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法学院张翔教授的治学之道

文化   2024-11-20 17:53   北京  

来源 / 法学教书匠的日常



翔哥是我们这一代宪法学者中的带头大哥,才貌双全,德艺双馨,是我的榜样。有一次在华中科技大学开会,焦老师、翔哥和我一起喝咖啡,聊到如何写论文,翔哥所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后来我请他到法大来就此交流过,也在其他场合陆陆续续与翔哥进行过切磋。翔哥的治学之道有很大的推广价值,特意总结如下,供本人弟子们焚香沐浴之后学习,并经翔哥授权公之于众。




翔哥自小喜欢阅读,还付出了较小年龄较高度数近视的代价。这一点我自叹不如。我自小看书不多,直到大四开学,我的视力都符合飞行员的要求。大四上学期考研,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火眼金睛一页一页背书,一坐就是半天,半年下来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四只眼,可谓是晚节不保。


古人主张不动笔墨不读书,翔哥读书都做笔记,笔记有的简单有的详细。最简单的笔记,就是记一下文献出处,以备不时之需,可以快速找到出处。


翔哥读书兼收并蓄,不限于法学。有一次我跟聂鑫聊天,感叹他读书视野宽广,聂鑫说翔哥读书比他还杂。赵宏也主张读书不要限定在法学,有一次开学典礼她作为教师代表发言,还这样对学生谆谆教诲。她是文青,文学著作看得多,是村上春树的粉丝。不过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理解《挪威的森林》让人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有什么好,还不如看《西游记》对猪八戒的描写有意思(顺便说一下,赵宏艺术欣赏水平也挺高,喜欢去美术馆。她有一年去纽伦堡访学几个月,每周三晚上纽伦堡市立博物馆都向公众免费开放,她都会去看挂在大厅里的伦勃朗自画像。因为观摩遍数太多,那副画最后竟然内化到她的心里,变成了个人组成。我对画的欣赏水平,还停留在小时候看连环画的层次,不理解为什么要去美术馆看没有故事情节的画。说到这里,想起一个笑话。一对夫妻去美术馆,一幅画上是一个裸体女子,关键部位被一片叶子遮住,丈夫看了很久不愿意走,妻子气急败坏,大声质问怎么还不走,难道是在等叶子掉下来吗?)。


我层次低,急功近利,觉得看法学文献还来不及,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看闲书呢?于是专门跟翔哥讨论看闲书有什么用。他说,看的时候觉得没用,但是知识都是相互联系的,回头可能就用上了。后来我也有这样的体验。例如,如果学习中国历史,就会知道古人是不坐凳子椅子的,而是席地而坐。主要的席位留给最重要的人,主席的说法就是这样来的。我就将这一点知识,与自己的相关外语和宪法知识作了一些联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其实president也是这么来的。President来自动词preside,意思是在前面坐,president就是坐在前面的人,与主席真是如出一辙。不过我们把president翻译为总统,其实不完全对应。可以这么说,主席翻译为president是对的,但是把president翻译为总统就错了,还是翻译为主席更合适,保留了president的本意。此外,主席翻译为chairman也不合适,因为古人原来不坐椅子,把主席翻译为“坐椅子的人”就不对了。实际上,出现了椅子以后,所有人都坐椅子,而不是说主席坐椅子,其他人则席地而坐。把president翻译为总统,而总统字面含义是对什么事情都来统治,这不就是国王/皇帝了吗。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把president翻译为总统,也有其和合理之处。历史上,一个国家废除君主制、引入共和制之后,没有了国王或者皇帝,老百姓不适应,就会把新体制之下的人仍然视为国王/皇帝。德国1918年君主制终结,1919年通过的魏玛宪法规定了President(Reichspräsident),这个职位就被认为是皇帝的替代物(Ersatzkaiser)。


翔哥保持时刻思考的习惯,出现思维火花就赶快记下来。有一次带孩子泡温泉,突然灵光乍现,就找服务员要了纸笔,凑合找了个地方把想法记下来,后来在这个基础上完成了一篇论文。听到这个故事,我很好奇,当时旁边泡温泉的人看着他突然跳出水池,穿着泳裤,心急火燎要纸笔,捣蒜一样写字,不知作何感想。


接着写未完成的初稿时,翔哥都会从头阅读,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就改一改,一直到前一天停下来的地方,之后继续往前推进。因此,其论文中越靠前的部分,被修改的次数越多。这个做法有两个好处。一是在阅读已经完成的部分时,其实也是在进行热身。如果直接在前一天停下的地方继续往前写,大脑可能还没有进入状态。先阅读已经写下来的文字,就可以让自己慢慢热身。二是可以避免畏惧心理。跟写作相比,阅读是比较简单的。如果一上来就写作,会对写作产生畏惧感,导致拖延。如果想着只是先去读一下已经写成的部分,心理压力就小很多了。


翔哥对语言非常敏感,不容忍行文中有疙瘩和别扭的表达。定稿之前,翔哥通常会朗读初稿。他说,看不出来的问题,通过出声朗读可以发现。这对我启发很大。不过他用纯正普通话朗读,我用地道客家口音普通话朗读,效果可能会差一(亿?)点。普通话不标准,没有问题的文字表达,朗读之后,都会有问题。


问他为什么对语言表达如此挑剔,他说或许甘肃重视语文教学,赵宏、杜强强也是甘肃人,也很注重语言的流畅凝练。甘肃在西北,胡建在东南。西北有高楼,孔雀东南飞,而孔雀是一种鸟。以前我纳闷为什么有的北方朋友听我说家乡话时,笑我说鸟语,现在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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