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被癌症判过「死刑」后|患友故事

文摘   2024-08-28 12:02   四川  


2023年2月,历经13个小时的手术后,当33岁的丁雪再一次从麻醉中醒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一摸肚子上的引流管还在不在。

在肿瘤的“压迫”下,这两根足足伴随了自己3个多月的引流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是一个命悬一线的病人。

几个月前,因为全身黄疸,她被紧急送往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接受体外引流治疗。经过穿刺,她被确诊为肝内胆管癌。

紧迫的病情让丁雪在上海的医院间反复辗转求医。只是,在接受了一系列灌注、消融等治疗后,她的肿瘤仍在长大。

“第一次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做完手术之后,我一摸引流管还在,心里就感觉慌慌的;之后反复问了管床医生,才知道肿瘤因为粘连血管没有切下来,当时我的心就凉了。”

反复的打击一度让丁雪失去求生欲望。但仅比自己大3岁的姐姐并不肯就此放弃,坚持带上她开车去北京求医。

一千多公里的车程、恳切的求医、孤注一掷的尝试、13个小时的鏖战……

自称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丁雪在ICU中醒来:“第一反应是很开心,因为我发现那两根引流管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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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九

编辑五九


「 再遇肿瘤 」

再一次与肿瘤交手,丁雪起初并不觉得意外。17岁那年,她就曾因为罹患肠癌在南京鼓楼医院接受了手术和化疗治疗。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一家似乎一直被肿瘤裹挟。“我的妈妈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得过卵巢癌;前几年的时候,我有一个舅舅也确诊了结肠癌肝转移;我小姨也得过子宫内膜癌。”甚至在丁雪确诊前那段时间,她还正在忙于处理母亲肠癌的大小事宜,连自己时不时的胃疼也没放在心上,“还好我妈那时候肠镜查出来是早期,化疗也不需要做;原本以为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紧接着我就倒下了。”

那时候的丁雪并不知道,家族里厄运的反复降临,其实都归咎于一种特殊的基因突变——MMR基因的胚系突变:“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里这种情况叫作林奇综合征,通俗地说就是遗传病、容易得癌症,但适用于免疫疗法。”

对于林奇综合征患者而言,他们正常细胞的DNA的MMR基因也是缺陷的,这种基因缺陷能通过DNA遗传,具有发病早、多原发、遗传性等特点,患者往往有典型的癌症家族史。

只是,来势汹汹的肿瘤、急转直下的病情,全身黄疸的境遇……这些让本就疲惫焦虑的丁雪和家人来不及做任何准备:“那时候真的不懂,什么叫林奇,什么叫免疫。”

几近昏迷的丁雪在老家的急诊做了B超,肝部显示的巨大占位已让丁雪有了不详的预感,次日,她被姐姐送去了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接受体外引流治疗,紧急保肝稳定体征。而CT和病理报告显示的“5.5cm”“肝内胆管癌”,更是让一家人彻底乱了阵脚。

慌乱之下,自此,那张提示着4个已知 MMR 蛋白(MLH1、MSH2、MSH6 和 PMS2)出现缺失的免疫组化报告也被淹没在厚厚的病历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和提起。

「 紧闭的生门 」

虽然黄疸得到了有效缓解,但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对丁雪的判断并不乐观:“可能只有几个月了”。2023年1月,不甘心的姐姐带着丁雪转至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那时候医生说,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做手术,我们就去了。”

在医院的安排下,丁雪陆续尝试了动脉灌注化疗、消融和手术,但都没有明显的治疗效果。次月,在经历了打击最大的开关腹后,丁雪的意志彻底垮了,瘦到了80多斤,“肿瘤也从一开始的5.5cm长到了10cm,淋巴结也出现了转移。”

“那时候,真的感觉自己没救了。”然而,此时的姐姐仍在网上不断地求医问药,“她一直没放弃,就在打听哪里的医院医生对肝肿瘤比较有经验。”几番周折下,丁雪的姐姐下定了决心,要带妹妹北上,去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寻找一线生机。

“我当时就没抱着希望,一点也不想去北京,感觉反正怎么治都治不好。”一系列的打击让丁雪几乎崩溃,“在家天天躺在沙发上,白天躺,晚上躺,每天吃不完的保肝药,身上插着两根引流管,胆汁还总是从引流管里漏出来,那种感觉真的是很痛苦。

最后,架不住姐姐的反复坚持,丁雪被姐姐硬拖上了北京的车。“她和我说,就去一趟,就当去玩了,不管什么结果,先去一趟再说。”就这样,丁雪被姐姐一路从江苏拉到了北京,一千多公里,9个小时的车程,姐妹俩一路上没说什么话,“那时候我感觉好像人都快不行了,真快撑不住了,怎么到的北京也不知道。”

「 最后一根稻草 」

姐姐找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肝胆外科的王主任。面对丁雪严重的病情,王主任起初并不肯接下她。“他说虽然有一点手术希望,但即便手术成功了,可能也就只能延长几个月的生存期。”

王主任的答复并没有劝退丁雪的姐姐,“我们还是央求他帮我们把手术做了,无论什么结果,是下不来手术台还是做完手术恶化都没关系,是我们自己愿意拼一把。”

在丁雪和姐姐的坚持下,王主任接下了手术。在完善检查排除了远端转移后,2023年3月31日,丁雪再一次躺上了手术台。长期的病痛折磨、治疗失败已让她疲惫不堪,但面对姐姐的毅然坚持、医生的愿意尝试,这份眼前微弱出现的曙光,让她再一次燃起了抗争命运的斗志。“手术的前一天我很紧张、很激动,一直睡不着。”对于当时的丁雪而言,再度醒来的境遇是完全未知的,“但我们还是想再赌一把。”

因为涉及到复杂的肝门血管重建,这台艰难的手术持续了13个小时。“术后我一直睡不醒,王主任就让我在ICU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大概8点钟,我才醒的。”睁眼看到病房的天花板,回想起上一次的手术失败经历,丁雪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一摸肚子上的那两根引流管,“发现那两根引流管没有了,当时我就挺开心的。”

“手术很成功,王主任把肉眼可见的肿瘤都进行了切除。”在乐观心情的加持下,丁雪的恢复也出乎意料得快,“就在病房待了大概一个多礼拜,然后就出院了。”阶段性的突破让丁雪和王主任都很受振奋,也许是被丁雪求生的意志所打动,王主任对她也十分重视。“他让我复查的时候直接来找他。我记得当时给的术后治疗方案是化疗联合免疫。”丁雪说道。

「 命运的转机 」

这并不是丁雪第一次听到“免疫治疗”。手术前,她和姐姐就曾隐约在病房里听见病友讨论免疫治疗的效果。“听见他们说用了免疫联合化疗,肿瘤缩小了,然后我姐姐就去向人家打听了他们用的什么免疫药。”

当时的丁雪并不知道免疫的适用群体是哪些,也不确定免疫治疗是否对自己有效,“只是想着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试一试吧。”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丁雪开始了第一次PD-L1联合替吉奥的治疗方案。

事实证明,命运再一次为她带来了好消息。3个月后复查显示,丁雪肝部情况稳定,原本肿大的淋巴结也有了明显缩小,提示她药物治疗方案有效。“影像显示淋巴结从1.3cm缩小到了1.1cm,王主任和我说,既然方案有效,那就继续用下去。”

丁雪完全没有想到,几个月前命悬一线的自己,如今又有了生的希望。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免疫疗法,分享自己的抗癌经历,又陆续加入了几个病友群:“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病友看到了我的病理报告,就在群里@我,说我是什么‘dmmr’、微卫星不稳定,所以免疫疗法对我有效。

在他的解释下,丁雪加入了熊猫群。“我先是加入了林奇患者群,在群里学习了一些资料,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好奇心的驱动下,丁雪又在家里翻出了母亲曾经的免疫组化报告,赫然提示着“MLH1、MSH2、MSH6 和 PMS2”出现缺失的结果,让丁雪一瞬间恍然大悟,“但因为当时母亲是早期肠癌不需要化疗,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林奇综合征’这个关键的信息。”

「 合力撑开的阴霾 」

明白了自己就是免疫疗法的适用群体之后,丁雪的心态有了明显的转变。“自从知道可以用免疫之后,我还是有一点庆幸的。本来信心只有50%,现在我可能有90%。”

加入熊猫群之后,通过对群资料包的学习,丁雪对自己的病情有了更深的了解,对后续的治疗也有了更强的信心,“之前可能也挺消极的,也很自卑,不想出门,就担心自己哪一天会爆发性复发;现在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情况,相信自己能从免疫治疗中获益,就更有动力了。”

除了林奇群外,丁雪还加入了熊猫肝胆健康交流群。在这里,丁雪结识了更多与自己的病情相似的病友,“群里氛围很好,偶尔有病友求助,大家回复信息也很快,好几个群友也都是医生。”在她看来,自己在群里收获了更多针对性的帮助,“比如说群里会推荐一些看影像仔细的医生,以及处理副作用的办法等等。”

相比起其他病友群的悲观氛围,丁雪表示最喜欢来自熊猫群的情绪价值,“熊猫群里经常有人发红包,说自己‘CR’了;我看着也会很高兴,每次都会跟着恭喜两句,沾沾喜气。”

丁雪提到,癌症病人也需要体面,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状况不佳或是弥留之际的样子被发在网络上,“我们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就自己主动退群;如果有人问,我们就会替他们回答你,不要问,他肯定在好好休息,不要打扰他。我们知道他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们彼此都会尊重对方的隐私。”

如今,在免疫治疗的作用下,丁雪的淋巴结转移仍在持续缩小,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2024年3月10日,丁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班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恢复正常了,家里父母、姐姐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老是催着我,出去锻炼、出去散心。而自从上班了之后,大家的心态也都慢慢平静下来,生活不再只被肿瘤占据。”

「 曙光的传递 」

每当群里有新病友加入时,丁雪都会建议他们完善基因检测:“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前期还是可以做一下基因检测,一旦有对应的靶点,也就多了一条治疗的路。但客观的说,适用于免疫治疗的还是占少数。”她建议病友们多听多问,“虽然同样都是专家,但他们擅长的领域可能完全不一样,这也需要患者和病友结合多方信息去综合判断。”

除了交流病情外,更多时候,丁雪和病友的沟通都集中在分享日常生活上。“比如上班赚钱的小事,以及如何节省治疗费用等。”在她看来,这些“小确幸”能消解肿瘤带来的悲伤和恐惧,“比如我今天做了个什么菜,我发在群里,那个病友就会来一句,今天还没想好吃啥。我们还会组织线下聚会,比如一起吃饭、逛街等等。”丁雪发现,与患者家属的沟通和与患者本人的交流有着明显不同,患者家属更专注病情,而患者往往更想聊聊自己。

“其实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从来没想过自己手术之后能活到现在,毕竟当时看过的所有医生,都说我的生存期只有几个月了。”现在的丁雪仍然持续着21天的治疗方案,下一次复查之后,她计划着咨询王主任,看看能不能不再口服替吉奥,仅用PD-L1进行治疗,“免疫支撑我的信念,自从知道免疫对我有效之后,我就督促自己一定要定时用,同时也要把身体素质养好。”

“复查的时候,王主任见到我,就说我胖了。”现在的丁雪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体重,“王主任一天到晚叫我锻炼。我说我在跑跑步机减肥,他就说那是得跑跑。”



闲暇之余,丁雪制定了自己的旅行计划,“比如说去安徽爬山,或者去东北追星。我每次去北京复查,第二天一做完检查我就出去玩了,大概玩个4、5天再回去继续上班;偶尔约两个好朋友,一起自驾开车,泰山、黄山、九华山、普陀山,我们都去过了。

与此同时,丁雪也仍会在熊猫群里持续学习,“我也要考虑我自己突然有一天我复发了怎么办,我该怎么治疗,我是吃药还是说进临床,我想自己也有一定的基础判断。”

在抗癌的过程中,丁雪想做个勇敢的明白人。“林奇综合征”无疑像一串“基因的诅咒”,不时提醒她想起那扇曾经紧闭的生门,但反复的尝试就像一次次生命的撞击,“也许就是这一次,我们就把它撞开了。” 


为保护患者隐私,文中姓名为化名。
文中带有患者肖像的图片已经患者授权,未经允许禁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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