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衡量一个国家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标志，城市化进程不仅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空间，更对建筑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城市化的推进催生了大量的建设需求，带动了巨额投资涌入建筑业，促使我国建筑业在过去几十年里蓬勃发展。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逐渐步入后半程，市场趋于饱和，我国的建筑业面临着投资效率下降、回报递减的挑战，企业利润持续受压。

当建筑业步入“空气稀薄地带”，当增量市场有限、存量结构变化、行业内卷成为常态，我们不禁要问：建筑业还有发展潜力吗？本文尝试从美国、日本等典型发达国家的建筑业的发展路径中窥见答案。

美国建筑业发展路径

▌1. 美国城市化进程

诺瑟姆在总结西方城市化进程的基础上，提出：城市化进程很像一条被拉平的倒S型曲线，并可以明显地被划分为缓慢发展的前期阶段、加速发展的中期阶段及稳定发展的后期阶段。如图1，美国的城镇化进程曲线就是“诺瑟姆曲线” 的完美体现。

图1 美国城镇化率

早期阶段（1605-1840年）：由于长期属于殖民时期并处于独立初期，所以在长达235年的时间里，美国的城镇化率仅从1605年的2.1%增长到1690年的8.3%，再增长到10.8%，1690-1840年间的年均增长仅为0.04个百分点，经历了较为长期的低位徘徊和发展停滞。

中期阶段（1840-1970年）：城镇化率从1840年的10.8%增长到1970年的73.6%，年均增长0.5%，城市化进程加快推进。这一时期，特别是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美国城市人口快速增长，为满足日益增长的城市人口对住房、基础设施和商业设施的需求，建筑业开始蓬勃发展。

后期阶段（1970年至今）：2023年美国的城镇化率达83.3%，1970-2023年的年均增长降至0.2个百分点，增长速度开始趋缓。这一时期，由于郊区化运动、次贷危机等因素带来的人口变迁以及制造业回归等政策的颁布，催生了在住房、基础设施、厂房等方面的新需求，美国建筑业震荡发展，但总体增长规模有限。

▌2. 美国城镇化后期建筑业的发展

鉴于数据可获得性的限制，本文仅针对美国进入城镇化后期阶段建筑业的发展态势进行分析，具体从固定资产投资、建筑业总产值、建筑业增加值、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这四个关键指标进行阐述。

（1）固定资产投资

1970年至2022年，美国固定资产投资呈现波动上涨的趋势，且近年来增速逐渐趋于稳定，同比增幅保持在0%-5%之间。从复合增速的角度看，自美国进入城镇化后期以来的52年里，前30年间，固定资产投资的复合增速先是从3.8%上升至5.5%；经过大约10年的调整后，又回落到3.5%左右。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2）建筑业总产值

1990-2021年间，美国建筑业总产值变动趋势与同期固定资产投资基本一致。虽然某些年份仍能实现较高水平的同比增长，但拉长时间线来看，总体增长规模不大，1990-2021年间复合增长率为3.2%；分阶段看，1990-2000年、2000-2010年、2010-2021年间的复合增速分别为5.2%、-2.7%、6.9%，与同一时期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趋势基本吻合。

图3 美国建筑业总产值及增速

数据来源：Wind

（3）建筑业增加值

除2007-2010年间因为次贷危机、金融危机等因素的影响导致建筑业增加值出现大幅回落外，整体上呈现稳步上升趋势；建筑业增加值复合增速高于建筑业总产值和固定资产投资，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美国的固定资产投资效益和建筑业生产效率较高，并且随着装配式建筑、绿色建筑、智能建筑等高附加值产品的发展，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也给建筑业带来了较高的行业增加值。

（4）建筑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除2007-2010年出现明显回落外，美国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总体上小幅变动，近年经济地位不断加强。美国建筑业占GDP的比重2023年达到4.4%。

数据来源：Wind

日本建筑业发展路径

▌1. 日本城市化进程

日本的城市化进程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图5）。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日本国家统计局

▌2. 日本城镇化后期建筑业发展

图6 日本固定资产投资及增速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2）建筑投资

从趋势上看，日本建筑投资与固定资产投资的变动趋势基本保持一致，但建筑投资的变动幅度更为明显；从占比上看，日本建筑投资在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占比常年在40%-55%之间。

数据来源：日本国土交通省，世界银行

日本建筑投资分为房屋建筑投资和土木工程投资两大类，其中，房屋建筑投资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其占比维持在50%-70%之间，土木工程投资占比为30%-50%。从变动上看，1998年是两类投资变动的分界点。1970-1998年，土木工程投资比重整体呈现上升趋势，并于1998年超越房屋建筑投资比例；1998-2023年，土木工程投资比重波动下滑，与房屋建筑投资之间的差距也逐渐扩大。

数据来源：日本国土交通省

从房屋建筑投资结构来看，2015年之前，以住宅投资为主，占比在50%-65%之间；非住宅投资次之，且比重有缩小趋势。2015年之后，统计口径改变，扩建与翻新投资比重逐步加大，2023年占比达到32%，首次超过非住宅投资，成为房屋建筑领域的第二大投资类别。

从土木工程投资结构来看，公共部门投资占据主要地位，占比在70%-80%的区间内，私营部门投资占比为20%-30%。这两类投资的比重总体上维持稳定状态，波动幅度相对较小。

数据来源：日本国土交通省

（3）建筑业总产值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深入，建设需求逐渐下降，加之产业结构调整，建筑业总产值总体呈现下滑态势，变动趋势大致与固定资产投资、建筑投资一致，回落趋势较为明显，1994-2010年间以3.6%的复合速度下降。近年来建筑业总产值小幅回升，稳定在60万亿日元左右的水平，但与1996年的100万亿日元相比，几乎减半。

图10 日本建筑业总产值及增速

数据来源：Wind

日本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逐渐由7%-9%调整至5%-6%之间，2020年为5.4%，对经济的带动作用呈减弱趋势。

数据来源：牛伟蕊和王彬武，《国内外建筑业发展情况比较研究》

我国城市化进程和建筑业发展潜力

▌1. 我国城市化进程

如图12，我国城镇化进程大致可分为3个阶段。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早期阶段（1949年-1978年）：早期阶段，我国城镇化率年均增长率仅为0.3%。新中国成立后，为完成国民经济基础布局，“一五”时期开展了156项重大工程建设，一批工矿城市兴起，促进了城镇化的发展。这一时期的建筑重点为国防和基础设施项目，建筑业对GDP的贡献迅猛增加，也为中铁、中冶等知名建筑央企的诞生奠定了基础。其后，叠加国民经济调整、“大三线”建设等的影响，城镇化率短暂下滑，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波动较大。

中期阶段（1978年-2023年）：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腾飞，城镇化进程加速推进，城镇化率年均增长1.1个百分点。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对住房、交通、市政等基础设施产生了巨大需求，加之政策、资本、技术等因素叠加影响，建筑业迅猛发展，产值不断突破新高，行业规模持续扩大，在国民经济中占据主导地位。但随着城镇化进程即将步入后半程，建筑业的发展步伐近年来也开始放缓。

▌2. 我国城镇化中期建筑业发展现状

（1）固定资产投资

我国固定资产投资整体保持稳健增长态势。分阶段观察，1980-1990年、1990-2010年、2010-2020年、2020-2023年，复合增速分别为17.4%、21.4%、7.5%和4.2%，复合增速逐渐放缓。同时，同比增速逐渐调整至3%至5%的区间内，这一变化与城镇化中期城镇化率的变动趋势——由快速增长调整为缓慢上升相契合。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2）建筑业总产值

建筑业总产值逐年攀升，其变动趋势与固定资产投资基本一致，且增速高于固定资产投资。1990-2010年是我国建筑业发展的“黄金二十年”，复合增速高达23.8%，同比增速最高时接近50%；其后，复合增速逐步下调至10.3%，再回落到7.2%左右；同比增速也逐渐放缓，近年来稳定在7%左右。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3）建筑业增加值

与美国建筑业增加值复合增速高于总产值的情况相反，我国建筑业增加值的复合增速相对较低，这表明在生产效率、成本控制等方面，我们仍有提升的空间。此外，我国建筑业增加值上升速度也呈现放缓趋势，从17.9%高速增长下滑至10.3%，再调整至大约5.8%的水平。

（4）建筑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2019年，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最高，达7.2%；1978-2019年，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整体走高，建筑业的经济支柱地位、带动作用走强。2019年之后，比重小幅下调，2023年为6.8%，相较于2019年下降0.4个百分点。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3. 我国城镇化后期建筑业发展潜力预测

2023年，我国城镇化率为66.2%，处于城镇化中期后半程，即将迈入1970年的美国和日本所处的城镇化阶段。通过观察城镇化后期美国、日本的建筑业在1970-2023年间的发展态势，并将我国现阶段——城镇化中期建筑业的发展现状与其对比，尝试对城镇化后期我国建筑业的发展潜力做出预测。

表1 城镇化后期（1970-2023年）美国和日本建筑业指标情况

通过对比可以发现，我国固定资产投资复合增速已由21.4%逐步下调至4.2%，略高于美国、日本历史水平。进入城镇化后期，预计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会小幅下滑，固定资产投资逐步趋于稳定。同时，我国建筑业总产值复合增速仍高达7.2%，远高于美国（3.0%）、日本（-1.6%）的历史水平，受固定资产投资影响，预计未来我国建筑业总产值可能会出现下滑，最终保持低速复合增长态势。

与此同时，我国建筑业增加值复合增速已由17.9%回落至5.8%，略低于美国历史水平；且相较于建筑业总产值，建筑业增加值的复合增速较低，与美国恰好相反。这两方面说明了我国建筑业的生产效率有待提高，可借鉴、学习美国的先进生产经验，如在装配式建筑、智能建筑、绿色建筑方面的优秀成果；我国政府也明确支持装配式等新型建筑的发展，未来将迎来较大发展机遇。此外，由于城镇化后期市场缩小，建筑业总产值会下降，因此，提高生产效率，增加项目产出比自然也成为了实现建筑业增加值增长的必然要求。

最后，目前美国、日本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均逐步调整至4%-6%之间，假定我国未来将下降至这一水平。按照我国建筑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由2019年的7.2%逐步调整至2023年的6.8%计算，平均每年下降0.1%，预计仍有十几年左右的发展时间。

小结

参考文献：

1、谈明洪,李秀彬.20世纪美国城市体系的演变及其对中国的启示[J].地理学报, 2010, 65(12)：1488-1495.

2、吕鹏.美国城镇化历史进程与路径启示[J].晋阳学刊, 2021, (05): 88-95. DOI: 10.16392/j.cnki.14-1057/c.2021.05.012.

3、J. S R .Suburbanization in the USA, 1970-2010[J].Economica,2021,89 (S1):S110-S136.

4、京西时报. 日本城市化的进程[N]京西时报，2017-04-12（1085）.

5、广发证券. 建筑行业海外专题报告：日本建筑业经验参照，冲击与复苏，头部公司筑起壁垒[EB/OL]. https://www.baogaoting.com/info/566452, 2024-02-17/2024-11-07.

6、中经数据. 我国城镇化进程与发展阶段[EB/OL]. https://mp.weixin.qq.com/s/IHatLJFsCGGRRpX6jjhBOw, 2024-09-20/2024-11-07.

点击关注我们，随时了解行业动态。

点赞，在看，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