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晚上好,我叫秦岭,这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可不是笔名。很高兴在蚂蚁摄影平台与大家一起分享和相互交流学习。说起来,与蚂蚁摄影还是挺有缘分的,记得第12届蚂蚁摄影奖征稿和第二年评奖的时候,因为它前卫的评奖形式以及对摄影作品和摄影师的态度,让我特别关注和欣赏,当时我捐了100元钱。虽然钱少点儿,但也表达了我对蚂蚁摄影平台由衷的支持和喜爱。首先感谢蚂蚁摄影平台,感谢令胡歌老师和《秦人秦相》影像艺术机构提供的这次分享机会,感谢许安平和叶子胜两位老师的辛勤付出,也感谢《秦人秦相》所有同仁的支持。我今天分享的题目叫《长安流年》,主要内容是我40多年来以西安为中心拍摄的一些照片。其实多年来我拍摄的题材和视角比较广泛,城市农村还有拍摄方法也一直试图追着时代的脚步。我已经出版了摄影画册《走街》、《串乡》、《拆迁》,出版了关于西安城里一条很有名的老街区消失全过程的图文书,叫《老西安——消失的街区游艺市场》,在上海出版社出版的表现西安城的《城里城外》,讲述大唐帝陵的《大唐帝陵三百里》,还有为乡村振兴拍摄出版的图文书《未曾远去的村落》以及《西安宗教文化概览》等。2016年我应《中国国家地理》邀请,走遍了陕北所有的县,拍摄了专题《走胡线——陕北段》。多年来我的拍摄和思考没有停歇过,一直就想把自己的摄影表达做好,想做有意义,有意思和钟情内心的事,现在我正在拍摄的专题还有《蓝关古道》、《库峪河》、《西安民国老建筑》、《抽丝剥茧》。这些专题的拍摄,时间最短的也有几年了,它们的拍摄有穿插,有停歇,也有有意识的沉淀,不过一直都在拍摄中。我一直努力寻求用自己摄影语言的突破,想把表达做到简单而又纯粹,在大的环境下有不一样的真诚记录,给历史留下我们曾经的真实的东西。摄影的分类有很多,从文献的角度来讲,它是历史文本,能给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家庭,甚至一个人留下无法复制的瞬间影像资料,留下过去时的永久记忆。当然,摄影术的发展也就不到200年的历史,但就是这不到200年的历史,让人们看到了前人所留下来的许多真实情景。比如说,自然灾害的地震、洪水、火灾,还有人类生活中的战争残酷,权力的黑暗,生老病死,当然也有无比美好的风光,人类的微笑与喜悦。许许多多以前人们只能用文字描述的事情,用一张照片就说明问题,让人一目了然。摄影用最直观的影像记录,给了历史留下真实,让人们更清晰的观看到前人前世的点点滴滴。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摄影,可能与父母给我拍的纪念照有关,我的许多重要时刻都有照片,比如:百天、十个月,一岁、三岁等等,到我上了中学的时候,父亲学校的一个同事负责学校的宣传工作,其中摄影是一项重要内容。由于我喜欢,我就常常去给他帮忙,打下手,他也常常招呼我,让我跑腿给他买胶卷儿,买个相纸,买洗相用的配方材料等。他拍照后的冲洗放大,也让我帮着做定影显影以及水洗,直到最后的上光机上光,做完这些后,我还会帮着把暗室打扫干净,目的就是呆在老师这。那时候,用水冲洗胶片的时候,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因为只有操场有水龙头。在流水水冲洗时,我就一直守着不能离开,不管多晚,到黎明是常有的事,但我乐此不疲。老师对我也很好,给我最多的奖励就将他的相机让我拿去用,我用这台相机给同学们拍过不少照片。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是我在初二拿着老师的相机和同学们在西安的革命公园里拍摄的。由于兴趣和喜爱,摄影就慢慢成就了自己的立命之本,甚至成了一生的牵挂和不舍,直到今天,依然无法离开,依然兴趣盎然,依然执著坚持。西安,古称长安,地处关中道八百里秦川的中央,素有“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司马迁在《史记》中说的。其实天府之国,指的不是四川盆地的成都及其周边,而说的是陕西关中西安这一片。长安,是十三个古代政权的首府所在地,号称“十三朝古都”。“长安”最初的命名是在汉代,寓意为“长治久安”,到了明朝的时候改为西安,取义为“安定西北”。在民国的时期,有很短的时间做过“西京”,再后来“西安”这个名字就没有变过了。有关陕西和西安最早的影像资料,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大都是十九世纪后期和二十世纪初,一些外国的传教士、学者考察还有一些机构的工作者拍的,比如说德国的恩特斯•伯施曼,瑞典的奥斯伍尔•喜仁龙,法国的爱德华•沙碗,美国的植物学家麦耶等。不过,在最有名气和在西安待的时间最长的应该是日本的足立喜六。 足立喜六1906年来西安的时候是在高等学府教习,他在西安生活和工作的几年时间里,走访、调查、实录拍摄了许多陕西特别是西安周边当时的历史遗迹和地域状况,同时还拍摄了不少西安周边的人文景观。回到日本后,他将所拍到的资料整理,研究,用了一二十年的时间,出版了一本书叫《长安史记研究》的书籍。前些年,我的一个朋友在日本,我当时就请他打听有没有这本书,他说这本书在日本卖的还挺贵,得大几千块钱,而且这本书在日本出版的时候是竖版函装。后来改革开放力度大了,陕西的出版社把它翻译出版了,名字也叫《长安史记研究》。《长安史记研究》出版后,就成为后人查询西安以及陕西周边历史遗迹和地标不可或缺的重要蓝本。我按照足立喜六当年的拍摄线路进行了走访拍摄,也有近十年的时间,感慨也是挺多的。 周至的楼观台,是千年道观,中国道文化的发祥地。我到楼观台寻访拍摄时,足立喜六拍摄当年拍摄的楼观台门楼已经不复存在,毕竟100多年了,加之楼观台又经过大规模的改造,特别是这些年的扩新改造。于是我就在“说经台”的对面,以老子手植古银杏树为前景,拍摄了“说经台金秋”的一张照片。我沿着足立喜六的足迹来到了兴平的马嵬坡杨贵妃墓。当时足立喜六在书里面有了两张马嵬坡照片,一张是全景,另外一张是对着杨贵妃的墓冢拍了一张照片。我拍下了如今的情况。我到马嵬坡以后,杨贵妃墓就是这个样子,残雪的边儿是钢筋焊起的围栏,墓冢用青砖固着。墓的左侧,也就是我们看图的右侧,矗立着一块墓的残碑,就是当年足立喜六拍摄的那块。百年后的杨贵妃墓与当年的贵妃墓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家可以通过两张图的对比看一看当年的墓冢还是有点荒凉。我又到了现在的西安的长安区,寻访当年足立喜六拍摄的牛头寺。牛头寺建于唐贞元十一年(795),又一说始建于唐贞观六年(632),宋太平兴国年间(976-983)改名为福昌寺,元佑元年(1086)复名牛头寺至今,寺紧挨着塬畔。那天我进入牛头寺,寺庙显的冷清,这时走来一个僧人,他问我来何事,我就把足立喜六拍的当年照片给他看,说我想寻访一下这百年前的旧影,看看这个地方是否还在。他看看我,有些会意说:“你跟我来”。我跟着他绕过一个大殿,在殿的北侧,上了一个土坡,他问我,“看看是这不?” 我仔细观察,按照他的提示,发现这就应该是当年足立喜六拍摄的地方。照片中的那颗树还在,树是南北两侧各一颗,树在殿房前,殿房紧挨的是塬,也就是少陵塬。树杆向西倾斜的很厉害,一个枝差已断裂无存,树的中间用支柱把它固定支撑着,树上有西安市古树保护名录—侧柏的牌子。两树中间多了一个经幢,那个香炉也在,但看年份成色已经不是原来的了。殿房对面的房子早已不在,当年躺在院中的那条狗早已无了踪影。我对照着站在原来照片的位置拍摄了新照片。僧人说:“我带你再转一转,看看。” 我跟着僧人去了前后大殿以及遗存的屋子。离开的时候,僧人又送我了两本书,是关于西安宗教方面和介绍牛头寺的,我拿着书,给牛头寺上了布施。“重拍足立喜六长安影像线路图”这个专题,我在2018年就已经基本拍摄完了,除过与陕西交界的函谷关我还没有去,其他的图录,我已经都有拍摄。高中毕业以后,我继续求学,专业是摄影。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拍摄西安城,转眼40多年过去了,我在拍摄西安老建筑的同时,更加关注拍摄西安人的生活状态。我还收藏了一些陕西的老照片。比如说这三幅底板和照片是我收藏的。内容是60年代初,西安昌仁里小学的学生在做室外活动,有帮助妇女扫盲,有在兴庆宫公园搞活动的,也有做物理手工课的照片。这组照片我收了应该有二三十张吧。当然也有从网友拍的老照片里面下载的西安老照片。下面这张是我拍摄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照片,照片中这个门是西安当时留下的民国建筑,即民乐园南门的下半段,民乐园当时有四个门,我拍的时候,其他三个门已经不存在了,我看过一些资料,早些年三个门都在,由于当时这个地域的环境也就没有保存下来。民乐园在西安其实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标,1929年,也就是近百年前,由冯玉祥主持修建,民乐园就是与民同乐的意思,园里修有军营和大礼堂,1934年蒋介石来西安的时候,还在这个大礼堂,还给各界和学生训过话。民乐园的高光是因为它是著名的红灯区之一。民乐园的对面,也就是我拍游艺市场的地方,是以底层人生活为主,里面有说书,有唱戏,也有花馆,各式各样的杂耍,三教九流混杂其中,如果说民乐园是一个高档的红灯区,那么游艺市场就是低端的“红灯区”消费场所。民乐园和游艺市场都靠近解放路, 而当年的解放路的街面并不宽,路面凹凸不平,人员成分复杂, 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不少。我拍摄过的游艺市场,把游艺市场的照片拿出来,游戏市场是西安一个很著名的老街区,上面说过它的主要特征就是它曾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西安的一个“低端红灯区”,我说说这里吧,请大家看看,第一张照片是游艺市场拆迁以前我给居住户拍的一张合影照片,第二张是住户搬迁时候抱着铁炉子,另一张是两个男人蹲在院子路边喝啤酒,还有在院子里吃饭的情景。封面这张我拍于1999年的夏天,早上的阳光灿烂,我到市场比较早,这个时候刚好有一个女人提着塑料桶倒完尿盆回来,我就拍了下来。当时没有拍她的头部,我想应该尊重被拍者的隐私。在游艺市场里拍的照片,我都经过本人同意后才用的。我当时拍这个专题时和游艺市场里的人们关系搞的非常融洽,在市场拍了两三年, 节假日休息和下班以后就几乎都和他们在一起。那时拍摄我大都和我媳妇一块儿去,我会说河南话,我媳妇不太会,她说河南话特别生硬还乱拐弯。因为我的方言能运用自如,所以和他们沟通起来就比较容易,在这个区域里,河南话就是畅通无阻的“普通话”。每次拍完照片后,晚上我都会请他们吃烤肉,喝酒,他们最爱喝的酒叫红领巾,当时一瓶卖十来块钱。有一个老哥酒后不止一次用河南话跟我说,你在这块拍照,你尽管放心的拍,谁要不让你拍,你来找俺,或者提俺的名字,就说是俺朋友,是俺让你拍的,谁敢不让你拍,俺就去收拾谁。从言语行为上来说,这就是当年西安解放路一带的风格和做派,一种彪悍的言语和行为,也是游戏市场典型的处事方式。游戏市场斜对面的民乐园的门脸后来也重建了,去年九月还举行的了一个仪式,说要重振民乐园。现在路过这里,几个门脸还挺像民国的建筑风格。西安是一座府衙级的古城,城河也是按照这个级别来建造的。这张照片是1983年西安护城河清淤的场景, 用的还是从老师那儿借来的135海鸥相机,当时有这样的拍摄条件,我心里还是蛮满足的。这张片子的拍摄地点是在城墙的东南角。那时候你去拍照,怎么拍都不会有人过来干涉你,不像现在,不管你到哪里拍照,只要你举起相机,就有人来干涉,问你是干啥的,为啥要拍,即使是好事,也要问你个子丑寅卯。当年城河清淤现场可谓是热火朝天。从1984年到2019年末,西安城河的清淤经历了三四波的折腾,总算落下帷幕,成为西安环城公园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张照片拍于1979年的夏天,我记得很清楚,我拿着相机和我父亲一块上的城墙,因为当时我们家离火车站并不远,有时候夏凉,走路什么的都会在火车站附近转转。我六岁上小学的时候,小学就在火车站西侧,叫西小街小学,紧挨着城墙,那时城墙千疮百孔,课间都会在城墙洞里玩耍。火车站广场东西两侧是候车室,靠南是售票处,广场正中央是仿古建筑的车站正门。蒋介石来西安的时候就走的就是这道门。 为了使车站和当时的尚仁路接起来,就在尚仁路北面新辟了中正门 (即解放门)以通火车站,解放门与尚仁路就连接在一齐。1947年,尚仁路改为为中正路,可能是因为蒋先生来过吧。到了1949年7月欢庆西安城解放, 就更名为解放路,一直沿用至今。
这两张照片拍1984年①, 一张是大雁塔闹社火,另外一张离大雁塔也不远,当时我记得从大雁塔十字到大雁塔,有一个大坡,坡两边是园林的树林子。有些村子的社火到今天还成了非遗的保护项目。 上面一张②是上世纪80年代的婚纱照,婚纱照在西安最盛行应该是90年代末和新世纪初,什么蒙娜丽莎、金夫人、雅典娜等有名气的大型婚纱照大都集中到了东大街。这个场面当时在解放路,也是婚纱照的初期,服装的饰样和花样也不是那么多,用的设备是比较笨重的玛米亚RB67,在街上拍照,在当时我觉得拍照者和被拍者都需要勇气与胆量,也是改革初期婚纱照的雏形。还有两张照片是我90年代初和90年代中期拍摄的,你看当时上边这张照片③是东大街,当时市容街貌还是破旧的,远处的东门已经残败不堪。记着我们院子当时有一个木工,也在修东门的工人之列,每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要从我家路过,他从28自行车车梁下的帆布袋里拿出一个铸造的铁器小刀给我,说是从城楼里的大梁上发现的,要我留着,我对这事印象特别深。上面这张照片④是三轮车夫冒着大雪骑行,当时西安的人口不像现在特别多,雪下的特别大。每当你从大城市出差回来,见到西安就像回到了一个大县城。 西安有个扑克牌游戏,叫挖坑,三人玩也可,四人最好,讲究的是三四人之间的配合,一人当家,三个人齐心为攻,每个人的角色转变都很快,既是盟友,更是对手。这张照片就是几个三轮车夫在等活之余玩挖坑的情景,输了就顶地砖。当时我用的是武汉出的巴尔达胶片相机,这个相机很小,很轻便。拍摄地点也就是西五路西段,后来被收入2003年出版的大型画册《中国人本》,照片被广东美术馆收藏。我再放几张1990年代我拍西安的大街小巷。在这些画面里,我们能清晰的看到当时的生活气息和生活场景,比如说第一张①就是大雁塔最初改造的民俗小吃一条街,每到节日人山人海,生活虽不富足,但人的精神头都很好。 第三张③是90年代的2月14号,一对情侣走在东大街的场景,背后是惠群皮草行,当时惠群在西安多有名气呀,为了赶时髦我还花了300多元在惠群找人打折买了一件皮衣。我还想说一说这张照片④,1996年的冬天,我的孩子当时还在上小学,中午放学的时候去接她,我是骑自行车接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路过我家隔壁的交大二附院,我向里面瞥了一眼,看见二附院的院子里停着一台车,车门打开,一个小女孩站在车外,扶着打吊针的支架,显然有人在车里。我迅速把孩子送回家,拿起相机直奔二院。这是一台现代牌小车,一个男子走过来问我是干啥的,我告诉他我喜欢摄影,这个情景挺感人,我特别希望能把它拍下来。男子爽快地说可以,但不要拍车里边的人,说车里是我老婆在发高烧,还有不能拍我这辆车的车牌,车是我偷开出来的,是公车,老婆有病,着急才带她来看病的,不想惹麻烦,再有,就是你拍的照片最好给我一张。我点头答应了这些,连说“么马达、么马达”(没问题)。我没有拍车内,也没有拍车牌,最后还洗了一张照片送给了他,作为孩子成长的一个记录吧。 出摊
上面一组我在西安城里拍的照片,这组片子有艳阳下街头协助交警维护交通秩序的场景,有结婚头车与公交车并列等红灯的状况,也有街头修自行车的车摊儿,还有街头歇脚的三轮车夫。比如第一张照片的修车摊,地点在自强东路,自强东路本身就是自行车零配件的集散地。这个画面很有趣,是因为照片之中修车摊的画面中心有一个正准备上自行车的一个男子,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照片瞬间的释放点吧。再就是菊花园拍的三轮车车夫的休息场景。这张协助维护交通秩序照片,你仔细看,从她的穿戴来说,他是一个女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她脚上穿的凉鞋上可以看的出,这种塑料凉鞋就是那个年代的标配,而这时一辆公共汽车从此路过,车里的女人伸出头来向外看。还有一张是大差市两个男人用不同的通话方式打电话的场景,非常能说明电话在九十年代的特点。上面这张是个体户准备出摊的照片,钢丝床上放着包袱,大概率应该装的是新潮时装,模特儿被人抱着走在前面,搭载出摊货物的是一辆老式的大链盒自行车,这个标志比较明显,背景是西安钟楼,最明显的是路过盘道的夏利牌汽车,车顶的帽子还挺有意思。摄影师就是要在时代发展中捕捉到看似常见但最有时代特点的画面。
一个好的摄影师在捕捉街景的时候,在掌控了取景构图光线前提要素下,应该眼疾手快,尽可能的保持拍摄原生态,也就是不干涉,不刻意,纯纯粹粹的拍出照片里最有说服力和最有生命力的东西。上面照片是我在90年代末,在西安庙后街拍摄的,在炎热的夏日里,乘凉的男子都穿的比较简单,当然最简单的也莫过于没穿裤子的小男孩。院子是陕西省第八建筑公司的家属院。院子以前我就进去过,是一个三进院,院子相当讲究,当年的建筑保留比较完善,估计原来是一个富庶人家的院子。不知什么原因成为建筑公司的家属院,也就慢慢成了一个大杂院。有一次冬天下雪的时候,院子里没人,我也就放开胆子拍了一些照片。再后来,院子重修了,原来的感觉消失的越来越远了。 早些年,也就是1993年前后,西安有很多这样的院子,这些院子大都在甜水井一带,还有和平路路的东西和东木头市一带。随着拆迁步伐的不断加大加快,一些院子都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我原来有一个想法,就是拍西安市50个比较完整的院落,集结成一本书,后来一是忙,再是拆的速度很快,没能完成这个心愿,特别遗憾。咱们现在看看,是我拍的几张老院子照片,第一张院子是在红阜街的中段拍摄的,院子门牌是32号,我进院子的时候,院子已人去楼空了,很快这院建筑就被拆了。这张彩色照片是我2019年在东木头市拍的,院子在东木头市的南侧,院子的门脸还是比较高的,相当的讲究,后来也拆了。这里有1993年甜水井院子里的砖雕,有督军府的老宅子,也有湘子庙街的老院子。看着老院子,听着街道的名字就觉得西安就是文宝福地。所以,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坚持对一个项目的不懈努力和跟踪拍摄需要有一定的耐力才行。下面我说一说这期海报中使用的那张照片,一个女的牵个狗,从城门往城外走,时间是1999年,我起的名字叫《出城》。那个时候,西安远不及现在的花红酒绿,还处于一种相对封闭的发展状态,西安城里的房价也就2000元左右,虽然不停的开发,高楼大厦还是没有现在这么成片成片的,那个时候能牵着狗在城里城外到处溜达,一定是很高级、很豪华的事情,这个女子穿着打扮在古城下的映衬下,路过的人就不得不多看两眼,这也是一个时代气息的反映。我比较喜欢这张照片,照片从近景到远景,一直到中间推自行车的人回头看,还有远处的两厢的轿车,都有一种时代的符号在里面。上面这几张照片,一张拍摄于西安东大街的1+1的迪吧,另一张拍摄于骡马市里的印花布巷,这两个地方都处于西安比较繁华的商业地段,也是最能反映西安热潮的时尚之地。以前和朋友去迪吧,想拍照,相机还没全拿出来就被保安发现了,几个人就围过来了,看架势是想揍你,我只能不停地回话,还好没有惹出大事。那个时候我和胡武功老师经常在街上溜达一块拍照,我们就想拍一些没有约束的迪吧和舞厅之类的场所。胡老师当时在报社任职,他借助分管娱乐记者的关系,和迪吧老板取得了联系,迪吧老板同意我们去拍,但跟我们有个约定,不准影响迪吧的正常营业,照片不能在媒体上发表,还说了些啥,我都记不清楚了。进了迪吧之后,你想一想,迪吧是什么地方,山呼海啸不为过,光那个嘈杂的音乐声,你都受不了,加上烟雾缭绕,扭动的锐舞完全可以用炫爆来形容,我拿着相机转了儿圈,仔细观察了身边的这些靓女俊男,开始了拍照,也算是给时代潮流中的迪吧舞厅留下了一份影像文本吧。骡马市印花布巷拍的这两个小妹,是我用80—200的尼康手动头拍摄的,起了个名字叫《背影》,照片右侧的这个小女孩,她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这俩穿着时髦的女子,中间女孩穿的鞋叫松糕鞋,这款鞋子当时可谓风靡一时。左边女子穿着宽裤腿,背着时髦的包包,包带放的老长老长一直到屁股下面,这才是时尚。对我来说,我喜欢一个人拿着相机在大街小巷走走看看,溜溜达达,看到的是人生的五味杂陈,体验到的是人们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拍摄身边的人和事,看似普通的场景,要拍出温馨与幽默感的画面,就要用心去想,去琢磨,去看书,去观察,去体味,拍出自己的风格。我觉得现在的摄影师拍照片,一部分都比较浮躁,没有静下心来,都被花里胡哨的外表所迷惑,喜欢超甜超腻的画面,这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情感的照片是留不下来的。经过多年自己拍照片的实践,我觉得该快的地方一定是不能错失每一个瞬间,慢的时候一定是精益求精,让每个画面中间都有准确的呈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和语言。我拍照片有喜悦,有悲伤,更有艰辛。比如说这张圣诞夜的照片,当时用人山人海一点都不夸张,那是人心相望的年代。再看第四张照片,这是一女子在烫发的情景,我和几个朋友拍照溜达着到了西大街,就在前一天,西安下了一场雪,我们当时上了一家美发店的二楼,看见一女子正在烫发,我想拿起相机拍的时候儿,女子就用很犀利的眼光盯着我,你想她盯着我,我就不好拿着相机对人家,我就在狭小的空间里东瞅瞅西看看,用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生怕我拍她。最后我就拿起相机,没有拍她,拍窗外的鼓楼,实际上,我把她放在了三分之一的画面上,焦距对在烫发女上,拍了这张照片。④
再放几张,我拍的不同时期的西安。这些照片有烟雾缭绕的北院门回民街的烤肉①,也有钟鼓楼广场在歇息的保姆与主人②,还有在安居巷卖鸡蛋的奶爸③,当然也有蹲在骡马市路中央抽烟的男子④。我还拍了西安的夜市。2000年前后,西安夜市的中心聚集点是东新街,当然,东木头市的东口,和平门里的顺城巷,南稍门十字的西北角也有,说的不一定全。东新街当时算是西安最大的夜市,每天晚上灯火通明,彻夜营业,摊位一家挨着一家,生意特别火爆。马路边吃着打边炉,炒着从南方空运的时令菜,口中撕扯着烤肉,喝着啤酒,听着从业唱歌者的歌曲,享受着各种美味佳肴, 那是无比的惬意。照片中这位卖花少年,他来自安徽地区,和几个比他大的哥哥姐姐来到西安谋生,以卖花为生,白天也干一些别的事情。我当时拍他的时候儿,卖花少年就露出了胆怯的神情,其实我是有一些犹豫的,是摁快门呢?还是不摁快门呢?我想摄影也许就是这样,只要你拍了就能定格时代的信息,留给后人曾经的过往,我就和他对视的笑了笑,化解了尴尬,按下了快门。后边这两幅照片,一张是卖红薯的小男孩,一张是小男孩随父母送煤进城的场景。这都是我在上下班的路上抓拍的一些照片。 上面儿的照片,反映出照片的趣味点,我觉得这点还是挺重要的,会让观者看后能笑,也有泪点,它常常反映出一个时期的审美取向。所以说摄影师要不断的在小照片上找到大焦点。比如第一幅照片刚好是我骑自行车,从店门口过的时候,小女用脸盆洗脚,你想一双脚放在脸盆里面,是诙谐有趣,也是现实。再看最后一张照片,一个进城的男子,站在模特的右侧,神情茫然的看着前方,与男模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比。还有路边的模特下岗的这张照片,打电话的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丢弃的模特, 我是骑着自行车拍了这张照片。有时候拍照片一定不要去看你的拍摄对象,如果你与被拍者四目相对的时候,你要用微笑和赞美来化解彼此的尴尬。 这两张照片是我2004年拍摄的道北二马路,两张照片是在同一个时间,同一地点拍摄的。那天我起的比较早,六点刚过,我已经到了二马路。西安的二马路位于陇海铁路的北边,是东西走向,马路不宽,主要居住的是上个世纪30年代为躲避战乱和逃荒至此的中原难民,我们把这里称为道北。说起道北,在西安人的记忆里,这里治安环境差,居住环境乱,有一个出名的杀人犯叫魏振海,就是这里的一个证明。这天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照在街道,因为我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专门开车到了这里,反正有情况,开车就溜了。我把车停在路边瞻前顾后拍了几张,洗衣服的女人注意到了我,我装着没看见,开车就走。 也就以上这些照片,反映道北生活状况的一个缩影。后来,大明宫遗址公园建设,西安火车站丹凤门广场扩建,二马路一带被大幅度的异地安置,这种生活场景也就看不到了。火车站北广场建成以后,我手中的这些照片就被放置在北广场西侧的车站公园展示,名字叫《道北影像》,几年了,现在还在那里。
安全套
上边这一张,我起名叫安全套,这张照片是2004年在星火路立交桥下拍的,还有一张叫滑轮车,照片是在2006年在书院门顶头一家银行门前拍的。就拿安全套这张照片来说吧,我当时骑自行车儿沿着星火路立交桥往家走,路上就看见两个少年,一个抱着另外一个,往墙壁上的箱子里投放硬币,因为只有投放硬币那个东西才能出来,他们抱着投了两次硬币,可能投的钱不够,东西没出来。我就拿相机在他们身后拍了两张,也许是他俩慌慌张张和站不稳,感觉身后有人,回头看见我的时候撒腿便跑。我说西安的《长安流年》,就不能不说西安的文物遗存。从田野文物到汉风唐韵,能拍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毕竟这是一座古城,这地界不缺文物。如何用摄影的手段,把这些文物拍的不像明信片那么呆板和唯美,成为有张度有内涵的照片,这就需要考量一个摄影师个人的修养和文化沉淀,他需要长期的观察,慢慢消化,准确表达。用一种新的视觉方式来呈现当代与古代的关系,当代与城市变迁的关系。比如说汉武大帝像与塔吊①,风雪飘摇的古城楼与送煤人②,唐朝遗存大佛殿与远处的高楼③,上坡的三轮儿车与龙首塬④,我都试图用一种全新的方式给大家呈现出我的尝试与探索。当然,它也不失为探索《长安流年》拍摄的一种方式。2016年5月5日,是著名作家陈忠实老师告别的日子。地点在西安殡仪馆的咸宁厅,告别厅外人山人海,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与陈老做最后的告别,有的人手捧陈老的《白鹿原》,有的人举着陈老的照片。当时好多人没有能挤进告别大厅,我很有幸。在告别大厅里面我拍了一些照片,从一层到二层,也拍了陈老头枕《白鹿原》安详入睡的画面。但总觉得这种写实的记录性拍摄不能表达我对陈老的敬仰之情,因为我在出版社工作,与陈老相识比较早。2008年的时候,我准备出版《老西安——消失的街区游艺市场》的时候,想恭请陈老题写书名,给陈老说了以后,陈老没打绊子应了下来。没几天就把字写好了,让我去取,他当时有事,把字放在作协的传达室。他当时就跟我说:“秦岭,我把字给你写好了,放到俺作协的传达室了,你来时给传达室的人说一下,说是我让你来取的”。后来,我把这个字取了回来。这个字就是上面看到的。在告别大厅里面,有一个女士,胸前戴着白花,站在大理石的柱子前面,而石柱上映衬出“沉痛悼念陈忠实先生”的影像,我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表达我对陈老的永久怀念之情吧。摄影是一种表达方式, 它可以用画面语言表达出人们心底里的情怀。这是一张2013年我在圣诞夜拍的照片。一个小伙子头戴面具,让我给他拍照,背景是钟楼的夜景。多年来,每到平安夜,我都会到大街上拍摄,街上很多年轻人,他们以走路的方式从东大街走向钟鼓楼广场,南北大街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前进着,为什么会是这种方式我也搞不清。圣诞夜的街上,年轻人都会都会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来抒发自己的心情,释放自己的激情,展示自己的个性,揭示人性的包容。我个人觉得也没啥不好的。2018年圣诞夜,一辆采血车停在东大街端履门的西北角,街上人山人海,车里的灯光一直亮着,我上车看了一下,不大的地方真有不少年轻人在献血,着实让人感动。以后的几年里不让上街了,我就到教堂里拍了。从1996年西安第一次出现情人节的时候,我就开始拍摄具有中国元素的情人节直到现在。《人民摄影》报,《华商报》做过整版的刊登。当然这些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2010年春节和情人节相遇,且在乾陵
有朋友说我是西安拍摄情人节最早、坚持最好的摄影师,这点我并不否认,因为照片是最好的载体,他会说话的。作为一名摄影师,一个用观看来反映生活的的人,就要不断的训练自己在生活中对于日常,对身边、对事物的敏感度。切记切记,拍摄容易发现难。上面是我拍的情人节的几张照片,我给大家说一下,比如第一张照片就是1996年在端履门外拍的照片,当时柏树林两边都是花店,买花很方便,一女子手持鲜花在等人。第二张照片是在乾陵拍的,2010年2月14号,恰好是农历正月初一,在这两节相遇的时候,我到乾陵拍雪后乾陵的景色。而乾陵周边有一个习俗,就是每年的正月初一,村民免费都要到乾陵上转一圈,俗称上陵,而且有几千人不止,每隔两三年我都会去一次。一个在西安上学放寒假的大学生,抓住这个机会,在武则天和李治的陵前卖玫瑰,我想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呀。花有人买或不买是一回事,能把玫瑰从城里带到乡村,我觉得就是一种进步。其余两张都是在小寨拍的,每年的情人节,小寨的金店和珠宝店就特别火,销售量特别好,每个柜台都挤满了人,当然,执勤的警察也会摸一下停在路边的玫瑰。这张照片拍于2018年,我在西安大皮院一家小炒店吃小炒。这个时候来一对母子,他们来自甘肃,儿子以前来过西安,这次带母亲到西安吃一次西安特色的饭食,儿子说,西安的小炒泡馍和兰州的拉面完全是两个味道,母亲你尝一尝。母亲看着端上来的小炒有些不知所措,儿子就用筷子夹起小炒送到了母亲的口中,我被儿子这个举动所感染,拿出随身带的相机,趁他们不注意拍摄了一张。其实拍照片的时候,照片里一定要有温度和温情,真情美好照片最有说服力。上面照片拍于2021年,汉服已经成为时尚。鼓楼对面,原来是卖戏剧服装的,现在全改为汉服经营小店,据说西安的汉服拍照点有几千家,西安城和这个时代是同步发展的,穿着汉服的女子,她直立在小巧的电动车上,而旁边刚好有一个板车,盘腿儿坐个女子,两个画面相遇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一种穿越。西安人的生活离不开城墙,我曾经做过一个《倚着城墙拍照片》的专题,表现的就是西安人与城墙的关系。《光明日报》还曾用专版邀请我和另外一位南京的摄影师去拍摄各自居住城市的城墙。古时候,人们离不开城墙,因为那是安全的屏障,一座城的城墙和城河,预示着这座城市的实力和威严。到今天城墙早已失去原有的功能,城墙只是一个城市的标识而已。 第一张是小南门解封当天凌晨的照片,当时我在拍口罩期间照片的时候,就和城里面一个穿防护服的男子互留了电话,说拆除小南门门洞围档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结果到拆除当天晚上12点的时候他给我发了短信,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也就是凌晨四五点,门洞南北已经贯通,人们用喜悦的心情相互拍照留念,纪念这个解封的日子。西安的城门洞被封,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比如说后边第二张,一个男子躺在城门洞下打盹,因为大巴车的司机拉完游客之后没事干,就躺在这儿休息。第三张大笼屉就在城墙的下,蒸着白花花的蒸馍,这个场景出现的时间也不长。城门洞不但可以让人们进出方便,还有在城门洞下躲雨的功能。 从1984年,我就开始专注拍摄西安的拆迁。从上世纪90年代启动拆迁第一轮,到世纪初又开始的一轮,拆迁高潮一浪高过一浪,不夸张的说,几乎把西安拆了一个遍。几天前还在的建筑,一个礼拜之后,你再去看的时候,已经夷为平地了,拆迁可谓是轰轰烈烈,惊心动魄。有时候真让我感叹,我拍摄进度赶不上拆迁的速度,大家可以把拆迁的照片看一看,追寻一下西安曾经的过往。 时间过的真快,与大家分享的《长安流年》就告一段落。对一座城市来说,个性化的拍摄远远不能说明它的方方面面。对我来说,今天的分享实际上把我拍摄西安的照片也进行了一次梳理。我生在西安,长在西安,我热爱西安,想用图片为西安存档,也算是我对西安的一种感恩。如果对西安老照片感兴趣的话,请关注我的抖音号,我抖音的名字叫“陕西摄影师秦岭”。 耽误大家很多时间,如有不妥,还请多多担待,今天的分享就到此,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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