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昔日求学多艰苦 今朝忆旧满辛酸
文/安彦瑾
在鲁高两年的时光里，大多数同学的家境都颇为贫寒。虽说每期高中的学费仅仅10 块钱，可于我家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每当开学交学费的日子临近，我内心便被煎熬与窘迫所充斥，那是我最难受也最觉颜面无存的时刻。
为了凑齐那区区 10 块钱的学费，父亲不得不四处奔走，从这家串到那家，好话不知说了多少，只为能借到那来之不易的十元钱。
那时，同学们大多是自带白面和玉米糁交到学校的伙房，每斤白面交5分、玉米糁交1角的加工费，以此换成细粮和粗粮的饭票。为了能顺利完成高中学业，我始终省吃俭用。每日的餐食，要么是打一碗玉米糁稀饭，买一个仅有二指宽的一个馒头，再配上 3 分钱一份的萝卜菜，这便成了我的早餐或者午餐。至于那些每份一角钱的豆腐菜，对我来说那是难得的奢侈。
然而，我也有难得慷慨的时刻。那是父亲背着粮食，徒步二十多里路来学校给我送粮。当他抵达学校时，已近中午。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份豆腐菜，买了四个馒头，以此来招待一路艰辛赶来的父亲。或许在如今看来，这算不得什么，但在当时的我和父亲眼中，这无疑是极为奢侈的享受，因为这样的美食在平日里的家中是很难出现的。
那时，小妹年纪尚幼。为了能让小妹妹也尝尝白面馒头的美味，在周六的那个中午，我从学校食堂买了两个馒头，满心欢喜地想带回家给她。毕竟，她从未品尝过如此可口的馒头。
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却在老城大街被无情地打破了。那天，我手握着馒头刚走到老城大街县委大院门口的西面，冷不丁一位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孩子大声吆喝着朝我猛追过来。瞬间，恐惧如电流般传遍我的全身，我下意识地撒腿就跑。可她却穷追不舍，那紧迫的脚步声和她的叫嚷声在我耳边交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吓得差点哭出声来。
直到街边的老人大声呼喊：“快把馍扔给她，快把馍扔给她！”那一刻，惊慌失措的我已顾不上其他，顺手将馒头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转身嘻嘻哈哈地去捡地上的馒头，总算不再追我了。而此时的我，脸上和背上已满是冷汗，心脏仍在急速跳动。“吃一堑长一智”，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拿着馒头在大街上招摇，每次一看到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女孩，便远远地躲开，深怕她再次纠缠，让我难以脱身。
那段艰苦的岁月，承载了太多生活的艰辛与温暖。每一个为学费发愁的时刻，每一口简单却珍贵的饭菜，每一次对家人的关怀与牵挂，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它们如同一把把钥匙，打开了我对生活的感悟之门，让我懂得珍惜，懂得坚持，更懂得在困境中努力去寻找那一丝温暖与希望。尽管岁月已经远去，但那些记忆却永远鲜活，激励着我在未来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无惧风雨。
在那段青涩的求学岁月里，每日的餐食成了我心中一道难以言说的坎儿。师傅打菜原则上至少需要五分菜票才能打一份菜，然而，我那贫寒的家庭状况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开销。
为了能从牙缝里省下那可怜的几分钱，我总是带着满脸的窘迫与哀求，恳请师傅网开一面。每次，我都只打 3 分的菜，同时小心翼翼地请求师傅多给我舀上点菜汤。那菜汤里飘着的几根萝卜丝虽说稀少，却是我“丰盛”一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我会将馒头掰碎，泡进那带着些许油花的菜汤里，这样的搭配，既能让我少花些钱，又能让我在吃饭时感到饭菜的可口。
直到如今，每当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些炊事班师傅们的面容就会在我脑海中浮现。他们那带着理解与怜悯的眼神，还有那一次次多舀给我的菜汤，都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曾经脆弱而又倔强的心。我真的无比感激他们，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了我一份默默的关怀和照顾。
当炎炎夏日的滚滚热浪袭来，校园宛如被置入一个硕大无比的蒸笼之中，酷热难耐。恼人的蚊虫嚣张地嗡嗡叫着，仿佛在炫耀它们的肆无忌惮；苍蝇更是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让人烦不胜烦。这酷热的季节，正是肠道疾病极易流行的时段，学校的食堂也随之迎来了重重挑战。
忆起那时，学校伙房在熬制玉米糁时，常常会添加一些诸如食用碱之类的东西。听闻如此操作，不但能够大幅缩减熬制所需的时间，而且熬出的玉米糁会更显香甜可口。然而，对于我们这些长期以此为餐食的学生而言，频繁食用这类加了碱的饭菜，身体却默默承受着不轻的负担，极易导致上火。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痢疾这一夏季传染病犹如恶魔般张狂肆虐。一旦有同学不幸中招，就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病魔极易在同学之间迅猛传播开来。一旦患上这种病，那痛苦简直难以言喻。拉肚子时常常会伴有血丝，肚子里仿佛有一双无形且残暴的手在死命地扭着筋，疼痛钻心，让人冷汗直冒。一整天下来，得心急火燎地往厕所跑个七八回。
曾听老人们讲：“撑好痢疾。”大概意思是多进食些饭食，便能让肚子里产生更多的酸，从而去中和肚子里过多的碱性。至于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实难考证。但当被痢疾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之时，为了节省下看病买药的那笔费用，我决意豁出去尝试一番。
于是，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我真的每顿饭都吃下两个馒头，喝下两碗玉米糁。说来也甚是奇妙，痢疾的症状当真大为减轻，肚子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疼得好似翻江倒海！那一刻，我仿若在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珍贵的曙光，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喜。
然而，喜悦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仅仅两天过去，当我清算饭票之际，眼前的数字惊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天哪！原本计划维持一周的饭票居然快要被我消耗一空。这残酷的现实犹如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瞬间从我的头顶浇下，直至脚底，将我从那短暂的欣慰中无情地拉回了现实。
我木然地盯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饭票，心中被懊悔与无奈填满。我深知，自己绝不能再这般毫无节制地吃下去了，必须赶紧回归到最初的一碗饭、一个馒头的标准。否则，往后的日子里，我必将面临无饭可食的艰难困境。
那个夜晚，我躺在大通铺的宿舍床上，凝望着窗外那一片如墨般漆黑的天空，内心五味杂陈。我想起了远在家乡那片土地上辛勤耕耘、不辞辛劳的父母，他们为了能供我读书，每日省吃俭用，从早到晚不停地操劳。我想起了自己曾经立下的铮铮誓言，要用出类拔萃的成绩来报答他们的养育深恩。可如今，仅仅因为一顿饭的贪食，我就险些让自己陷入绝境。
自那以后，我愈发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愈发刻苦努力地学习。每当我感到饥肠辘辘或者身心疲惫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忆起那段因贪吃而差点让自己陷入困境的日子，然后咬紧牙关，继续顽强地坚持下去。
那些曾经的艰苦岁月，虽然饱含着无尽的泪水和汗水，但它们却宛如璀璨的宝石，成为了我人生旅程中最为宝贵的财富。它们如同一把磨砺宝剑的砂石，让我在困境中学会坚韧，在挫折中懂得珍惜，在磨难中领悟成长。也正是这些岁月，塑造了我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让我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无论遭遇怎样的风雨，都能坚定地勇往直前。（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