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阴谋、悬疑、幽默和锋芒

文化   2024-08-27 14:54   上海  

今年,《驽马》开启了午夜文库的新系列“无间系列”,作为“侦探小说”的一条支流,是如何形成发展的?这个过程中又有哪些“秘辛”和趣事?后冷战时代,我们为什么还会去读间谍小说?它的魅力究竟何在?


在8月17日晚上的建投书局,三位嘉宾为我们带来了对间谍小说的精彩解读,请看。



曹=曹晓雅

沙=沙青青

郑=郑诗亮


正邪背后人性的幽微


曹:第一个话题想跟大家探讨一下,好看的间谍小说要具备什么样的要素呢?有没有共性?


沙:间谍小说作为一个类型小说,内部也分了很多不同的流派,各自有很鲜明的区别和特点。


总体来看,间谍小说从英国发源,19世纪下半叶的时候就开始出现类似间谍小说的一些冒险小说。当时,主角可能是一个为大英帝国出生入死的冒险家,或者是军官之类的,通过这样的角色去呈现当时英国的时代主题——大英帝国的殖民扩张、日不落帝国的构建过程。


在此之后,间谍小说迎来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高潮。一战之前,英国小说有一次爆发式的增长。因为英德的竞争,以德国为对象的间谍小说开始在英国大行其道,以至于推动了政治上现实层面的一些发展。比如公众舆论对政府施压,军情五处、军情六处等情报机构的成立。那个时代的间谍小说有非常强烈的正邪对立观,这个概念贯穿整个间谍小说发展的初期。


而到了勒卡雷的时代,即便有冷战作为背景,也会淡化这种非常鲜明的敌我二元对立的感觉。但是像伊恩·弗莱明,就是另外一种状态了,我们都知道“007系列”,他的小说相对来说更加刺激、冲击力更强,非常惊心动魄,这一点跟勒卡雷小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曹:是的,所以说勒卡雷笔下的特工都是反007式的,包括米克·赫伦的“流人系列”也是继承这种风格。


郑:在我看来好看的间谍小说和影视作品大概分这样几个层面。第一个是007式的,他往往倾向于用一种黑白二元对立式、正邪两分式的框架来推进整个剧情


我更加喜欢的是伊恩·弗莱明的人生,他的人生远远比他的作品要来得精彩。首先他是英国的世家子弟,是一个花花公子,当时有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一些风流韵事,他也在战争时期加入过英国的海军情报部门。按照英国的情报部门的说法,詹姆斯·邦德文化极大地提升了英国情报机关招聘人员的素质,有大量的人因为“007系列”对情报机关怀有热情,愿意加入他们。伊恩·弗莱明还是英国最重要的杂志《藏书家》的创始人。


再往下,间谍小说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的发展。有一位作家我很喜欢叫福赛斯,他是一个超级技术流的作家,有一本名作叫做《豺狼的日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拍成电影,这本书有一个别名叫《暗杀手册》,据说按照福赛斯的小说去履行暗杀流程,是可以做到八九不离十的,大家想想看这有多恐怖。



另外一个方面,福赛斯本人还是一个学识非常渊博的国际政治记者,所以他对国际政治当中的博弈、国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有着非常详尽的描写,他更加深入到波诡云谲的国际政治博弈,有很多详尽的技术层面的描写和分析。


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在我心目中最好的间谍小说,它不单单是第一流的间谍小说,它也是第一流的文学作品,就是以约翰·勒卡雷和格雷厄姆·格林为代表的,这些怀揣着非常严肃的创作态度的作家。这样的小说家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比较玩世不恭,或者说比较犬儒主义,他们看穿了所谓的正义和邪恶两分,背后无非是人性那些永久不变、幽微的东西,因为文学关注的是人在各种各样极端情境当中的挣扎、分裂、绝望、痛苦,在这个意义上,社会主义阵营也有,资本主义阵营也有,苏联也有,美国也有。从毛姆开始,发展出一条漫长的深厚的文学传统和脉络。


我跟沙老师都是冷战迷,冷战往往把人性放到极端的情境当中去考验,而这种考验往往可以催生出最精彩的文学作品。



别样的英雄主义

 

曹:我们从冷战时期来到新时代,再来聊聊“流人系列”,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为什么它会如此受欢迎?


米克·赫伦这个作家,西方媒体对他有一个评价,说他可能是当今西方世界不限于间谍小说,是整个悬疑类型文学领域最有文化修养、最狡猾的一个专业作家,他毕业于牛津大学的贝利尔学院英国文学专业,科班出身,本人也是一个超级i人,很抗拒现代社交网络对人的荼毒,甚至在他写作闭关的时候都不用智能手机,他也拒绝上网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评论,还是一个恪守一些英国古典传统的一个作家。


“流人系列”的写作风格是非常英式的,继承了勒卡雷的一些隐喻和英式幽默在里边。宣扬的是一种别样的英雄主义:我虽然身处低位,但是我绝不随波逐流。他也继承了勒卡雷笔下这种上班族间谍的风格。



沙:赫伦自己本人的背景很有意思。他曾在一个法律期刊里面当编辑,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他住在牛津,每天坐火车去伦敦上班,下午五六点钟再回来,基本上就是一个社畜。到了2015年,他的书开始获得市场的认可,大家开始讨论这个作者是不是跟英国史上留名的间谍小说家一样都干过间谍的工作。如果我们相信他的说法,他并没有从事过类似间谍,或者是情报工作的经历,那他如何能够写出像“流人系列”这样精彩的小说呢?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大学时代受到比较好的文学教育,另外一方面是得益于长达百年的英国间谍文学基础的滋养。


郑:我跟大家分享三篇采访,分别来自《纽约客》《纽约时报》和英国《卫报》。这些专访给我的印象是什么呢?首先赫伦一定是个宅男,《卫报》的记者上门拜访他,首先就发现他家里面是养猫的,然后发现他穿着优衣库的拖鞋,这个细节让我非常有代入感。赫伦他说他一定不是一个间谍,或者如果他被相关的情报部门要求去做间谍,一定会是个糟糕的间谍,因为他不会开车,也不会用Wifi,排斥智能手机和社交网络,他目前仍然用一部非常老旧的诺基亚手机。


沙:他用一台非常笨重的东芝笔记本电脑。



郑: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古旧的保守气息,还蛮英国人的。他笔下有非常典型的英国作家那种幽默感,不动声色地板着脸讲冷笑话的感觉。我们看书里很多场景会觉得他的小说人物像狄更斯、像Wodehouse,很有幽默感,有一些很深刻的反映英国社会制度的东西。


如果让我个人来讲为什么“流人系列”好看,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一方面继承了勒卡雷那样一种虚无主义的调调,另外一方面他向我们揭示了后冷战时代,间谍本身的坚持或者本身的追求是什么。我看了第一季的英剧之后,就蛮感慨的,狗爹(Gary Oldman)在里面演杰克森·兰姆,衣着邋遢,头发油腻,动不动就放屁打嗝,说话也非常毒舌。因为苏联解体了,一个庞大的英美世界的敌人轰然倒地了,作为一个才华卓绝的间谍只能干这个,所以他在第一季就是抓了几个英国的极右翼小混混。但是赫伦有个本事,他能把这些让我们觉得“就这?”的东西写得很好玩、很有趣。



系列到了第二部,渐入佳境,他让我们看到了后冷战时代间谍的坚持,不管是兰姆,还是他所对付的苏联卧底波波夫,他们都带有一些冷战时代的个人恩怨,或是国家层面的冲突,类似《海贼王》里面的一句台词“我是旧时代的人,上不了新时代的船”,两个旧时代的人到了新时代的船上,放不下旧时代的恩怨,一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做一个了结,这个就很精彩。 


东亚间谍文学


曹:刚才谈了很多间谍小说在其发源地英国的发展,其实在中国以及东亚其他国家比如日本,都有自己的间谍文学,那我们的间谍小说作品是怎么发展变化的?受到苏联和英国的影响大吗?东亚的间谍文学作品有什么特点?跟西方间谍文学有什么共同点和差异?


沙:日本的间谍小说,回避不了一个问题就是二战,对中国的侵略战争,这就迎来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把间谍小说里面的间谍描写得越成功,那如何解释他错误战争的发动以及最后的战败?这个东西是无法相容的。


日本作家采取的方式,是把所有的情报工作虚无化,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我们前面提到的勒卡雷的小说有一些调性上的暗合。


日本的间谍小说喜欢去做一些历史细节的想象和补充,把历史上有可能发生的细节做一些拓展,从这个角度来说,日本作家常通过一些小的故事拼凑一个磅礴的背景。


郑:关于我们国内的反特小说,下面我会引用很多资料,(这些资料)即便大家可能会感到非常惊愕,但都有其出处,是正经的论著。


第一条脉络,是著名的通俗文学史家范伯群先生说的“社会主义没有侦探”。在新中国成立前,侦探小说的创作,都是以英美国家的侦探小说作为范本。1949年之后,为新时代宣传的需要,侦探小说家们开始创作反特题材。程小青是成功转型的代表之一,他的《大树村血案》传到日本,被翻译成《人民公社杀人事件》。



这是中国特色间谍小说的第一个文学传统,早在晚清时期就开始发展,一路积累过来。今天我们有很多创作者和研究者在试图梳理和接续这个传统,比如说复旦大学的战玉冰老师,刚刚引用的《人民公社杀人事件》就是他告诉我的。


第二条脉络就是苏联的反特文艺作品对中国的反特小说影响,据统计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文艺作品的大半壁江山都被苏联作品所占据,其中有很多反特小说。公安部号召全国的文艺工作者积极地进行宣传,让群众意识到我们抓特务工作的紧迫性。


但这些作品本身除了宣传层面的作用,也带有导演、制片人、编剧、作者自己的艺术追求和艺术创作的痕迹。创作的成果很有意思,以《无形的战线》的审查意见为例,说这个片子太追求艺术了,不够凸显阶级斗争。浙江大学的于杰博士得出一个结论,据说在这个审查意见之后拍的各种各样反特电影里面人物都非常脸谱化,黑白分明。观众第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还有第三条隐秘的脉络,就是老一辈的反特电影工作者从好莱坞的电影里面学到了很多创作的技巧。早在他们做地下党,在上海看好莱坞电影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这个套路了,包括要用大明星来凸显出电影里面英雄人物的可爱和可贵,我们常看到的对于女特务形象的设定,就是从民国时候上海电影圈子里面的传统延续下来的。


沙:做一个小补充,苏联反特文学对中国文艺作品的影响,可以说一直到现在都有。《潜伏》就是典例。有不少细节参考了《春天的十七个瞬间》。 


“扮演”你自己


曹:我们从英国的间谍小说聊到早期的反特作品,再往近看,间谍题材作品现在也开始有了更多关注度,那么间谍小说回潮了吗?为什么大家依然喜欢阅读这些间谍小说作品,是否映射了我们当下人的一些精神状态?


郑:过去我们可能习惯拿地缘来界定一个人跟你的关系远近,但现代性导致流动性极大增强,本来有很密切的互动消失了。我们究竟靠什么东西来界定我们自己呢?间谍小说和间谍文艺,恰恰是满足了我们这个需求,或者是它在尝试回答这个问题。间谍在不断扮演一个不是他自己的人,但同时他能够快速入戏,到最后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是谁”吗?


回到”流人系列”,我觉得兰姆很多时候还是回到了冷战时期,他在柏林的世界,那才是真正的他。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揣测,因为对一个间谍来说,或许无法被定义才是一个间谍的宿命。我觉得如何在一个无法被定义的状态当中生活下去、生存下去,找到一些意义或者找到一些价值,或许这是我们每个人喜欢读间谍文艺作品的一个理由。



沙:我觉得可能有两个层面。首先,读者觉得非常像办公室小说,会觉得跟自己的很多工作、职业经历找到共鸣。另外一个层面,虚假的身份之下,人的这种真实情感,或者人际联系,到底应该如何去定位它,如何自处,可能这也是很多间谍小说吸引人的一个话题。


郑:我再补充一下,刚刚沙老师讲到间谍小说是把人放在极端的环境下,逼人做道德选择,我觉得这种道德选择为什么吸引我们,显得很有魅力,是因为很多时候你怎么做都是错,很多时候你帮助了你的朋友就会伤害另外一些人,反之亦然。但恰恰是因为这个情况,在不同阵营之间的人冲破了这样一些障碍和束缚,产生了一些所谓的人与人的连接,这是格外打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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