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朝 | 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人民性话语建构

论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

人民性话语

《中国文艺评论》2024年第8期

温德朝

文艺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涉及文艺的本质，是一切文艺创作思想和创作活动的“总开关”。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新时代十年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基本成就和经验表明，“网络文学能够改变野蛮生长的状态，步入健康发展的轨道，根本原因是经过正确引导，开始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创作导向”。换句话说，“‘人民优位’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结合的结晶”，把人民作为文艺创作的表现主体和服务对象，确保了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繁荣发展的正确方向。

(一)扎根生活创作。文艺创作的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要求广大作家深入工农兵群众和火热的现实生活，“到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中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一切人，一切阶级，一切群众，一切生动的生活形式和斗争形式，一切文学和艺术的原始材料，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一个作家胸中装有人民，牢固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才能够妙笔生花绘乾坤。何常在认为，网络文学受益于中国式现代化进程而诞生，与中国式现代化相向而行。所谓中国式现代化的网络文学表达，首先是要为人民书写，以人民为中心，一心坚持人民至上的创作原则。《中国铁路人》的创作者恒传录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电气化铁路工人，他将自己奋战铁路一线的亲身经历转化为优质创作资源，坦言拿笔书写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电化历史，是身旁可爱的‘兄弟姐妹们’”。胡说创作《扎西德勒》的动力源于2018年赴四川省甘孜州德格县组织开展“禾苗”助学公益活动，在藏区他见到许多援藏工作者，被他们的事迹深深感动。他认为：“一部优秀的现实题材网络小说，一定不是凭空想象而来，也肯定不是靠查阅资料就能创作，一定是要到人民中间，一定是要到田间巷头，一定是要到烟火人间中去感受，去寻找人物故事，这样的作品才具有现实的温度和厚度。”《大山里的青春》的创作者罗晓试图用亲身经历讲述真实的农村故事，她在创作谈中恳切地说：“在农村真正富裕起来的人绝不是靠吃低保和国家供养。也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农村生活条件越富裕，人们的情感却越淡薄，人与人只谈利益。我想写的就是还有一部分有激情有热血的人。他们为农村的发展和建设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包括上述作家在内的网络文学写作者大多是兼职创作，在现实生活中有着固定的职业，甚至在某个领域辛勤耕耘一辈子。他们出于对文学的热爱和为时代记录的自觉意识，坚守人民立场，把身边人、身边事融入创作中，非虚构式地记录和再现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唯其取材现实，所以鲜活生动；唯其深入群众，所以真实可信。

△恒传录《中国铁路人》

(二)交流互动创作。从创作的角度讲，网络作家不仅坚守人民立场，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还充分利用追更不停的写作机制、在线交流的互动模式，及时关注和吸收粉丝读者的意见，在互动共生中完成“可写的文本”。美国学者艾布拉姆斯认为，文学活动由世界、作家、作品、读者四要素组成，四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网络文学平台上读者评论区、书友圈、弹幕功能的设置，畅通了作者和读者互动交流的渠道，构建了二者共生共存的互动场域。一般情况下，读者会把阅读评价、阅读期待、更新建议等在评论区、本章说、弹幕中即时贴出来，作者也会时刻关注读者的阅读反馈，并把好的意见和建议吸收到追更篇章中去，甚至打破既有创作思路，改变故事情节走向。从某种程度上说，最终完成的故事文本，是尊重读者意见、吸收读者智慧的结果。恰如南希•K.贝姆在讨论肥皂剧粉丝批评活动时所说：“批评既是分享性的，也是展演性的，因为那些帖子里充满了评估的标记、聪明的用词、新颖的想法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周兴杰曾以《大国重工》书友圈交流为例，考察了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读者反应，如对历史事件时间节点的校对、对专业技术术语的考释、分享自身经历来印证情节的真实性等。可见，网络文学开放互动的生成方式保证了普通读者、粉丝、同人等受众的广泛参与，放大了虚拟社群集体创作的乘法效应，在此基础上尽可能找准作者和读者之间文化认同和情感共鸣的公约数，以最大限度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

从文学视角切入思考个人、民族、国家和人类未来出路，是一切伟大文学的底色。当前，中国经济实力稳居世界第二，各项经济指标跻身世界前列，正经历着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与此同时，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艺存在形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加强正面引导力度”；要“从时代之变、中国之进、人民之呼中提炼主题、萃取题材”；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在此背景下，现实题材创作被纳入文艺工作“心系民族复兴伟业、描绘新时代新征程恢宏气象”的宏伟格局中，成为网络文学进入新时代后的主攻方向。

(一)全方位记录沧桑巨变。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积极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激情拥抱日新月异、波澜壮阔的新时代，致力书写伟大时代、描绘中国巨变、展现时代风貌，全方位记录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奋斗历程。2020年以来，国家新闻出版署组织实施优秀现实题材和历史题材网络文学出版工程，引导网络作家书写当代中国波澜壮阔的社会变革，弘扬党和人民奋斗形成的伟大精神，展现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2021年起，中国作协每年发布网络文学重点选题指南，鼓励引导网络作家创作乡村振兴、中国式现代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科技、科幻、人民美好生活、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主题的作品。2023年，文化和旅游部恭王府博物馆与阅文集团联合举办“阅见非遗”征文大赛，启动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推广三年计划”，涉及京剧、木雕、造纸技艺、狮舞等多个非遗项目的现实传承书写，切实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姚璎的《野马屿的星海》聚焦电力题材，讲述了城市青年宋柒因为技术出众被调到野马屿担任供电所所长，在岛上恶劣的气候环境以及贫瘠的经济条件下，带领众人克服种种困难，结束野马屿长期以来依靠柴油发动机发电的无电史，促进村民积极投身美丽岛屿建设事业的故事。《敦煌：千年飞天舞》站在贯彻落实“两个结合”的文化高度谋篇布局，通过敦煌飞天舞、飞天手办、纪录片、影视剧改编及其衍生的周边文旅、文创项目，让古老悠久的敦煌由封闭走向开放、由静态变成动态、由国家“输血”保护变成自我“造血”保护，由此带动城市新质生产力落地生根、蓬勃兴盛。2024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阎晶明在《关于充分发挥网络文学优势，助力文旅融合发展》的提案中，建议地方文旅部门与网络文学创作者深度合作，以网络文学为载体对当地特色文化进行再创造，借助文字及有声、动漫、影视、游戏等多元内容形态，实现文旅数字化转型发展。从这个角度说，《敦煌：千年飞天舞》可谓走在了时代前列，踩准了时代鼓点，成为了该提案的文学注脚。

△姚璎《野马屿的星海》

(二)全领域礼敬平凡烟火。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直击当下生活现场、紧贴地面飞翔。据统计，网文作家创作的角色覆盖超188种职业，扶贫、支教、无人机、足球、相声、快递、外卖等以往少见的题材以及乡村教师、基层警察、工程师、农牧民等人物形象开始出现在网络文学中，作品在烟火气十足的叙述中致敬了不起的平凡人。近年来，上海市新闻出版局、阅文集团持续举办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征文大赛，获奖作品深刻阐释了“平凡铸就伟大，致敬了不起的每个人”的主题。第六届大赛特等奖作品《破浪时代》对民族科技企业从寂寂无闻到誉冠全球的工笔描摹，反映了中国制造崛起的不可阻挡。作家“人间需要情绪稳定”曾在大型高新企业从事营销工作，先后在欧洲、东南亚等地开拓市场，见证了中国高科技产品在海外发展的历程。为了让作品更加真实，她曾利用假期到朋友的手机店做售货员。“不少人问我，你写的这些角色原型是谁？我想了半天说不出名字。他们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一等奖作品《上海凡人传》充满市井烟火气，以朱家的岁月速写展现过去30年的城市发展和时代变迁，映照上海普通人的现实与梦想，被称作“上海版”《人世间》。卓牧闲创作的《韩警官》《朝阳警事》《老兵新警》等新时代警察故事作品，描绘了一幅幅基层民警不忘初心、用青春和热血践行誓言的美丽画卷。《韩警官》延续传统警察题材侦破重案要案的故事情节，着重对警察日常工作、生活的详细记录。《朝阳警事》开篇就是对琐碎的日常生活进行描绘：警察韩朝阳被安排到朝阳警务室值班，帮群众抓三米长的大蛇、阻止小孩下河游泳、调解拆迁纠纷等。《朝阳警事》的创作源于作者参加一位因加班过度劳累而猝死的基层派出所所长的追悼会，“那位派出所所长的事对我触动很大，所以决心写一本更现实的警察题材小说，通过塑造包括韩朝阳在内的主角配角群像，展现出新时代背景下的基层民警风采”。该小说的故事原型还有海安市城南派出所社区民警、江苏省“最美巾帼奋斗者”王益娟的影子。卓牧闲将平淡无奇的生活编织成生动感人的故事情节，通过文字叙述为他们树碑立传。他坦言将沿着“警务小说”的路子继续写下去，更多关注小人物的命运和故事，因为“把这些人的故事写出来就能体现出这个朝气蓬勃的伟大时代”。

文艺是成风化人、培根铸魂的事业。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全体中华儿女的价值追求，是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发展的重要价值理念。党的十八大以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全面融入精神文明建设和思想政治建设全过程，融入社会实践活动和社会生活全领域，日益被广大人民群众所认知、认可和认同，并自觉转化为内在精神信仰和外在行动指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激发了中国人民奋力创造美好生活的精神追求，提升了中华民族守正创新、爱国强国的精神境界，汇聚了凝心聚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精神力量。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好的文艺作品就应该像蓝天上的阳光、春季里的清风一样，能够启迪思想、温润心灵、陶冶人生”，要“加强现实题材创作，不断推出讴歌党、讴歌祖国、讴歌人民、讴歌英雄的精品力作”。高度重视文艺的思想引领和精神启迪作用，坚持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振向善向上的精气神，是现实题材网络文学肩负的重要使命。

(一)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爱国主义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最深层、最根本、最永恒的精神品质。高举爱国主义旗帜、抒写家国情怀的文学作品，最能吸引人、感召人、打动人。面对中国文学史上深厚的抒情传统，清人黄宗羲将其厘析为“一时之性情”和“万古之性情”，在对比基础上倡导书写饱含家国情怀、兴亡之变的“万古之性情”佳作。热血工业文《大国重工》《工业霸主》《材料帝国》等，聚焦近40年来中国工业在冶金装备、矿山装备、电力装备、海工装备等领域的探索，热情讴歌一代代科技工作者高扬爱国主义情怀，冲破国外技术封锁、打造大国重器的奋斗历程，全面展示中国工业从进口、消化、借鉴到自主创新的“进行曲”，再现了艰难曲折的中国重工业崛起史。蓝盔战歌创作的现代军事网络小说《维和战队》以北美战乱地区为背景，讲述了一个中国维和警察维护和平、打击犯罪的精彩故事，讴歌了中国维和人员勇敢顽强、不辱使命、为国争光的优秀品质，同时塑造了一批心系祖国、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海外华人形象。行知以中国女排为原型创作的现实题材网络小说《2.24米的天际》，采用POV视点人物写作手法描绘了女排姑娘们的独特性格，再现了排球赛场惊心动魄的拼搏场景，揭示了中国女排这一“竞技体育永远的旗帜”长盛不衰的秘密，礼赞了“祖国至上、团结协作、顽强拼搏、永不言败”的中国女排精神，讴歌了中国排球工作者凝心聚力、为国争光的奋斗历程。此外，《百年家书》《遍地狼烟》《宿北硝烟》《太行血》等网络红色题材小说，集中反映了浴火重生的抗战主题，重点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中流砥柱和领导核心作用。小说往往将个人成长叙事融入到革命历史的宏大话语之中，个体生命的成熟与国家民族的奋起相互叠加，形成了同构和互文关系。恰如骁骑校所说：“如何在幻想题材中关注现实，我觉得这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永远值得弘扬的，讴歌英雄，讴歌人民，也是文艺作品、尤其大众文艺永恒不变的主题。”

△齐橙《大国重工》

(二)弘扬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与“五四”以来启蒙主义所开创的传统文学苍凉格调不同，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在这方面的笔力在减弱，小说多洋溢着改革创新、干事创业的激越豪情。究其原因，中国改革开放取得了伟大成就，国家整体实力大幅提升，老百姓拥有切切实实的获得感。欣欣向荣的中国充满积极豪迈、奋勇争先的时代气息，进而渗透衍变成了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审美风貌。何常在的《浩荡》取材于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宏阔背景，作品选择物流、高新科技产业、金融、房地产等行业作为切入口，深刻记录了何潮的创新创业奋斗史，其“深圳奇迹”故事可谓新时代版的《创业史》。wanglong的《复兴之路》讲述了主人公陶唐空降到国有企业红星集团，面对欠债八亿、领导班子腐化的烂摊子，不得不与内部职场、市场、媒体三方面周旋，经过改革创新终于实现扭亏为盈的故事。小说用文学方式展现强国复兴之路，使复兴、强国、改革、实干等元素在作品中交织激荡，成为建构新时代英模形象、传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成功范例。郭羽、刘波联合创作的《网络英雄传》系列小说，聚焦中国数字化生活舞台上优秀的年轻人，他们是网络新质生产力产业主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新人，身上闪耀着改革创新、百折不挠、有情有义、光明磊落的特质。姞文的《长干里》站在古今中西视域下审视改革开放40年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经受的洗礼及其历久弥新的价值魅力，聚焦破解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创新等问题。新一代秦淮花灯传承人东晓亮承包白鹭彩灯厂，将花灯技艺发扬光大，革新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观音灯，推动花灯技艺成功走出国门，其也被授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荣誉称号。陈酿的《传国功匠》选取温州有代表性的瓯瓷、瓯雕、瓯染、瓯绣、瓯戏等五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为表现对象，详细刻画了几代瓯匠对家学的坚守与扬弃、矛盾与突破、传承与创新，深入阐释了瓯匠身上闪耀的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追求突破的创新精神。

人民群众蕴蓄着无穷的智慧和创造力，是包括文学在内的一切精神文明的创造者。中国文学的发展，是一个俗雅互动的过程，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莫不起源于民间创造，民间土壤孕育了不同文学形式的第一株幼芽。网络文学的深层基因天然带有通俗性、娱乐性、市场化等特点，它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野蛮生长赢得亿万网民青睐，借助数字媒介平台频频火爆“出圈”乃至成为文学事件，与重生、穿越、“金手指”、画面感、青春化、时尚感等不同于传统文学的“爽文”技法与特质密不可分。程小平指出，互联网创造一个全新的公共文化场域，网络大众文化正从古典静穆美学的优雅精致中祛魅，取而代之是以感官愉悦满足为主要指征的舒爽过瘾感。而评价一部作品的好坏，关键看作品质量，关键在于读者认可不认可、喜欢不喜欢。“人民历来就是什么样的作者‘够资格’和什么样的作者‘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网络文学从野蛮生长到逐渐规范，凭借独特的叙事技巧和美学密码，已经成为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

(一)广泛运用穿越、“金手指”等叙事技法。穿越作为一种网络小说叙事方法，可以在古代与现代之间自由穿梭，也可以在人类空间与非人空间之间自由穿行，天马行空的想象打破了既有时空限制，拓展了文本审美表现空间。骁骑校的《长乐里：盛世如我愿》讲述了一个从民国到现代“重重谍影，百年爱恋”的传奇故事，赵殿元在一个雷雨夜穿越到现代，之后通过他在现代寻找长乐里29号的后人，逐渐拼凑重现了长乐里后来的兴衰变迁。小说试图并置1937年南京大屠杀的血腥和2017年南京高楼林立的繁华，而“将这两个时代连接起来最好的方法是‘穿越’”。作者故意调整故事讲述的前后顺序，将历史变迁投射在人物身上，使文本节奏张弛有度并激发读者的探知欲望。“金手指”是网络小说惯用的叙事技巧，也是故事主人公开挂人生的根源所在。“金手指”大致可归纳为：系统类、宝物类、重生类、主角光环、背后高人、天降“馅饼”、特殊能力、天赋异禀、血统传承、坚持不懈、命运注定、逆天改命、出场强者、智商碾压、多项全能、无脑热血、死而复生、直接作弊等不同类型。红刺北的《第九农学基地》采取“末世种田爽文+异种动植物”的模式，赵离浓从前世一路读到博士所学到的农学知识就是女主穿越之后的“金手指”。麦苏的《生命之巅》中钟景洲拥有的“金手指”至少有特殊能力、天赋异禀、血统传承、坚持不懈、智商碾压、多项全能六个种类。他是北京大学医学部毕业的高才生，拥有超高的智商、超常的冷静、超快的随机应变能力，面对医疗救援过程中的交通拥堵、车辆维修、恶意碰瓷、恶棍报复、对症治疗、跟踪诊治等艰难险阻，总能挺身而出、排除万难并圆满解决，也让小说呈现各种化险为夷的惊险刺激。毫无疑问，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对重生、穿越、“金手指”、悬念等叙事技巧的兼收并重，为读者阅读提供了“爽感”体验支撑。

△骁骑校《长乐里：盛世如我愿》

(二)硬核展示专业性、技术性科普知识。“硬核”要求网络文学在追求“爽感”体验的同时，还要“力求生活真实、细节逼真、表达考究、底蕴深厚、知识过硬等”，其中工业题材类型尤为突出，它的知识性、技术性、趣味性呼唤高超有力的硬核叙事。比如齐橙的《大国重工》对冶金、矿山、电力、海工等重型机械装备知识的展示；晨飒的《重卡雄风》对重型卡车系统管理、技术迭代、军民融合、资本技术引入等知识的展示；恒传录的《中国铁路人》对铁路现代化建设知识的展示，等等。志鸟村的《大医凌然》将医疗手术融入故事叙述，巧妙地利用“故事”“角色”阐释手术实施过程，润物细无声地拓展了读者对医疗行业知识的了解。小说根据操作难度，层层递进地介绍了各类专业缝合术，如单纯间断缝合、连续锁边缝合、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法……以及凌然进行手部伸直功能重建术的tang法缝合，即手部“无人区”的最佳缝合方法。小说叙述凌然进行手部手术时，像录像机实录一般描摹了整个过程，犹如让读者亲临现场一般。小说恰到好处地实现了知识性与故事性、专业性与趣味性之间的平衡，既丰富了物性表现和文本容量，又不机械僵化、枯燥乏味，反而生气勃勃、妙趣横生。

(三)探索主旋律的青春化、时尚化表达路径。主旋律类网络文学如何耐看出彩，静夜寄思的《火种》给出了答案。小说将红色革命故事与传奇笔法相结合，融红色传奇、个人英雄、浪漫爱情于一炉，使得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读来引人入胜。从第三章开始，主人公唐明俊拥有了网络小说惯常设置的开挂力量，即他父亲伪装假扮的“徐敬塘”的暗中庇护。由此，唐明俊开启了惊险传奇的人生之旅，在学习宫殿记忆法、摩斯电码、枪械组装训练等特工知识时，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超强的大脑记忆力；在执行任务遇到危险时，总是十分巧合地得到援助，进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圆满完成急难险重的任务。“‘红色+传奇’的叙事模式，找到了红色经典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契合点，使‘新红色经典’在获得主流意识形态认可的同时，也经受住了大众文化市场的检验，实现了叫好又叫座的双赢价值。”此外，作者还设置了唐明俊与丁胜楠、叶慕之、温念君之间浪漫的爱情故事，青春化、时尚化气息扑面而来。在谈及创作与改编体会时，静夜寄思坦言：“我理解的主旋律青春化表达，就是以主旋律的思想内核为基础，多放一些关注点在年轻受众群体上，以他们喜闻乐见的形式来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赋能实现创作优化和传播力跃升的双赢。”

统而论之，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基本遵循，是引领现实题材网络文学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原则。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人民性话语实践主要表现在四个维度：在创作立场上，站稳人民立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表现出承接书写中国形象、中国故事、时代命题的强劲势能；在表现对象上，全面反映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发展成果，描绘普通人的市井烟火及其拼搏与奋斗的心路历程；在价值指向上，聚力塑造时代新人、先进典型，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艺术形式上，广泛运用重生、穿越、“金手指”、硬核专业知识展示等爽文技巧，实现了主旋律文学的青春化、时尚化、趣味化表达，备受读者热捧。客观地说，目前取得的成绩固然可喜，但还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比如，简单套用政治话语，机械图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缺乏有标识度的新时代典型形象，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结合不够紧密，艺术评价标准与理论评论滞后等。这些都需要在发展中创新性地予以解决：一是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切入社会现场去观察和体验生活，从火热的现实生活中汲取创作灵感和素材；二是继承古今中外优秀文学传统，加快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深度融合，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中华美学精神滋养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繁荣发展；三是按照“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相结合的原则，塑造有辨识度的新时代人物形象，彰显当代中国人的形、神和魂；四是依托ChatGPT等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系统，大力发展游戏性、沉浸式、互动性、影视化的数字美学文本，探索创造更多网络文学独有的“爽感”艺术技巧；五是自觉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找准主旋律与艺术性、思想深度与网文“爽感”之间的最大公约数，助推新时代网络文学精品不断涌现。

新时代新征程上，总有一些根本的信念像星辰一样指引着作家艺术家创作，“那就是时代、人民和创新”。当前中国社会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必将为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创作提供鲜活生动的素材，必将为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人民性话语建构创辟新的实践场域，必将推动网络文学向巍峨高耸的新时代文学高峰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