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 早上7:00,阿尔勒
公务员们穿着熨得笔直的白衬衫走向工作岗位,阳光明媚,而你并不羡慕他们。今天是你离开捷克后的第四个年头了,但你对此毫无感觉。你走到河边,凝视着水流,能够坦然面对它,而不再逃避那些关于漂泊与变化的思绪,这是一种释然的感受。
5月26日 圣玛丽亚·德拉·梅尔
今年的圣玛丽亚很美。你得提前到达这些地方。在这里你遇到了朋友,我们都还活着,真是的。圣萨拉的地下墓穴——也许是文献资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那里停留一天——能拍到一张好照片。
总结:不要说“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因为事物会改变,而你自己也会改变。去年吸引你的东西,今年可能再也提不起兴趣,而反之亦然。同样,有些去年你未曾注意到的事物(比如小酒馆),去年你没做过的事情,今年却让你有所感悟。今年一切都很糟糕,除了最后一个例外——那个是美好的。至少你经历了它。
女人——总是额外的麻烦。即使是最好的,也让人吃不消,有时还不如没有。
6月1日 阿尔勒
鸽子大胆地从手中啄食,甚至可以被轻松抓住。一只猫,一只眼睛瞎了,缓缓穿行。温暖的夜晚,正如塞维利亚节日时应有的那种氛围。到处都是猫,像女王一样散步,还有阿尔及利亚人。小酒馆里,人们在打架,还有人透过窗户好奇地看着外面,而我坐在罗马竞技场的台阶上仰望天空。这座竞技场现在被用作斗牛场,看起来像国家剧院的舞台布景。
我想,我会喜欢普罗旺斯的。
6月5日
我完全没睡着,可别再这样了。
6月7日
必须是一件美妙的事——身上带着印记,脸上有某种“烙印”(比如黑人、吉普赛人),或者文件上、秘密档案里有某种标记。我在护照上有个临时居留的章,第一次是误盖的,第二次——也许还是误盖的。但他们告诉我,去找相关部门取消这个记录。
关于移民官员——这是他的责任,他完全清楚为什么要给你这个章。西班牙大使馆的人说:“我们不能给你签证,请去相关部门让他们取消这个记录。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个章,你是唯一一个有这个章的人。”
有些人,一生从未真正经历过风尘仆仆的生活。
圣诞节时,吉姆·彭福尔德(Jim Penfold )对我说:
“约瑟夫,我邀请你过来,不是为了取悦你,而是因为我真的希望你在这里。”
6月10日
彼得·凯塔 Peter Keta——从埃及回来后说:拍摄变得越来越难,人们不再愿意被拍照。
6月15日 巴黎
我告诉戴乐比尔(Delpire),我们推迟出版。他说我是完美主义者,所以永远不会完成。但是他认可我的态度,而且他很喜欢。
人们已经认识你了,如果你想拍什么,都可以拍。你最大的支持者是那个曾和警察大打出手的朋友,没人担心你会滥用这些信任,反而觉得你是个无害的人。因为你把照片免费送给人们,大家都希望你能为他们拍照。
一位吉普赛女人说,很多英国吉普赛人在二战期间定居下来。他们不能在夜间生火——因为轰炸而被禁止。
6月16日 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
狂风肆虐,寒冷刺骨。即使穿着衣服裹在睡袋里,我仍然觉得冷。一个吉普赛人对他的妻子说,他根本没出去,因为没带外套。尽管如此,男孩和女孩们依然骑着马在河里嬉戏,给马洗澡。大家都说,这风毁了节日的气氛。
6月17日 萨布塞多
女人就像树,每年都会结果实。——斯洛伐克吉普赛人
许多事物正在消失,传统习俗也逐渐丧失。参与节庆的人越来越多是那些并不真正融入活动的人。在这里,不同的马群混杂在一起。在山里,它们原本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的群体,而当它们被赶到一起时,就开始互相踢打。其中有一匹怀孕的母马,今天生下了一匹小马驹。母马身后还挂着胎膜,而小马驹的腿僵硬,走路非常奇怪。当有人踢到母马的腹部时,公马因为害怕而保护着她。山里还有一匹36岁的老母马,人们不愿杀死她。
尤金·史密斯镜头下的西班牙村庄——根本不存在!
人们会按照尤金·史密斯拍摄的样子想象这个村庄,而那不是真实的样子。
6月22日 阿维拉 - 塞哥维亚
电视和汽车。这是最近最深刻地改变人类生活的两样东西。在一个西班牙村庄里,那里的人们过去一无所知,如今甚至还没有汽车,但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已经和马德里的人们一样。汽车对生活的影响尤为显著。在这个西班牙村庄里,从房屋建筑来看,你本应期待看到驴和骡子的西班牙村庄,现在却充满了汽车。
去拍摄节庆吧。再过两年,你可能只能拍摄其他摄影者了。
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把我带到他家让我过夜。后来他说,摘掉眼镜吧,我家人不喜欢这个。
6月29日
你应该更深入地融入节庆活动,而不是总是站在外面。
你要像一个饥渴的人那样看着别人吃东西、和女人相处……你也应该找到一个地方,在疲惫的时候可以去休息和放松。
6月30日
装胶卷 在炎热天气装胶卷时,热浪滚滚,手指都会出汗。你只能在天气凉爽时装胶卷。在这样的天气下根本没法操作。英国的天气就很合适。
夹克 夹克的口袋总是撕破,测光表掉出来摔坏了。夹克年年破,每年都得换新的。
镜头 光圈环应该设计得更紧一些。
眼镜 徕卡相机会划伤眼镜的镜片。
笔记本 现在用的日历笔记本按天分隔着,不方便书写。你应该用只有空白页的笔记本,每天自己写上日期。
小型尼龙折叠背包 背在身上的小背包很实用。当你把大背包放在寄存处,只带着睡袋去拍摄时,大背包反而会成为累赘。这个小背包应该像军用粮袋那样实用,可以装下笔记本、相机(需要藏起来时)、胶卷和证件。
外套或夹克 夹克太厚太热了。你带着它,仅仅因为它有口袋,但它让你汗流浃背,而你又懒得放下。
正装 如果有一天你想拍一些需要人们穿正装的场合,你得带着一套西装(最好有辆车来装)。
布列松(HCB)我曾对他说,有人告诉我,如果我过去三年拍的那些照片是彩色的,我可能就不会为钱发愁了。但我想,那不会让我没有金钱上的烦恼,只会让我为背离自我而感到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