前招募队员,把训练、选拔、筹备的各项事宜分摊在两个学期完成,这样每个时间点的工作都会轻松许多,攀登更高更难的山也不是不可完成的。经费充足的情况下,我们就筹备慕士塔格,经费不够,我们也可以通过攀登一座有一定难度的技术型雪山来证明自己。
对,就是这个想要证明登山队能力的愿望,困住我许久。
冬训前,登山队正式招新,最终招募到冬训队员80多人,一个庞大的队伍出现了,经过一年的训练,其中一定不乏有本领的人,我心里觉得。
登山队的前期训练,技术培训非常关键。在我的“撺掇”和“忽悠”下,酝酿已久的山野协会技术委员会终于落地,协会里一群有一定技术基础的攀登爱好者每周聚在一起,研讨各种攀登技术,先锋、多段、雪山地形学、保护站设立等等,制定了凤凰十险计划,不时组织到凤凰岭开展野外技术训练。
整个冬训期间,登山队以元旦攀冰为目标,开展了很多次校内攀岩和技术训练,从打八字结教起,到打保护、大岩壁建站、拆站、双绳下降,以及其他常用绳结、结组行军、上升器的使用、行进间保护等等。其中的大多数技术教学也多依靠技术委员会的前辈们,尤其是勇哥,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也愿意赶到学校为我们传授技术。
冬训结束,通过体能与技术考核的20名左右队员获得了攀冰的机会。我们在虎峪和云蒙峡开展了三次共七日攀冰活动,请到技委的顾问以及老登山队员来挂线,新队员则主要练习踢冰挥镐,冰坡行走、冰坡建站拆站,打冰洞和双绳下降等,且每次攀冰活动都会进行深度地技术总结与复盘。
攀冰结束到寒假前,我们还组织了3日的凤凰六险穿越活动,邀请技委顾问和骨干带领登山队员开展野外攀登实践,学习建立自然保护站,锻炼复杂地形通过能力。这批新队员中,已经出现几个可以领攀简单地形的骨干了。
常设登山队“凤凰十险”训练
2024年开春,一支接近20人的具有一定攀登基础的骨干小队已经具备雏形,我们可以不依赖于技委的带领而独自开展简单的野外技术训练,每次准备会上大家都会热烈地讨论即将用到的技术,各种保护站的设置,保护方式等等,颇有学术探讨的味道。先有经验的队员会热情地将自己新学到的技术演示给其他队员,一个90%纯新人的登山队开始自组织起来了。
那时我还觉得,今年夏攀,我们一定能够自主地攀登一座雪山,证明我们能行。
也是那个时候,我开始认真研究今年夏攀的目标山峰。年前对于格拉丹东充满了期待,但考虑到其难以接近性、深厚的冻土层、较高的审批难度和救援难度等因素,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备选方案是玉珠北,那里有足够多的冰川技术路段,是检验登山队一年来训练成果的好场地。然而我也发现,我们短时间内培养不出具有独立的先锋能力的队员,更何况需要在海拔六千多米的地方进行技术操作。
参考勇哥的建议,最终还是选择了四川的乌库楚山,这座5526米的雪山,既能体验丰富的地形和路段,技术难度也不算高,适合大队伍出行,也能尝试自主攀登。
影响技术训练在高山上开展的一大因素是高反。于是我们利用五一假期组织了勒多曼因冰川徒步活动,提前让大家感受高原上的状态,更好地彼此磨合。勒多曼因之行,让人非常疲惫,我们几乎没有适应的时间,坐车来到3700m的格西草原之后,立即开始了重装徒步,第二晚到达了4300m的上日乌且,第三日凌晨踏着一米深的积雪上到了4600m的冰湖,并在傍晚赶回了格西草原。结果不出所料,绝大多数队员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反,甚至原定的冰川技术训练也因为队员状态不佳被迫取消。
另外一边,队内的凤凰十险训练虽然一直在开展,但能够独立先锋建站的只有寥寥几人,而且还是在不是特别陡峭的大光板地形。而像青龙峰、白虎峰等凤凰岭难度最大的路段,我们无人可以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先锋。
不得不说,队伍的实力距离自主攀登任何一座高海拔技术型雪山都达不到,今年夏攀大概率还是以半自主的模式,靠着教练铺好的路绳,推着上升器攀登。
对于队伍实力的期待一降再降,那份想证明自己的执念似乎慢慢淡化了,能够在真实的雪山攀登环境中尽可能多学一些技术,全队安全返回,并能为后来的队伍做一些技术传承,队伍的目标也算完成了。
最终,我们的队伍在经过一个半学期的训练之后,以自主后勤和聘请向导铺路绳的半自主方式完成了乌库楚攀登活动。
2024登山队登顶乌库楚
一场登山队自主能力培养的实验似乎以“失败”告终。的确,专业的高山向导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怎么奢望在课余时间短短一年就实现?
大队伍登山效率也是极低的,我们需要花大量时间修建营地,物资运输,适应海拔,照顾队友,而阿式攀登者和其搭档两天就能完成整个攀登。
如果我们还在试图证明自己的登山实力,还在标榜自主攀登,确实是不切实际的。
这一年来,我的课余时间几乎全部投入在了山野和登山队,组织了冬训、攀冰、凤凰十险训练,勒多曼因徒步,请登山队前辈们为我们传授攀登技术,开展尽可能多的技术训练。无数次周转于各类事务性工作而感到疲惫不堪,有时感觉最后一点登山的热情也被耗尽了。但结果就是,我们依然需要依靠外部的力量,甚至主要是外部的力量,才得以顺利登顶,那么这一年来所有的准备还值得吗?
清华登山队会一直存在吗?
之前一直担心,登山队会“砸”在自己手里,仿佛找不到接班人就承担着亲手葬送了队伍的重大责任一般,让人焦虑不已。
我相信我看到的。我看到清华登山队跌跌撞撞迈过了三十多个春秋,我看到最近一次登山队招新有超过一百份报名问卷,我看到那帮在高反的时候发誓以后再也不登山的人在山顶大喊“我还要来”。走进雪山,说到底是对于现代人来说依旧新奇的体验,毕竟没有人会对巍峨壮丽的冰川熟视无睹、毫无波澜。
这次登山,我们证明了大队伍零基础的攀登训练与实现完全自主攀登的实力差距,但我们也证明了我们有能力开展系统的登山技术培训,有能力传播安全且自我负责的理性的攀登价值理念,我们依旧可以在寒冷的冰川上进行关于人生意义的哲学思考,依旧可以抱怨为什么要在这个冰天雪地没有信号的地方受苦。
清华登山队会一直存在吗?这个问题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它是否存在,我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山而行,而登山队的攀登活动,恰恰把一群向山而行的人聚在了一起,让他们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革命情谊。但就算没有登山队,他们应该也能够找到各自的攀登圈子,收获各自的革命情谊。登山队的存在与否,均有其合理之处,不应该是谁的责任,也不是靠某个人的付出就能不断“续命”的,甚至这种想法的存在本身就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其实对于队长来说,自我的成长才是最宝贵的,那份责任和坚强会投射到生活中的其他领域,影响到无数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愿意相信,后来会有无数的人愿意为着自我的成长而成为队长,然后继续影响着后面的人。
2024年登山队长 壮壮
这是山野去年开始延续到今年的故事,当年的前辈历经万难,聚集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队友,把“山”的传说带回校园。
今天的清华园,“攀登”的本能依旧在延续。
三十年间,一位又一位队长接过清华登山队的队旗,带着心向群山的队员,踏实的脚步迈向一座又一座的峰顶。新一届的攀登者也将会走出园子,走向各地,继续着自己关于“攀登”的故事。
登山队旗的传递——2023至2024跨年攀冰
挂绳&技委:21年登山队员大毓(左一),21年登山队员、22年登山队长勇哥(左上),23年攀岩队员家鑫(后排右一),23年登山队员核心(右一);
冰壁上:23年登山队长问号(右)与24年登山队长壮壮(左);
以及2023-2024年清华登山队部分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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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学生山野协会
图文编辑 | 山野宣传部
审核 | 山野理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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