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Alessandro Calvi)
在外滩
例行到此，风景从图册中露出
遗漏的蹄印。天气阴沉，
没有妨碍和对岸的标志性建筑合影，
那些快速矗立起来的游客
任凭云气拂过铁秃顶。
江水不断模仿我们的形象：
浑浊，软弱，犹疑不定。
我感到相似的瞬间，波浪献出
一只皮鞋。起伏，
悬铃木瘦小的手掌。
无法握住什么。玻璃幕墙上
放映着一排洋楼的缄默，
仿佛比自身的历史还要长久。
（而玻璃比自身更加易碎，像晴天
江面上腾起一阵闪光）
钟楼缓缓敲了四下，百米外
刚叫的滴滴司机堵在路口。
无 题
相爱让所有事物变得简洁。
无休止的风。嬗变的阔叶林。一扇窗打开
五点钟的凝望。梦
在窗沿上不断向天空置换出蓝。
桃花不再需要藏着掖着，
掌心鸟再没有头绪也能飞落到
你的跟前。
我重新抬眼看你（桃花一路追到镜中）。
还可以更简洁，简洁到发亮，简洁到只剩
一双臂弯。
十一月
时间已经脱下了华服。我们翻找出
去年的形象，随手穿上
又随手挂起。
树露出更多指针。其中有一根，指向
曾经细雨里的台阶：有人在那儿
等待过片刻。
空旷的日子是危险的——
容易走神。那人微微抖动的睫毛，
有点儿像一排远去的雁行
还有叶子在枝头打旋，
想要分发一些注定落空的希望
风加快了你的脚步。
可你明白，不是风
是那些已经失去的，
在领着你往前。
（By Alessandro Calvi)
重逢有赠
偶然的重逢让人不禁相信
一切美好皆是偶然所赐，
像飞鸟无心衔来一粒钟，或者就像飞鸟，
就像种子抽出整个春天。
一切都在短暂的相拥后变得合理。
脏乱的街道是合理的，山路是合理的，
甚至在雨中的道别也将是合理的——
在这幽暗的夜里，我没法不相信
那些迎面而来
闪烁着白光的树叶和蕨类。
雪的记忆
此刻，雪正安静地伏在黑色的瓦上
这些云的碎屑，仍旧要归还给云
它们趁夜而来，像缠绵的雨燕
它们身姿灵巧，避开了白昼的喧嚣
但没有避开路灯和屋檐，也没有避开草叶
和苔痕。所有梦抵达的地方，它们一一停留
停留意味着，来到了告别的时候
而雪比我更明白：消逝并不是死亡
就像曾经相爱的时辰归还给长夜
屋顶之上，天空依旧明亮逼人
我走在四面的风里
我走在四面的风里
内心升起赤裸的欢愉
人群在耳边隐退，只剩下
世界在风中闪耀——
一颗拂去尘埃的宝石
或者一滴久别重逢的泪
远山和蔚蓝离我一样地近
它们不需要眼睛就可以泛出透明的神采
像风轻轻拨动起太阳的金线
从午后樟树的指缝里
将跌落的鸟鸣声
一一串起
我走在赤裸的欢愉里
等一个人来
与我相爱
（By Alessandro Calvi)
关于诗人——
述川，1992 年生于江苏常熟，毕业于武汉大学文学院。作品散见于《诗刊》等。现居北京，从事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