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洪流中的人 / 摄影:张景翔
失去故乡,是亿万中国人相似的命运。
过去四十多年,改革开放与城镇化进程中不断面临工业化和全球化的挑战,本土文化受到冲击,乡村在消失,城市变得千城一面。在城市和乡村,许多人的“故乡”都变得面目模糊。
事件 EVENTS
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
2024年6月—10月
#生长力 #创作力
在他乡与他者身上
找寻故乡的影子
千禧年,27岁的河南梁庄人梁鸿前往北京攻读博士,离开家乡去往更大的远方,令她雀跃不已。彼时一波又一波的外出打工潮,成千上万的河南人也奔赴五湖四海,而“河南人”却在中国社会成为了一种负面现象,频繁在网络和日常闲话中被提及,被误解。
2008年,梁鸿回到了梁庄,以数月时间重新认识那些或亲或疏的亲人和乡民,以文学纪实为故乡书写小传,2013年《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相继出版,书中记录的背井离乡、散布全国的梁庄打工者们的故事,映射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乡村与城市以及个体命运的变迁,让读者们看见了偏见以外不一样的许多河南人。
“对于中国来说,梁庄不为人所知,因为它是中国无数相似的村庄之一,并无特殊之处。”梁鸿写道。中国还有许许多多的“梁庄”,还有数不尽的离开了故乡的“梁庄人”。
故乡景貌 / 摄影:张景翔
也在2013年前后,河南中牟县的农民王小妮因为城市化建设,离开了老宅和田地,搬进了回迁小区的楼房里。在河南,王小妮只是无数“小妮”中的一个,她们中的许多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省,但仍然离开了故乡。
梁鸿与王小妮都是其中的经历者与见证者。
2024年10月,两位河南人迥乎不同的命运线索被牵引向一处,在于河南中牟县举办的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上,来自本地和远方的观众们听到了她们的故事。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鲁迅在《且介亭杂文末集》中的话,正是三联生活周刊旗下的三联人文城市的愿景。
河南中牟县 / 摄影:张景翔
2024年6月到10月,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进行了一系列形式丰富的活动,对人文风土在当代的焕活与复兴,展开新的谈论和思考。
10月底,我们参加了三联人文风土季举办的论坛、分享会、工作坊等系列活动,在思考要如何对这次庞大的事件展开回顾分享时,编辑部进行了反复激烈的讨论。
只是做一次事件回顾吗?还是应该找到一条线索,为屏幕前的大家带来更多事件背后潜藏的故事?甚至借由这次许多地方营造者的共创和思考,发起一场关于中国乡村与城市巨变的回溯、梳理与讨论?
我们决定从人开始,用一个个鲜活真实的人与风土的个体故事,组成一次关于地方的“采风”之旅,在他乡与他者身上,或许也能找寻到我们彼此故乡的影子?
河南中牟县 / 摄影:张景翔
过去二十年的回乡人,
理想还长存吗?
2008年,梁鸿回到了梁庄,而那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汶川地震,这成为了乡村建设中“上山下乡潮”的重要契机,建筑师、策展人、艺术家们纷纷进入地方开展实践,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鲜有自发性的进入。
到今天为止,最早进入地方的那批实践者中,有人至今坚守。在媒体上,这群人的经验似乎总是成功的、成熟的。
然而庞大复杂且变化中的乡村和地方问题,没有模版和捷径可言,即便十年、二十年,总有新的问题出现。喝彩与掌声之下,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痛定思痛甚至破釜沉舟?在我们的观察中发现,对地方营造者而言,新的转折与机遇的并存正在显现。
此次三联人文风土季的论坛分享中,聚集了一批沉浮多年的“回乡者”,身披建筑师、策展人、学者等身份,长年奔走于田间地头,处理千丝万缕的关系,理性与感性并存,执行力与创造力缺一不可,这群人也是工头、诗人、活动家......当工作缺乏足够的理解和支持时,焦虑、困惑与悲观主义也会冒头,他们都是一个个的真实鲜活的人。
左靖(中)、分展“有所追求:五条人+”策展人张晓舟(左)及诗人锺永丰(右),2023年9月在郑州航空港的“诗山河”现场 / 摄影:波妮
左靖为艺术家刘庆元策划的个展 “从空间到地方”系列展览|乡村与木刻,诗山河·陆之舟,河南郑州航空港
让乡村平等拥有城市文化资源,是左靖(策展人、安徽大学副教授)从事乡建工作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坚定不移的信念和目标。
他最早进入乡村是在2001年,一个从未在乡村生活过的城市人,带着热忱将一群知识分子带到故乡皖南泾县的查济村做当代艺术。他开始思考,
“知识分子去到乡村,到底能做什么?乡村会给到怎样的反馈?”20多年过去了,这个问题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
2007年他第一次去到碧山,彼时那份理想与浪漫主义如今看来却很骨感,“我们忽略了乡村的实际情况和问题,有一种将城市工作方法强行带入乡村的嫌疑。”2016年,左靖将自己的乡建工作概括为三个方面:空间生产、文化生产、产品生产。后来在河南修武县大南坡的乡建工作中,增加了“关系生产”这一内容。
碧山云门塔 / 供图:左靖
2023年,左靖做了一次尝试,试图把城市(郑州航空港)跟乡村(大南坡村)勾连起来,“往乡村导入城市资源,向城市输出乡村价值”。以“诗山河”为主题的展览和南坡秋兴同时在城市和乡村举办。其中,大南坡怀梆剧社自编自演的《诗经·卫风·氓》,让左靖见证到了一个乡村剧社的创造力。
大南坡怀梆剧社参加 “从空间到地方”系列展览|地方、音乐与实践2,诗山河·陆之舟,河南郑州航空港
大南坡是左靖乡建理念实现最完整的地方。除了之前所获得的荣誉,大南坡今年更是佳绩连连,4月,被文旅部评为文化和旅游赋能乡村振兴“全国十佳”;6月,作为“探索美学赋能乡村振兴的典型案例”入选全国高考思想政治试题。这些成绩坚定了左靖的信心,除了日常的儿童美育工作,承载了村民们期盼的南坡秋兴,他决定再困难今年都要继续举办,活动主题被他确定为“韧”,而他也下决心将带领团队接手大南坡的运营工作。“如果运营失败,那证明文化乡建有着重大缺陷。”左靖说。
尚未建成的大南坡美学中心,左靖将塔可的个展《诗山河考》放置于此。
瓦依那乐队和大南坡小学生王艺可、宰彬杰一起合作演唱《大梦》,“南坡秋兴2023”活动现场 / 摄影:吴刚
很难去定义和概括左靖和他的乡建工作,一个自认悲观却如此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已经在乡村建设这个领域深耕了十多年,用行动践行“长效主义”。近年来痛定思痛,他将如何在乡村实现“长效主义”归纳为四点:
一、对外来的乡建主体而言,要有乡建意识,不能只是项目意识;二、村民参与,而不是村民观望,也就是说,我们与村民互为主体;三、文化生产和商业运营要并行,不能偏废一方;四、耕者轮换,作物养育需要持久之心。
“如果一切都不行的话”,左靖引用诗人锺永丰在《回乡记》中所写,
“崎岖无退,回乡歌且谣”。
由左靖主编的《碧山13:建筑师在乡村续》和《碧山12:建筑师在乡村》,介绍了近20位建筑师在乡村的实践。其中包含建筑师黄印武的沙溪古镇实践。
“回乡”,从来都不简单。在左靖去到皖南乡村的2001年,建筑师黄印武的乡建故事也正在滇西茶马古道上酝酿。
那一年,沙溪古镇作为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入选了世界纪念建筑基金会(WMP)—2002年值得关注的101个世界建筑遗产名录,在国际上声名大噪。2003年,刚从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硕士毕业的青年建筑师黄印武,游历于南京、杭州、欧洲和香港之后,自此二十多年扎根在这里,度过了青年到中年。回忆初到他说,
“在那个城市化进程如火如荼的时代,我更喜欢留在这个小镇,因为我相信慢工出细活,只有尊重时间,才能真正理解历史。”
上:四方街古戏台修复前后对比;中:修复前后的兴教寺;下:曾经的兴教寺保护碑文。修复后,保护碑文被拆除,多了哼哈二将。图源黄印武、张永茂
黄印武为南寨门的屋顶梁题字。
黄印武认为,
修缮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原封不动地恢复历史的原貌,而是通过对历史的解读,让时间得以延续。通过设计把村民的公共记忆融入其中,让这些记忆延续,让村民仍然感受到这是他们的空间,建筑也因此与众不同。
最初一年多的时间才修复了100多平米的试点空间,村民不理解为何一群专家要来大费周章修复些没用的老东西。后来也因当地政府对更新的效率要求停工多次,支持修复的国际资金退出,种种艰难数不胜数。
在摸索过程中,黄印武和团队开始更多地与当地政府合作:以成立一个民办非企业的社会组织形式,给政府提供咨询服务,合作“国家级建制镇示范试点”项目。从把控全局转向提供设计技术支持,让项目的落地性变得更高。
如今沙溪古镇早已是国际上知名的遗产修复个案。但黄印武曾在采访中对我们说:我国城乡差距的巨大,不是靠一个项目就能完成的任务;就像我们的文化自信不是几个世界闻名的小镇就能恢复的,可能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去培育。
何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建筑学院建筑系主任,三文建筑创始人。2023年,何崴与雷大海、王子耕两位老师一起带学生在云南沙溪拓印茶马古道,并在央美展出。
城与乡,是左靖与黄印武的乡建实践中都绕不开的课题,也是在乡村做了十年建筑后,何崴的实践转向。
随着2012年党的十八大提出的“美丽乡村”“特色小镇”“田园综合体”,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等战略,乡村建设热潮如火如荼。作为最早一批进入乡村的建筑师,何崴在2013开始并在一年后完成了“中国新乡建语境下的第一个案例”。(此前也有其他建筑师进入乡村,但不在新乡建语境之下)
何崴认为乡村问题是一个关于“回家”的问题,“不论是农民还是城市人,我们都想回家。乡村振兴,是对整个乡村问题的一种希望的解答。”
何崴带学生在沙溪田野调查,学习夯土。
而建筑师能做什么?何崴觉得,建筑可以作为一个乡村的发起点,成为一个抓手,一种表达。建筑是显学,它能够很快地让人们看到乡村的改变。十年来的乡建实践,他将自己的方法描述为3种意象——容器,酵母和灯塔。作为一名教师,何崴很关注建筑背后的机制设计,他倡导总体设计思路,
“建筑师在乡村不是只有盖房子,换句话说即不局限于单纯的空间生产,建筑学需要打破自身学科藩篱,迈过专业分工的职业界限,从整体中筹划,在小事上行动,兼任项目策划、政策顾问、宣传推广,可能就是一个土特产的包装设计,一个产品logo,或者一次展览的视觉设计、展陈设计……”
在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工匠张孝齐,张孝猛拿着自己榨的油,何崴与中央美院的老师为产品设计了一系列视觉。
乡建十年的节点,何崴把经验带出了乡村。他最新的作品位于甘肃康县县城。我们过往亦有报道《一个县城的“埃菲尔铁塔”?》
过去几十年,中国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镇化进程,历经几波建设更新浪潮,乡村与城市正在从“城乡二元对立”,转向到“城乡共振”,“城乡观”迎来了重塑再造。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实践者开始进入城与乡的过渡地带,做起了县域的更新。
疫情后,“小城热”“反向游”更是借助社交媒体成为文旅爆款,尤其是这两年,有风的地方大理、我的阿勒泰、半仙半烟火的泉州、活化石般的山西古建,带动着更多拥有独特唯一地方文化生活的,以县城和县级市为主的小地方涌入我们的视野。
三联人文风土季联合策展人崔灿灿,在河南中牟县普罗理想国举办的“小城之春”第二季展览 / 摄影:邹邹©ZSDC
中国有1800多个县域,有约7.48亿常住人口生活在县域。在中国乡土以外,这些小地方和这里的人,可以怎样被看见?
地方和人,
孕育着下一种“风土”
在此次的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中,我们来到了河南中牟县,风土季以“此时此地”为主题,将目光聚焦于那些“小地方”丰富的人文风土资源。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古典文学学者董梅认为,“风土中的土,是此地,是在地。而风,像《诗经》中的“国风”一样,是一个地方的人和族群他们在生活中产生的音乐、舞蹈、习俗和所有人类的美的创造。”一个地方的“风土”就是地方文化的最直观呈现。
“艺术在樵山-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 2024”即将在11月16日启幕,前期筹备阶段,总策展人孙倩带领艺术家团队进行考察。
如何看见一个地方的风土?“大地艺术节”是一种集大成的存在。
2016年开始,策展人孙倩联合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的创始人北川富朗,共同发起了“大地艺术节中国项目计划”,随后,“艺术在浮梁-村落计划”、“艺术在樵山-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等基于大地艺术节模式在中国创新探索的项目,相继落地。
在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艺术乡建进入中国乡村发展建设的主流叙事。2022年底,我们前往广东佛山南海区西樵镇,实地探访了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结束三个月的正式展期后,它进入了跨越四季的全年日常运营模式,这是对越后妻有模式的一种创新,也是大地艺术节中国化过程中的一次积极尝试。
孙倩提及对大地艺术节的定义:
“大地艺术节是一个以当代艺术为手段,包含人文关怀,同时也要以推动一个地方的振兴为目的,长期性、可持续的一个地方的文化工程。很多人以为它是一个IP,它不仅仅是一个IP,在我们实践的过程当中,认为它更是一种工作方法。”
在西江畔的太平墟大市场,建筑师马岩松创作的《时间的灯塔》/ 摄影:田方方
孙倩团队在持续的大地艺术实践中,不断拓展着工作方法的内涵。
“大地艺术节中国项目不是简单的移植复制,中国的社会性质与日本有着根本的不同,在中国土地上的课题必须由中国式的创新来完成。”
在废弃的百年古村凰岗村,艺术家邬建安以华南代表性野生动物豹猫为主角创作的作品《豹猫和它的朋友》 / 摄影:忧忧
今年在回顾这些年的时间后,孙倩将此前的工作要素总结,由三项增加到四项,即:在地性、全域性、协同性、可持续发展性。
今年11月16日即将开幕的第二届南海大地艺术节中,更大的展览场域面积和作品数量,意味着更大的协同性挑战。
“我们的使命就是服务地方,帮助一个地方得到关注,放大当地的价值。就像浮梁和南海,这两个地方从全国数千个县域中脱颖而出,这是我们工作想达到的第一步。”孙倩说道。
安哲建筑创始人王求安,召开村民大会与村民沟通设计。
“服务地方”也是建筑师王求安在时代下赋予自己的课题,更具体地说,是为农民服务,以农民作为乡建实践的主体。他说,
“我们的工作方法,就是发动村民参与到我们的实践中来。”
王求安在27岁时卖掉了北京的房子,从零开始学习建筑,2015年创立安哲建筑,从接到第一个乡建项目开始,王求安便一直在思考:用怎样的模式才能够真正设计出村民想要的家?
传统的乡建模式以政府为主,政府出钱出力,而村民作为真正的使用者,甚至不会参与到过程中。王求安做的第一步,就是主攻人。他将四分之三的时间花在了前期关于“人”的研究上,解决“人的问题”,从村民到政府,获得各方面的全力支持。
通过开展“村民大会”了解村民诉求,以“一户一设计”针对每家具体情况的展开定制设计,同时他还创新推出了“乡村非标主理人”的持续计划,把村民推到台前,帮助村民建立运营机制,甚至在家就能实现自己的爱好和梦想。
王求安用设计服务上千个农民家庭。
王求安在10岁之前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村子,后来10岁第一次去县城后,才知道世界那么大。再后来去北漂,各地旅行,世界越来越宽广。一个人对于世界边界的认知,会对一个人的一生产生深远的影响,所以他的工作,也是想让那些村庄里的孩子,从小开始就能看到更远的世界。
王求安用设计为农村的孩子种下理想。
在三联人文风土季论坛现场,王求安最后对台下的许多年轻人说,“你们不要被当下的负面能量所裹挟,无论你擅长做什么东西,这个社会总有一个很大的群体,特别需要你去提供服务。”
“在田野里实践:人文风土实践论坛”,从左二到右依次为:刘庆元、王求安、何崴、孙倩、左靖
去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人”
已经有那么多经验在前,年轻人未来可以为地方做什么?或者说,更多的创新可以怎样展开?
在此次三联人文风土季中,建筑师、艺术家、教育工作者何志森带领招募而来的54名学生,住进中牟县的大孟社区,他们平均年龄20岁出头,想要用10天的营造工作坊造一个花园,给大孟社区带来改变。
2014年,四村合一大孟社区
何志森团队和社区居民聚集在大孟社区营造工作坊现场。右下角为何志森。
大孟社区今天遍布全国各地“农民上楼”回迁社区的一个样本,城市化遗留下一系列问题:
村民们失去土地,生产和生活结构发生巨变,原来乡土社会之中的家族宗亲联系被空间改变,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联结”。比如,没有村口大树下的拉家常,没有邻里间的串门,没有田间地头的互相招呼,公家与私家间的界限开始出现,秩序被打破无以为继......
孩子们聚集在大孟社区民众花园
这是一次无法能用成功与否来概括的社会实验,没有按照预想计划实现,过程中遭遇各种阻碍,甚至结束至今依然有学生对此项目的意义感到困惑,用废品来种花,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如同左靖当初的自我发问,“知识分子去到乡村期望与现实是什么”?
何志森对学生们说,“今天不缺成功的人,所有的创新是我们要回顾失败的瞬间,回顾犹豫,回顾崩溃,回顾纠结,回顾争吵,回顾因为带有目的而产生负罪的时刻......花园长什么样、种什么不重要,花园的目的是去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人’。这才是工作坊带给你们最重要的意义。”
正是这场工作坊和三联人文风土季,让我们看见了中牟县,看见了大孟社区,看见了大孟社区里一边捡垃圾一边做编织的民间艺术家,也正是前文提及的“王小妮”王奶奶,她的名字叫做王淑琴。
王奶奶将编制作品带到大孟社区营造工作坊分享现场
一位叫做果然的学生回应说,
“秋天会有秋天的景象,为秋天而感到悲伤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情,但是大可不必为此感到绝望,未来还会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变化。”
我想,这段话也可以作为本文的结尾。
“小城之春”中,班宇小说中语句以广告牌的形式呈现在中牟县城中,刘钊设计的三轮花车在中牟街道上巡游 / 由三联人文风土策展团队的元宵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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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筑一事×三联人文风土季
总策划 贾冬婷 Q&A
Q: 您从2020年起,策划三联人文城市奖及人文城市季,奇数年举办人文城市奖、偶数年举办人文城市季的双年模式,三年的年度主题:“重建联结” “跨越边界” “流动的公共”其实见证着疫情后这几年城市的变化,团队在策划过程中是怎样去发掘和调整这些时代下的主题的呢?哪些因素推动人文风土季的产生?
A: 19年底20年初,我们决定做人文城市奖的时候,疫情还没有开始,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景象,但我们发现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未来肯定是去做存量的、更新式的城市化,城市化的速度也会降下来,整个的模式重点会发生变化,之前的那种快速化标准化的开发是一种不可持续的进程,所以我们定位在人文城市角度,而不只局限于单纯建筑这一方面。
建筑代表空间营造,而人文性的打开不只是空间的面向。
但因为疫情很多事情都搁置了,从去年底,大家都感受到一种骤然的滑落,速度非常快,城市化的动力发生了一个转向,所以我们也在观察新的动力在哪儿?可能是在乡村,或者说在城市和乡村的中间的地带。但在当时我们的认知里,乡村可能太多的规则,并且受政策的影响非常大,所以可能无法建立一套标准的评价体系,所以我们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后来我们发现,有一个地带是被忽略的,即以县城以及四五线城市为主体的地带,包括一些城乡结合部。但它在这两年的文旅表现里特别突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附近的小城和小地方,我们想要把这个地带但能量给激发出来。
最早的尝试是“小城之春”,小城是被忽略的一个地方,但小城的差异性和特征性又特别明显,所以我们在不同的地域选择不同领域的人去参与,然后通过他们特征性的艺术表达来呈现小城和小地方。
这里面有一种共通的情感,在大城市的这一波城市化过程里被抹平的东西太多了,即便你不是小地方的人,你仍然可能会有一种情感共鸣。
当我们有机会来中牟来落地更加扩大的想法时,希望能产生一些“以一带多”的效能,让影响能传导到更多跟中牟具有类似命运的地方。
←左滑查看更多 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来来!沿着河走》二高舞蹈工作坊演出现场,中牟县潘安公园
Q: 首届三联人文风土季的策划如何理解“人文风土”这样一个概念?
A: 「风土」这个概念能够连接传统与日常两个面向,另外这个词在中文语境里,之前更多的被联想成一些自然地理条件,所以我们这次活动命名为「人文风土」,因为第一这跟我们的品牌有关联,第二是想让大家意识到要在以县城为基础的这些地方,去再激发再创造一种文化传统,这是一种对人文性的呈现。
在这样以县城为基础的地方,它的特征性会非常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这跟它的规模和行政体系都有关系。太大的城市资源可能很分散,比如说文旅,可以有若干个点位,资源都是在争夺的过程;而太小的乡村,它的力量又还不足以聚集到这个程度;所以在中国,县一级的资源聚集度是很高的,它的特征性也很聚焦,所以我们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可以聚集一些东西。
风土可能像是冰山之下的那部分,我们能看到的文旅现象是海平面之上的表象,但冰川之下又一些规律性的东西,我们希望把它挖掘出来。
Q: 从三联人文城市奖到人文风土季,嘉宾的选择思路上有没有某种延续性?
A: 第一我们希望这个话题是跨界的,嘉宾选择有多元性;其次,因为在前期希望尽快建立大家对这个 IP 的认知度,所以目前会更多地邀请具有强公共影响力的嘉宾,但之后我们希望做的转变是向年轻一代倾斜,更新鲜的案例、经验可能还是需要从更年轻一代身上去寻找。
今年我们在成都做的第二届人文城市季主题是「发明生活」,基本上就是一个非常年轻化的架构。
我们希望能够强调真实的生活,这跟所谓的生活方式是有区别的。现在太多生活样式,但太少生活了。不管你的样式是 city walk 还是怎么样,它其实是一种打卡式的、去模仿的生活。还有虚拟化的生活跟真实生活世界也存在区别,所以我们这次去强调的,是生活真实性的建立和参与。希望激发大家尤其年轻人能够以一种更创造性更主动的方式去进入到生活内部,因为现在整体氛围比较低沉,这是“发明”的意思。
11月1日开始,第二届三联人文城市季将围绕年度主题“发明生活”,在成都陆续开启展览、演出、圆桌等系列活动。详情点击上方海报了解。
编辑
忧忧
主编
牧之
副主编
忧忧
撰稿
忧忧
校对
桃桃
SHERI
平面设计
Gary©ZSDC
摄影
详见图注,由受访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