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8月15日,长崎的人们都要成群结队,拉着自制的各种形状的木船,为逝去的亲属送亡灵,在长崎称为“精灵流”。本来,在江户和明治时期,这个送亡灵的仪式是在阴历的中元节,后来改为阳历的8月15日,也就是现在的盂兰盆假期。
送亡灵的仪式是人们事先使用竹子或木材制作成船型,再用草席裹之,船中设一桅杆,用白纸糊成白帆,上面大书“极乐丸”“西方丸”“弘誓丸”“净土丸”等,船头装饰故人的照片,并供奉花卉或者水果,两侧装饰白色灯笼,在夜幕之下,灯火通明,十分耀眼。
早年由家人导引,亲朋好友等肩扛,初看还以为是在抬神龛。现在一般使用车轮,但是两边还是有很多亲朋好友帮忙拉车。在送亡灵的队伍中,有两点极具中国特色。
一是队伍中有人不时敲锣,家人们还会同声高呼“斗伊,斗伊”,就如同中国旧时的官员外出时的鸣锣开道。
二是家人在队伍行进中不时燃放鞭炮和烟花,震耳欲聋,烟火弥漫。
在东京和大阪等日本的城市,经常可以看到大型的烟花晚会,而且夏季聚会,人们也喜欢燃放窜天猴、冲天炮、滴滴筋等各种小烟花。但是,燃放鞭炮的地方则十分罕见。大概只有长崎才像中国那样大量地燃放鞭炮,以至于现在参加和观看送亡灵的人们都戴着耳塞。
送亡灵的仪式是为了超度死后49天,第一次迎来盂兰盆的逝者,人称“初盆”或者“新盆”,巨大的草船有的是街道居民自治会共同祭祀邻里的逝者,有的是殡葬公司举行的共同祭祀,小的草船有的是祭祀夭折的幼儿,有的是为宠物狗狗送灵。
送亡灵的仪式一般是8月15日下午5点开始,持续到晚上10点。据长崎县警察本部统计,尽管受到新冠肺炎的影响,2022年在长崎市游街的草船有411艘,长崎县内共有677艘。人们成群结队拉着彩船走过长崎市中心。
沿途不仅能看到大大小小,样式众多的送亡灵的彩船,还有很多围观的人们,热闹非凡。以前这些彩船会汇聚到名为大波户的海岸,点燃后放逐于海上,任其随风漂流,所以称为“精灵流”。现在,为了保护环境,不能燃烧,而是在海边拆解。
人们在一片爆竹声中将逝者亡灵送往极乐净土,在回想逝者的美好回忆的同时,忘却失去亲人的悲伤,在心灵上得到解脱。这就是送亡灵这种风俗每年都要盛大举行的原因。
送亡灵的风俗中并不是源于日本本土的神道,而是来自中国,其中包括两大要素。
一个是佛教的盂兰盆、儒教的祭祖以及道教的中元节等习俗在民间的普及。
另外一个是仪式源于江户时代在长崎从事贸易的福建商人们纪念航海中逝去的死者的“放彩舟”。
佛教在6世纪中叶由中国传入日本,因此为汉传佛教的一支,以大乘佛教为主流。奈良时代与平安时代开始发展。在江户时代初期,幕府为了消灭天主教,在岛原之乱后全面实施寺请制度。原本是天主教徒透过寺请,由寺院发行寺请证文,证明放弃天主教信仰。每户家庭都必须归属在佛教的一个宗派的寺院之下,也就是成为寺院的檀家,也称作“檀家制度”。
与此同时,幕府还规定了宗门人别帐制度,这也是为了揭发天主教徒而设,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个制度变成由寺庙管理户籍名薄。宗门人别帐所记载的内容是每户每个人归属的檀那寺名、宗派、出生地、原籍、年龄、姓名以及与户主的关系等。寺庙要求“檀家”,也就是普通百姓日常参佛,佛祖诞辰和涅磐日拜佛,春秋两季和盂兰盆扫墓以及定期向寺院布施。
因此,寺院开始和普通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普通家庭也设有佛龛,但是这并不是供奉观音菩萨,而是供奉长辈的牌位。送亡灵也带有浓烈的佛教色彩。
日本是一个擅长引进外国文化和保持传统的国家,长崎的出岛自1634年起直至明治开国,在218年间一直是日本对外交流的窗口,长崎的出岛里居住着葡萄牙人和中国人,1689年,长崎还兴建了“唐人街”,很多广东和福建商人聚居于此。中华文化和西方文明都是通过长崎这个窗口传入日本。
比如江户时代人称“桌袱料理”的中国菜肴就是源于长崎,顾名思义,中国菜不像日本菜那样席地而坐,分案而食,而是围坐在桌子旁聚众饮宴。宾客围着圆桌融融而坐,一起分享满满一桌的丰盛美食。
现在长崎特色的中华料理“海鲜杂烩面”和“什锦盖浇面”享誉全国,而且还有日本三大唐人街之一的“长崎新地中华街”。还有起源于中国的赛龙舟和长崎宫日节,以及庆祝中国新年“春节祭”的“长崎灯会”。色彩艳丽的大红灯笼(中国灯笼)及各种大型艺术造型灯,为长崎的夜晚蒙上了梦幻色彩。
除此之外,长崎还有欧式的长崎蛋糕,并且长崎还是西洋医学、铁路以及照相等技术传入日本的地方。因此,长崎是中华和西洋以及日本文化交融汇聚之地。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在历史和当今的交流中都互相影响,互相借鉴,近年来,中国人和日本人在各自媒体的影响下,对于对方抱有负面印象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因此摒弃中国文化影响和抵制中华街,长崎更没有因为鞭炮有噪音和污染环境而禁止具有强烈中国色彩的民俗,更没有警察因为有人穿中式服装而像苏州警察那样,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带到警局调查。更何况,和服还是源于汉服。
在引进外国文化和保持传统方面,中国还应该借鉴日本的做法,“取人之长,补己之短”,这样才能真正增加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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