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早期使用的微信号里,几乎每天都会发表一篇文章。如今,把保存下来的一些拿出来分享,做成【朝花夕拾】系列。本文探讨了农牧区金融与产业链条梳理所面临的实际问题。)
近年来牧民的日子很难过,所谓谷贱伤农,皮子贱了则伤牧,最低的时候,锡盟一张羊皮1~2块左右——悲愤的牧民烧起了这些羊皮。我想,这或许是一种示威吧。
有关古代蒙古高原的牧业经济,内蒙古党校的老校长厚和与青年教师高晓明80年代曾撰文研究过。他们认为游牧经济是从古列延经济(Khurien Aj Ahui)向阿演勒经济(Ailiin Aj Ahui)发展的。后来笔者在一篇谈及社会结合的论文里也引用了他们的观点,并用成吉思汗少年挚友博尔术父亲Nahuu Bayan的例子阐述之:农耕经济发展了,会逐渐走向聚居,因而其社会结合程度高。而游牧经济则不然,它并不如前者那般更多依靠生产力的社会结合方面~而是物质技术方面。经济发展了、牛羊多了草场不够用,大牧户就会远离部众寻觅人烟稀少的牧场。
“社会结合”一词是卡尔马克思最先使用的,这个词在其早期论述如《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提出。
回到现实中。中国改革开放是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的,当时左的势力还非常大,邓小平虽力排众议重用四川的和安徽的万里,从农村入手进行经济改革,但为了不在所有制问题上落人口实,还是在土地承包上留了一个小尾巴,也正是这个尾巴——所有权的集体性质(为表明是在搞社会主义公有制),使后来的农业经济因缺乏金融、保险方面的支撑而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简单的讲,就是农牧民最大的财富——土地和牧场不能作为个人借贷的抵押物。
我们知道,农业是风险高、周期长的产业项目。由于当初留下的所有制尾巴,农村土地草场的所有权、经营权、处分权在法律上是分离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农牧民根本就无法通过信贷解决农业经济周期中的相关资金问题(秋后有钱的时候不需要投资,没钱的时候则需要购买饲料化肥等)因为没有有效抵押物——农田牧场的所有权与借贷主体是分离的。根据达博士与齐博士(姓名隐去)对14个纯牧业旗的调查,用于支付银行利息的支出,占据了纯收入20%多的比重。很多农牧民就是在为银行和高利贷者“打工”,春天借来钱,秋收之后还回去,已经成了某些农牧户的习惯。
自从2000年之后,农牧区的存款大量流入城市。如今随着房地产等行业的利润回落,农村金融又成了香饽饽——8万亿的“蓝海市场”。殊不知农牧区征信体系尚未建立,做风控的唯一手段就是提高利率,这又使资金成本不断攀高。
一些人——诸如李昌平们提倡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内置金融”模式,也就是建立村社内部的资金合作组织。国务院扶贫办也模仿尤努斯的“孟加拉村镇银行”的模式,搞出过“扶贫资金互助社”,因为顶层设计存在问题,与金融监管部门的管理存在冲突,内部管理问题多多,最后也大都偃旗息鼓了。
如今在内蒙古广大牧区,合作化又开始兴起了,如果用现代企业制度的产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方式处理之,高效集约化的牧业经济的大发展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必须要明了,经济是存在产业链条的,广义农业(含牧业)的种养殖永远处在链条的最低端,是供上游企业梳理甚至是盘剥的。如果产业链条的梳理者不想照顾你牧民的利益,你就不会发达起来。结果,政府扶植起来的、银行借贷政策倾斜过去的那些所谓农牧业龙头企业赚得盆满钵满,农牧民们却依然生活在原料高成本-产品低收购的夹缝中。农牧业是产业化了,“多收了三五斗”了,但生活水平一直是原地徘徊。
我的一个朋友就提出过一个理念,他想梳理这样一个产业链条,在消费端建立品牌化的有机牧业食品品牌,只要品牌深入人心并且是直销的,其“从牧场到餐桌”的理念就会得以实现,加盟他的各类牧业合作社就会获得相应的利益。这种利益的连结不是单纯的收购,而是用股份的方式,使整个产业链条上的所有主体都会具有荣辱与共的相辅相成关系,而不是传统公司加农户(牧户)的那种相互压榨盘剥关系。如果不做这种直营直销以及高端品牌化处理,内蒙古的牛羊是没法和 山东、河北低成本圈养牛羊竞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