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粥一香甜 一年一岁一团圆
文/新月
每年腊八节都会想从前,想那个小山村,想灶堂里红红的火苗,想铁锅里滚烫的热粥,想大门口晶莹的冰人,想斗盆里深红浅红的百家饭,想……
想的太多了,醒的便极早。
天还未亮,窗外是浓稠如墨的夜色,窗内是思绪如潮,走远的渐渐近了,模糊的慢慢清晰了,忘记的全都回来了,每一桩每一件悄悄地发着芽,生着枝,开着花······
冰人
冰人也叫腊八人,在那个小山村里,每年腊七的下午,家家户户都会到河里打冰人人,立在大门口,降妖降魔,看家护院。
那时候,我家和奶奶家住在一个院儿里,所以冰人儿只需一个便行。
打冰人的事是六叔的,每年腊七,刚吃过中午饭,六叔便嚷嚷着要去打冰人。
奶奶说,时间尚早,先干点活再去,六叔说,不早啦,去的晚了就没有好冰了!
奶奶知道他那借口牵强,那么大的河面还能少一块冰,但依然由着他去。
他去,我便要跟着,六叔并不想带我这个拖油瓶,但每次都拗不过奶奶。
奶奶给他两个选择,一是在家里干活,晚点出去打冰人,半小时回来;二是立即走,但必须带上我。
六叔当然选择后者。
我虽然小,但知道六叔不愿意带我,便百般地讨好,把奶奶给我的酸枣、榛子之类的使劲往六叔手里塞。
六叔只比我大八岁,这些吃的笼络他完全没问题。
他牵着我的手,取上自制的溜冰车和打冰人用的工具,便出发了。
河道离奶奶家并不远,很快,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六叔把溜冰车放在冰面上,双膝跪在冰车的前部,用冰锥控制好位置后,唤我上车。
我紧紧搂住六叔的腰,我们在冰面上风驰电掣。叔叔的花样很多,打转,回旋,直冲,每一样都惊险刺激,我在后面不时地发出尖叫,快乐在寒冬的河道上悠远绵长!
我们玩够了,才去打冰人。
打冰人需要先凿一块大冰,然后再精雕细琢。六叔的手艺好,砍刀在他手里上下翻舞,没一会儿一尊栩栩如生的冰人便成形了。
我们把它绑到冰车上,快快乐乐载回大门口。
晶莹剔透的冰人,往那儿一立虎虎生威,我们的小院顷刻间便变成了天神守护的宫殿。
红眼病
红眼病并不是指羡慕人家的宝贝和财富,而是吃腊八粥时,让太阳看见,眼睛变红了。
小时候, 腊八的早上必须早起,不能等到太阳升起来才吃腊八粥,这是一条铁律。
记忆中,每年腊七,我和六叔打冰人回来,天就差不多快黑了,简单的收拾一番,我便睡下了。
我平日就觉多,所以在那一天特别焦虑,生怕一个不小心起晚了,眼睛变红。
四叔还要逗我,说那个红,不是只有几丝红血丝,是和小白兔的眼睛一样红的红。
小白兔,雪白的皮毛配上红眼睛当然好看,我一想到自己皮肤黑,如果眼睛再变红,就担心的不得了,所以腊八早上,起得极为迅速。
我起来的时候,无论是奶奶还是爸妈,都早已起床了。
屋里白气弥漫,影影绰绰中,灶堂里的火苗一闪一跃,腊八粥的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 。
但没有祭祀完,粥再香也不能吃。
所谓祭祀是拿上粥去院里给冰人放点,给桃树梨树枣树各放一点,再在院里的各个角落里撒一点,边撒还边要念念有词,祈祷各路神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一切就绪才能开吃,软软糯糯香甜可口腊八粥吃得肚儿滚圆。然后天慢慢的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一年也在来时的路上了!
百家饭
这个百家饭并不是历史意义上的百家饭,而是我家独有的。
小时候,母亲在村里当老师。在本村的时候还少一点,尤其是在外村任教的那几年,每逢腊八节,我家堂屋的地上都有一个大斗盆,盆里堆满了学生们送来的颜色深浅不一的腊八粥。
每每此时,我总会好奇地围着斗盆打转,看着那些或红或紫、或稠或稀的腊八粥,心中满是新奇。
我虽小,却也知道每种颜色都代表着一份独特的心意,每一碗粥都承载着学生们对母亲的敬爱。
母亲会微笑着给我讲述学生们的故事,讲述他们在简陋的教室里认真读书的模样,讲述他们为了准备那份腊八粥的心意而付出的努力。
在那些故事中,在那一盆盆腊八粥的环绕下,我渐渐懂得了教师这份职业的温暖与伟大。
那些深浅不一的色彩,也勾勒出了我童年腊八节最独特而温馨的回忆,成为了我心中难以磨灭的珍贵画面,岁岁年年,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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