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十月十九，星期二，晴
早晨第一节课，天有点冷，起床时磨蹭了一会儿，就没有时间吃早点了。其他没有什么，就讲课时容易口干。
赵树理《小二黑结婚》被选到课本里面来了，这是别一风格，孩子们可能会感觉到陌生。像这类小说，其创作的意图非常明显，人物也被作者叫到一起，全部给了任务，说你代表封建势力，你代表乡村恶霸，你代表先进青年，于是不同的人物施展自己的个性，推动情节往下发展。但这部小说至今可挖掘的意义，还是有的，比如小二黑和小芹，他们绝不听从别人对自己命运的安排，他们绝不就范于威权和恶霸的压迫，他们就是拼出一条命，也要争取属于自己的爱情和自由，这一品格无比珍贵。
中午吃酱油拌饭。为此专门炼制了一碗酱油。现在超市里面卖的酱油，生抽太咸，老抽色太深，得中和一下。把红葱、生姜、洋蒜、干虾以及各种大料下油锅炸得焦黄，然后把油倒出来，再在锅里按比例加入水、生抽、老抽、蚝油，和那些香料一起煮，就会煮出一碗很香的酱油来。剩米饭加入两个生鸡蛋搅拌成黄色，使颗粒分明，下锅里炒到米粒开始跳动，就少量多次加入炼制酱油。这样炒的米饭，有酱香，有油香，有鲜香，很好吃。炼制好的酱油放冰箱，可用多次，是消灭剩米饭的好方法。
晚上看自习，带了叔本华的书。前些天在日记里提到上大学那会儿曾买过叔本华的书，今天在书房南墙根的角落里找到了。共两本。一本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石冲白译。一本是《悲观论集》，里面是他的三部作品，一部是《悲观论集》，王成译，一部是《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孟庆时、任立译，一部是《论充足根据律的四重根》，刘林译。两本书的扉页上都有我当年的题记，也是在师大西门旧书摊上搜罗来的。
以下是我晚读时用红笔勾画的句子，抄几句过来，谈几句感想：
——生命对于一个精神枯竭松懈的人来说，是如此短促渺小，甚至一闪即过，所以也就不存在让他费心劳神的事，或是至关重要的事，什么欢乐、财富，甚或名誉均无所谓，即使有众多败绩，他也不可能为此惨遭损失——反过来，对于精神充实的来说，生命就显得是如此的宽容、冗长，是如此的重要，一句话，就是如此举足轻重又充满艰难险阻。因此，要想撷取生命之奥妙、判断生命之价值、实施个人之计划，就非得在困难中沉浮不可。
所谓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一个不想奋斗的人，生活自然松懈，他的时间，可能更为简单而从容。因此他就无所谓困境，无所谓艰难，当然也无所谓克服困难之后的欢乐。这可能是一种自然主义的人生观，他们可能觉得生命不应该遭遇坎坷。这类似于道家。一个精神充实，充满进取精神的人，自然要向未知领域摇索，向更高的目标追求。这类似于儒家。归根到底，还是欲望的多寡。一个人可以伟大，也可以渺小，这一切取决于他的人生观。
——我们就好比是田野上的羊，嬉戏在屠夫们的监视之下，这群羊将或先或后，依次选择而被宰割。因此在美好的日子里，我们都意识不到隐而未发的恶运——如疾病、贫穷、残废、昏馈等等——早已经等待其后了。
悲观往往是理性的，乐观往往是盲目的，看这世界，看这世人，拿出悲观的态度，显得更为深刻，因为你容易看穿他们。古代有一种官，叫“牧”，是州郡的长官，刘备曾任荆州牧。而管理整个国家的那个人，叫“人牧”，《孟子·梁惠王》曰：“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可见管人和管牛羊，用的是用一个字，大概也是同一种方法。在草地上撒欢的羊，无论它自己觉得有多么幸福，但改变不了它迟早被屠宰的命运。人类无论如何自我欣赏，抑或快乐地生活，都回避不了有些恶运的降临。
——不管怎样微小的事故，一旦引起不合心意的情绪，就必定会在我们心中留下某些痕迹。
所有的伤口都会留下疤痕。王潮歌发了一则短视频，题目是《致敬罗振宇的左耳》。他说罗振宇的左耳失聪了，这源于那场跨年演讲，费尽心力，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因为疫情中断。他虽然很从容地处理了这件事，也告诉自己过去了，没有问题了，但没过多久，他的左耳聋了。他以为这只是暂时性的，治疗一番，就好了，没有想到，是永久性失聪。王潮歌说，我们看起来非常坚强，相当的硬朗，相当的无所畏惧，但是没有一个苦难，没有一个灾祸，没有一个麻烦，不会在我们的身上留下痕迹，只是我们装作没有问题。我们不是装给别人看，是装给自己看，说没有问题，但是会疼，会留下永久的消灭不了的疤痕。
——快乐常不是我们所希望的快乐，而痛苦则远远超过我们所预计的痛苦。
这也是从悲观的角度出发，得出的又一结论，就是我们的快乐，往往不是那么快乐，而我们所遭受的痛苦，则非常痛苦。这是人世间的又一真相。
叔本华还说，工作和烦恼构成了众多人的毕生经历，尽人皆同，这是一个必然的事实。
所以悲观主义者往往更理性，更冷静，更有前膽和预判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