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被华商报相关平台上的一则视频惊到了。
视频显示，光天化日下，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一名头戴白色头盔，脸上捂着口罩的男子，一路小跑紧随一名骑着共享单车的女士，并将手伸到女士的挎包里行窃。有路人（从视频看貌似是在车内）拍摄了这丑陋一幕。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拍摄过程中，一名头戴黑色棒球帽，脸上同样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白衣男子骑着电动自行车追了上来，警告拍摄者“少管闲事，走远点”。与此同时，正在行窃的白头盔男子也横穿马路跑了过来。视频到此戛然而止，让人很为拍摄者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视频截图）
好在华商报在编辑视频时加了标题“事发西咸新区 嫌疑人已到案”，想必拍摄的车里人，应该无妨吧。
即便如此，也是让人又惊又恨。既惊小偷竟可以猖獗嚣张至此，光天化日大马路众目睽睽之下就可行窃，说是偷，其实和抢有何区别？更惊这些年已经很少见的这种“跟车遛包党”竟重出江湖。
二
印象中这种贼频现街头的时候，还是大约一二十年前。那时候，很容易就遇见十来岁长相特征明显的，在大马路上一路跑着追着骑车子的单身女性，开包、盗取、转移，一气呵成。有时候，还能看到这样的一伙就坐在东大街的护栏上，有十来岁的，有十七八岁的，还有二三十岁的，不管年龄大小都是贼眉鼠眼又满脸阴冷，路人一看都知道是弄啥的尽量避远。
那时候我是个刚入传媒圈的菜鸟，只能抱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心态尽量早到单位。某天早晨刚到办公室坐下踅摸线索，主任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深秋时节竟然满头大汗。一进来看办公室就我一人，也顾不上我是个不成熟的新兵蛋子了，一边喘着气一边快速做出指令——
和平门外面沿着雁塔路往南，两个xx小孩一路在偷骑车子的，你现在火速赶过去，追上了之后，不要喊也不要管，就一路跟着，看他们从哪里偷到哪里，得手几次失手几次，都偷了什么东西，偷到的东西又是怎么处理的。记着，就是观察记录，不喝止更不要上去见义勇为。现在马上就去，一会摄影部来人了我让摄影记者找你会和。
好在我们单位离着和平门不远，我立马收拾行装飞奔而去。一路小跑一路想，怕是要到二环附近才能撵上吧。
三
事实证明我着实是个社会的新兵蛋子，既不是个合格的暗访记者，更不了解人家这些跟车遛包党的常规操作——人家一路往南走，但并不是一路往南偷，遇到合适的下手对象，他们也会回头追着往北走。所以，还没到李家村十字，我就与这两个长相特征明显的小孩相遇了。
因为是往南追，我走的是路西，而他们却都到了路东，正往北“操作”着。两个碎贼娃子，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另一个大一些，十三四岁的样子。很快，他们就物色到了一个骑车的中年女性，小点的待女子骑过去两三米之后，从道沿上下到马路上跑着跟了上去，很快便到了车子的侧后方开始操作，而大的继续在道沿上走着不远不近地跟着。
可能是中年女子警觉性比较高，也可能是小的还是个嫩雏，行将得手的时候女子发觉了，回头一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干啥呢”。小贼只好停手，却也不走，就瞅着女的。女子本来还想下车，但很快看到了另一个大点的，骂骂咧咧地骑车走了。
两小贼没有再跟，而是从路东往南走。
没走出一百米，他们就又发现了新的目标，一个瘦瘦的骑着车子的年轻女子。这次，大的下场了。他从追到车子侧后方再到手伸进女子的包里摸索，差不多一起行进了三四十米，女子一直都没有察觉。眼看着就要得手了，我在马路对面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在激烈地思想斗争着要不要喊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离我不远的中年男子先一秒喊出了声。
两小贼又一次没有得逞。
如果认为他们会就此收手，那就太单纯了。
没过五分钟，他们又在逆向往南走的过程中找到了新猎物。这次，是小贼出手而且又一次即将得手，这次，我没能等到骑车的人自己发觉，也没等到有路人先一秒高喊制止，又终于没有忍住年轻冲动的心，辜负了领导交办的任务喊了出来。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还是个年轻小伙吧，更可能是两个小贼附近没有年长的同伙，不然不知道会不会也遭到类似最近那位视频拍摄者所受的威胁甚至可能更严重的事情，都很难说。
感谢“跟车遛包党”的不胁之恩，更要感谢那时候，还有和我一样愿意喊出来提醒和制止的人。
现在，同样的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喊、愿喊。我自己，都不能给出确定答案。
连坐在车里拍摄都被撵上来赤裸裸地威胁了，也不知道是贼更歪了，还是善良的人更怂了。
四
所以，这是我惊诧的地方。
更惊诧的是，这种跟车遛包党不但重出江湖，而且从碎贼娃子变成了孔武大汉。是曾经的那些碎贼娃子长大了吗？我们不得而知，也许等警方通报了就能知道答案，也许通报了也不知道答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贼又出现在街头了。
当年，包括跟车遛包贼、公交车小偷、人流密集场所扒手在内的各种贼，让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的人民和游客深受其害。那个著名的民间反扒高手刘孝雨，一天在东大街都能抓好几拨。后来，随着西安警方的大力整治以及全国范围内的多管齐下，状况越来越得到改观。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随着电子支付时代的到来，已经甚少有人在随身的包里放置现金了。黎叔那个行道越来越少了最直接的“收入”来源，就算得手了手机等贵重物品，还要出手变现，打折了也卖不了几个钱。后来的智能手机又多有跟踪定位远程锁机等功能，出手更加麻烦。黎叔的徒子徒孙们越来越少利可图，也便越来越多地转战别的地方，正的、邪的，反正公众场合扒窃这个行道是越来越少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华商报曝光的这个视频，就如一颗冬日炸雷让人心中一震，紧接着就是一寒——久久的寒。
两个扒手看着都是成人了，尤其是骑电动车的那个即便戴着口罩看着也有些年岁了。在这个年龄干这个感觉都被淘汰了的勾当，是没别的正经事或者歪门邪道事可干了吗？
或者，即便已经偷不到现金，即便偷到的是需要拐弯抹角才能变现重新流通的手机，他们也依然从少利可图变成有利可图多利可图甚至暴利可图。这就说明一个相关的黑产业链可能已经形成了。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远比两个贼光天化日之下遛包威胁拍摄者更可怕。
文字 | 洛 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