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目标、没兴趣、没动力?这正是教育者们的新机会 | 群岛教育谈

文摘   2024-09-23 20:30   上海  

很多孩子在进入青春期后会表现出明显的无意义感,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变得迷茫,没有目标,也失去了生活的动力。

作为教育者和父母,我们总是急着想要帮忙,把他们从这样的状态里拉出来,但却往往事与愿违

——或许,我们应该等一等,相信这些青少年们有自己的方式,他们可以更好地看见彼此的需求、共同学习去面对复杂的世界,在真实的与人交往的过程中、真实的经历中找到自己的意义。

而我们成年人要做的,是帮助他们建立一个安全的场域,是适时地观察和垫砖,是帮助他们把每一次的张力变成学习的机会,形成一个良好的小社会,然后耐心地等待,相信他们是有力量和有能力的。

这些要怎么做呢?当我们真的这样做时,又会发生什么?

邀请大家收听本期「群岛教育谈」,我们也整理了文字稿,方便阅读收藏

Enjoy~


本期对谈者

Sherry,「群岛大学」主播
张俊凯(熊),厦门「火光青少年社区」联合创始人,拥有10+年以上青少年支持经验
钟坚,广州「水滴云教育」创始人,家有高中“叛逆娃”,长期支持青少年成长



Sherry今天来到直播间的是两位老朋友,熊和钟师傅,两位都有很多年支持青少年的经验。暑假前,我们曾一起聊过关于青春期叛逆的问题,当时提到:青春期的叛逆其实是孩子对于自主的渴望。今天我们来聊一聊“青春期的无意义感”。请两位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钟师傅:大家好,我是钟师傅,在广州。我现在主要的工作是支持青少年面向真实的社会,我自己也是一位创新教育的实践者和自我学习者。

熊:大家好,我是熊,来自厦门。我们通过思辨、对话和写作等方式,支持青少年成为能够发现世界乐趣、发现生活有力量的人。我自己也是在和青少年相处的时候,在和他们共同学习的过程中,通过他们感受到世界的意义,所以对今天的话题有很多真切的感受。


01



什么是青少年的无意义感?会有哪些典型的表现?

Sherry:说到“青少年的无意义感”,我就会想起一个朋友。几年前她来找我,说她十一岁的女儿突然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了,不想上学,不想出去玩,甚至喜欢并坚持训练了很多年的游泳也不愿意去了,每天都觉得生活没有意思。我的朋友感到很困惑也很焦虑。

最近我发现这样的情况在青少年群体中越来越常见了,你们的身边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钟师傅:我觉得挺多的,反而是有明确目标和意义感的青少年的比较少,可能是我身边这样的群体比较多吧,举几个例子。

有一位准备考高中的女生,她的妈妈是职场高管,对她的教育也十分上心,自己也学习了一些教育方法论的课程。从小到大所有的课程都是她妈妈安排好的,从小学大提琴,现在顺利考进了一家广州比较出名的交响乐团。但是,她现在就处于一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未来想干什么,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追星。

还有一个例子,是一位目前高二的男生,他从五年级的时候就因为抑郁休学了一个学期,休学回来后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初中三年里,他虽然人在学校,也不怎么学习。高一在学校待了一个月便休学了一年,现在高二了,准备再回到学校里。 

Sherry:在钟师傅看来,他们是因为从小被按部就班地安排,所以到青春期的时候会产生疑问吗?(钟师傅:对)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也会想,每天这样按部就班地生活、读书,那么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钟师傅:我自己在整个学生阶段中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跟着父母、老师的安排走,导致我在进入社会的第十年才开始思考,我喜欢做什么,我在社会上适合做什么。

Sherry:熊呢?你遇到过这样的孩子吗?

熊:我会想到一些具体的案例,但我觉得成年人的无意义感其实比青少年的更强烈。我分享几个我听到的或者有印象的故事,每个的感受都不太一样。

第一种是关于休学的,是因为存在考试或者社交上的压力。一个目前高三的孩子,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有非常强烈的学习压力,以至于没有办法在学校正常完成学习,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里的情绪也很低落,非常容易哭泣,学习和生活都很难适应,所以他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

另一个孩子是初中的,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没那么严重,学习的压力和人际交往上的困难让他在学校的日子比较煎熬。这是我看到一类情况,存在着日常适应的困难或者压力,导致他们处于一种不舒服的状态。

还有一个孩子,他会经常问“这有什么意义?”他跟我分享过一个故事,在类似军训的活动中,他对教官的做法不满,对教官说:“你知道你们这样做很野蛮吗?” 这个孩子在参加营会的时候也会问我们“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有时候青少年说的“无意义感”,与“在生活中找不到任何事情想参与”存在着一些差别,这种是对意义的追问,而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这个追问。对于这两种故事,我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

Sherry:是的,我也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一种类型是孩子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会开始追问做某些事情的意义,想弄清楚为什么要做。我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到底为什么读书?读书就是为了考一个更好的学校吗?考了一个好的学校后又能怎样?

还有一种类别是想刚才提到的,从小就按部就班地在走,没有机会去探索其它的事情。

钟师傅:我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一般孩子们都会有思考的,但当他们说出来后没有得到好的反馈,反而受到很多的评判,他们慢慢就不想发声了。 

Sherry:那在你们看来,这些不同的情况,哪些是正常的、青春期就是会经历的?哪些是需要成年人去回应和支持的?

熊:我觉得可以分成三种情况,第一种是不相信,第二种是找不到,第三种是不认可。

“不相信”指的是,他们认为人生本就没有意义,这是处于一种非常深的绝望之中,所以也就放弃去做一些探索或找寻的动作,对应到现实中,出现这种情况的孩子往往处于比较深的抑郁状态。

这个不相信可以进一步区分,是不相信“自己有”还是不相信“世界有”。有的孩子看了很多,了解了很多,觉得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生活方式,整个世界和生活都不值得期待,这是一种很深的绝望。还有一种孩子,看到身边有人过得也很充实,但“我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始终处于一种很糟糕的状态里,相比之下,这种不相信里有很多教育可以发挥作用的契机。

第二种是“找不到”,他们心目中或许隐隐约约有了判断,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什么是无意义的生活,但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似乎就只剩下看得到头的重复。

第三种是“不认可”,与找不到有点类似,身边的人告诉我某些东西是有意思的,但我对这些事情不认可,这些事情都不能激发出自身的渴望。

回到个体的成长,无论是青少年还是成年人,在追寻意义的过程中波澜起伏,这都是一种正常的状态。即使对于一个成熟的个体来说,也不太可能在某刻找到人生意义之后,从此人生就是一片坦途。

这种起起伏伏的情况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在青少年身上发生的时候,成年人或教育者看到了某种生命的真相,而青少年恰恰处于从孩子走向成人,从相对简单走向复杂的变化过程当中。

回到自己的教育场域中,我们会将这个问题转变为“如何在一个特定的教育场域里,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群体的支持下,让孩子们感受到意义感”——支持青少年们能够从日常生活中抽离,有一段时间去和同龄人或共学伙伴共同探索学习、探索世界、探索自我。这是值得教育者去思考的。

Sherry:是的,熊刚才说的特别好。对于意义的追寻,是我们终其一生都会去做的事情,只不过从青少年期开始发生,更小的时候或许也有,只是到了青春期时能够更好地表达出来。正如直播间里有听众说的:“人生的意义没有某个客观的标准,是每一个人去定义自己的人生意义,这个寻找和追寻的过程,本身就是很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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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人生意义是终其一生的过程,但青春期这个阶段有什么独有的特点吗?要如何支持青少年在这个过程中的探索和追寻呢? 

钟师傅:青春期最明显的特点是他们对社交的渴求非常大,他们看起来什么都不做,整天打游戏,但其实在虚拟世界里获得了社交的支持,这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刚刚提到的那位高二学生,在他刚上初一的时候,有好几个孩子都是整天玩游戏,什么都不想干,我当时提出能否带他们做一些社区项目,例如给流浪猫狗搭建棚子,但他们说想赚钱。于是我们就尝试模仿多抓鱼那样在社区里买卖二手书,一步步地带他们去做调研、做访谈、找客户、找场地等等,在初中三年不断地迭代这个项目,举办一些读书会或者桌游以及其它一些尝试。

回过头来复盘的时候,他们觉得这三年的经历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帮助他们走出来,在一个真实的社交场景里,慢慢去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人与人之间是如何交往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之间也慢慢构建起一个社群,彼此之间有非常融洽的关系,即使后来没有项目做的时候,也会定期聚在一起聊聊天。 

Sherry:我觉得在你带他们去做社区探索的时候,有两点很重要,一是他们在接触真实世界的时候得到了真实的反馈,此前他们可能缺少体验心流时刻的机会,在整个过程中慢慢累积起来的心流,让自己找到了意义感。

钟师傅:是的,这种时刻是很多的,只要进入到项目中,自然就会有很多失败、挫折或者人和人之间相互的鼓励、争吵等等,其中充满了各种探索的意义感。

Sherry:还有一点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构建出了社群间的彼此支持,就像你刚刚说的,青少年很看重他们同辈之间的社交关系,所以建立起这样一种社交关系对于他们来说也非常重要。

钟师傅:是的,开始我以为“想赚钱”是他们最好的驱动,后来发现是这个社群吸引他们不断地往下走。

Sherry:现在看到很多文章都在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小学生、青少年甚至大学生都不知道怎么去交朋友,很少有机会去和别人真实的碰撞,如何去建立人和人之间信任的关系,怎么一起协作去做一件事情,太缺少这样的机会了。

钟师傅:这点我也深有感触。男孩子之间总会有打架的情况,通常学生打架家长都很着急,但在我看来,只要在不造成严重伤害的前提下,打架就让他们打好了。其实在打架的过程中他们也会思考,是用武力去征服对方,还是应该逃跑撤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去处理打架这件事。

作为家长或者教育者,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要去教孩子该怎么与别人相处,该怎么保护自己,但说再多都没什么用,让他们去经历一次就好了。

Sherry:是的,需要有真实的具身体验,有人和人之间的链接,有跟真实世界的交互和反馈。

熊:刚才那个问题让我印象深刻:“与成年人相比,青少年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在和青少年相处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有个典型的特征,青少年们既希望保有自己的独特性,同时又很害怕孤独的。

另一个视角是,我觉得有些是社会问题,只是在青少年身上呈现出来了,所以我会思考当代的青少年和二十年前的青少年有怎样的差别。在我看来有两个很明显的社会变化——

第一个是当代青少年的压力是在增加的,他们处于一个更强的竞争环境下的。很多初中生的闲暇时间明显很少,人和人之间的竞争意识也更强烈;同时精神世界的一个变化就是很容易成为互联网的原住民。我们可以发现,其实青少年的渴望和日常生活中得到的人际关系之间是存在一定的落差的。

我之前组织过一个活动,参加活动的基本都是初中以上的青少年,有个环节是在结营的时候邀请大家去分享对彼此的看法,可以对自己,也可以对别人,可以是欣赏的地方,也可以是看到对方矛盾的地方,身上的特质或者在活动中看到对方的改变。

后来我邀请的一位青少年协作者跟我反馈,他说在这个环节的感受很微妙,当每个人分享对彼此的看法时,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有一些害羞,听别人说到自己的时候,会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同时内心又有一种被别人看见的爽感。

在去年的一次活动中,我又邀请他来做青少年协作者,这次他主动申请带领复盘,并做了一个让我觉得非常了不起的复盘设计——他说,“我们描述一个在今天相处中,你看到的某一个让你觉得很温暖或很棒的行为,不必说这个人的名字。”后来他和我分享到,这么做的目的是能让人有那种被人关注的爽感,但又没有被人提到的紧张和害羞。

这件事情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青少年对关系的渴望,以及对于他们来说,好的同伴关系是怎么样的,我发现这其中会有非常多的维度——比如说有些是玩伴,打游戏或者玩桌游的那种;还有一些是可以交流探讨、互相促进的伙伴,他们会将一些尴尬的感受拿出来探讨,变成学习的机会。

例如有孩子在我们的活动里提出来,对方给他起的外号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们两日常就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所以对方孩子就提出来:“为什么平时没有听到你那么说呢?”就此他们展开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

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会去理解更加复杂、更加微妙的感受,重新思考如何去做选择,以及和伙伴们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这恰恰是青少年非常容易感受到意义感的时刻。

我还有一个发现,就是当环境足够安全的时候,一个好的青少年群体并不总是很融洽的,是会允许不同声音的涌现,并将这些声音当作是群体之间相互理解的机会。

在今年的夏令营里也有类似的例子。有一个孩子总是在说,“为什么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我不想去……”,我心里难免会有些腹诽,但青少年比我们厉害。另一个孩子就说:“如果是我们大家决定要去做的一件事情,但对某个个体来说没有一点动力的话,那么他在这个过程中的体验会很糟糕,所以我们是不是不一定要把‘所有时间都共同行动’作为一个原则?”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立刻看到之前那个孩子的脸色变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之前他所有的抱怨其实都是在表达 “我作为一个个体,我和群体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每个孩子都是带着自己独有的背景聚到一起来学习的,在我们的认识中,在群体中尊重每个个体的声音是常态,但回到他们日常所在的集体中,比如学校,个体的异议在集体面前是要让步的,如果没有关注集体就会被认定是没有集体责任感的人。当他来到我们的营会中,会模模糊糊地发现这里的关系跟学校里是不一样的,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我觉得那个孩子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他示范了一种好的群体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在群体中不是要将个性抹杀掉,反而是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通过协商、感知、调配每个人的自由,去促成群体的自由。后来他们的讨论就非常顺畅,也找到了更好的方式。

当青少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群体中被当成一种重要的声音认真对待的时候,他和这个群体的关系会马上发生变化。

Sherry:我还想补充一点,在熊刚才描绘的这个过程中,孩子之间其实是彼此看见的。当青少年发出对某件事是否有意义的疑问时,他可能并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意思,也许是想表达自己有个人的意见,自己既在这个群体里,但又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这样的我在群体中是否能够被接纳。

熊:是的,当时让我非常震惊的一点是那个小孩并没有直接回答Yes或No,他说的是:“如果一个群体中的个体,他的意见没有被看见,那么他的感受是很失落的。”恰恰是这么一句话,让那位提出意见的孩子能立刻放松下来。这并不是因为他得到某种特权,而是因为他感受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

这让我联想到教育3.0里说到的“关系优先”,所谓的“关系优先”并不是教育者一味地迎合学习者提出的要求,一个好的关系应该是能够激发个人的主体性和善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提出提议的孩子是在释放善意,而听到这个提议的孩子也在释放善意。在这整个过程中,我重新理解了教育3.0所希望塑造的关系是什么样子的。 

Sherry:在刚才分享中,两位都提到了当青少年有了一个好的群体关系的时候,群体中的个体是可以互相垫砖、互相感知、互相构建起共同做某件事情的意义,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也带给他们很多心流。


03



在青少年群体中,教育者应该干些什么呢?是不是只要他们在一起,自然而然就能够解决问题,不需要我们这些教育者了呢?

钟师傅:当然不是。孩子们确实是有能力去构建这样的场域,但为什么没有发生呢?更多是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是在少数服从多数的背景下长大的,所以我们在与青少年相处过程中,下意识地就将这种思想带给青少年,也会下意识地贴标签。

我们应该做什么呢?首先是不要去破坏青少年本来就拥有的这种构建良好社交关系的能力,自己要时刻保持觉察。

像刚才分享中提到的那位目前读高二的孩子,在做项目的三年中出现了霸凌另一个孩子的行为,那位被霸凌的孩子就想退出这个项目。我当时已经打算将霸凌的同学请出团队,但团队中的另一位同学找到我,跟我说这位霸凌者在五年级休学之前是一位暖男,但休学回来以后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很庆幸当时没有立刻将对那位霸凌者的想法说出来。

后来组织团队里的五位同学进行了一次复盘,在复盘的过程中,大家并没有去评判他,只是对霸凌这件事情进行了描述。这个场域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当那位霸凌的同学听到描述后,主动提到他五年级休学的原因是在探索社会的时候找不到答案,那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思想和动作总是不同步的,所以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某个动作是在霸凌对方,会令对方不舒服。被霸凌的同学听到后也在一定程度上释怀了,也愿意继续在团队里相处。

(Sherry:他们也会去探索他们的方式。)

我作为一个教育者,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是对那位被霸凌者说:“当你感到不舒服的时候,你应该说出来。只有说出来,那位霸凌的同学才会意识到此刻自己的行为和思想是不同步的。”这样他才能够去刻意练习。大家经过这件事情后,关系也越来越好,像家人一样的社群就出现了。

Sherry:钟师傅分享的例子中有两点是很重要的,第一是作为成年人,不要破坏;第二是构建一个安全的场域。刚才的分享让我想到周贤在群岛公众号上发文章《什么是一个好的团队》,其中提到一个概念叫“团体性的心理安全”

熊:在钟师傅的这个案例中,我觉得教育者还有个很重要的角色,拥有敏感性,将遇到的这些事情变成一种学习机会,这是对教育者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回到今天的主题,这些无意义感应该怎么破,或者说,意义感是怎样建构的。在我自己的亲身感受中,非常多的意义感都来自于“当他与真实的人和事有连接的时候”。

对于青少年来说,从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中去理解何为真实的沟通,何为尊重,何为理解别人的感受,何为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在有了亲身体验之后,他们才能真正理解那些抽象的知识、原则、或者道德上的教育目标,去理解别人的感受,开始反思自己下一次该怎么做,慢慢体会到自主和自由。这个过程是真正意义上回应到教育3.0中的第三根支柱——理解复杂。

“理解复杂”并不是创设复杂的场景让孩子们在其中学习,而是我们的生活中本就充满了复杂。就比如刚刚钟师傅那个例子里,如果简单地定义成“霸凌”,那道歉、认错、开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但如果教育者在这个过程中具备敏感度,将这些复杂的情况转变成一次公共讨论的机会,孩子们就能在其中去感知、去思考、去决策。

从真实的场景中去理解复杂,在那个当下所产生的学习对那些孩子来说就是非常有力量的,那些抽象的大词也不再是难以理解的道理,而是从他们的经验和经历而来的,这种学习更能建立起切身的意义感。

钟师傅:同时,作为教育者,我们应该守护好边界。例如确保团队不会出现像刚才说的侵犯别人的行为,当某个孩子发生类似行为的时候,作为教育者需要判断这种行为是否侵犯了边界,还是说可以转换成一次学习的机会。 

Sherry:看起来教育者并没有做什么事情,都是青少年自己在发声,但背后其实有非常多“看不见”的动作,包括敏锐的观察、悬置一下判断、看见背后的原因、判断是否可以成为一次学习机会、过程中如何创建安全的场域、如何协作和引导去帮助他们复盘,让青少年在这个场域能够自由发声……

熊刚才提到的是“社会化学习”中的第三根支柱“理解复杂”,其实也要思考如何“敏捷向前”,对于青少年来说,不是提出一次之后就马上能够学会的,是一个不断往返、得到真实反馈并滚动前进的过程。

熊:还有一点是教育者自己要有勇气,这些复杂的学习不仅对于孩子来说是紧张的,对于教育者来说也是如此。所以教育者需要有勇气和孩子共同踏入这个更复杂的、更没有标准答案以及需要投入头脑和情感的学习中。

钟师傅:这种勇气更多的是需要教育者敢于承认自身存在的不足。

Sherry:这更是一种底层观念的转变,当孩子觉得做某件事情无意义的时候,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往往会下意识地觉得要去“帮助他”,但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坦白承认我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思考能否和青少年们一起去做点什么,共同构建一个场域,在这个过程中接触真实的世界,直面过程中的冲突和张力,变成共同学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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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教育者可以做些什么来支持青少年”,如果只给一条建议,你们觉得是什么?

钟师傅:今天说的总共两个点,一个是支持孩子去与世界有真实的链接,让他去做喜欢的事情,这有个前提是家长也应当做这样的探索,和孩子一起去探索;第二个是帮助孩子去构建一个良好的社群。

熊:我最近在看《他乡的童年》第二季,看到德国和法国那两期,这两个国家的日常有很多让我感动的地方,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会留有一定的空间给到精神性的生活,而不是列满了目标和待定事项的。

回到教育者或者父母这个角色,在支持青少年的过程中也是我们重新理解何为精神生活的过程,保有这种精神生活会帮助我们去理解青少年对精神世界的追问。

Sherry:是的,只有留出一些闲暇生活的时间,才有机会去共同探讨那些重要的事情。

钟坚:再补充一点,家长自己能否构建出一种支持的体系也是非常重要的,家长能否积极地探索,是否有一个良好地知识体系,这两个共同具备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能够很好的去支持孩子。

Sherry: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如果都能有像今天这样的讨论机会,对于自己本身也是一种很重要的支持。 

熊:是的,对于我来说,群岛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支持体系的一部分。

Sherry:很高兴邀请到两位返场。对于青少年的无意义感,原有的一些理解也许是——作为成年人,如何一对一地支持ta,如何尽快把ta从这种情绪中带离出来,但实际上这既是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追问的问题,同时,青少年在这个阶段非常看重伙伴之间的关系,他们也很期待能在这个过程中能和同伴们有深度的思考和对复杂问题的探讨,这也是教育者能够将之变成学习机会的绝佳时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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