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看到微信里在传一条视频，是一群中国游客在机场集体高喊：Go back to China！
这样的场面确实让人很懵圈，Go back to China是西方国家种族主义用语，意思是让中国人不要来他们国家，滚回中国去。中国人喊Go back to China又是什么意思呢？
整了半天，原来是沙特利雅得机场的航班延误，这群中国游客等了十几个小时没有得到妥善安置，等得忍无可忍所以发声抗议，他们想说的其实是I want to go back to China。
很多评论者都说，这证明了学英文的重要性。Go back to China这种祈使句，省略的主语是You；如果原本主语是I，那是万万不能省略的。
但我觉得就算用中文来说，“回中国”也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意思，至少要说“我要回中国”才能让人听得懂吧？
想来想去，我只想到了一个解释——I want to go back to China对口号来说，有些太长了，说起来不顺，听上去也不够有力，所以索性把前三个单词去掉了。却也不管这样一来，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现场喊口号的看上去有好几十人，很多还是年轻人，就算第一个喊出来的人英文不好，第二个附和的人英文也不好，第三个也不好，总不见得人人都不懂Go back to China的用法吧？
南方都市报采访的一位当事人就说，她当时也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但那个语境下是可以理解的。这算不算“歧义”可以另说，但至少说明，当时肯定是有人觉得这句话不对劲的。只不过他们虽然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一起喊了。
这种“觉得不对，依然跟风”的迷惑性集体行为，让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到的是股票。股票的长期涨跌看的是经济基本面，这一点恐怕股民们都是依稀有些明白的。但是很多人只要听到网上某个“股神”大喊一声“牛市已到，赶紧上车”，就不由自主地去开户买进了，投资的基本常识都抛在脑后了。
金庸小说里也经常描写一种行为，叫做“群豪纷纷鼓噪”，“鼓噪”就是一种随声附和、集体喊话的行为。
比如说《倚天屠龙记》里，陈友谅和宋青书在丐帮面前控诉张无忌，说他用魔教邪术蛊惑赵敏和周芷若，丐帮群豪听到这里就“大声鼓噪”，说要宰了张无忌这小淫贼，要助宋青书夺回爱妻。
再比如，《天龙八部》里丁春秋被虚竹打得大败，星宿派弟子纷纷跪在虚竹面前恳请收录；但这时少林派出来说，虚竹犯了戒律，需要接受杖责，星宿派众人就“大声鼓噪”，说你们要是碰了虚竹他老人家一根毫毛，我就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你看，“鼓噪”的内容往往都是当不得真的，要么是谣言惑众，要么是言不由衷。喊的时候图的只是声势，只是一时爽，对不对往往是其次的。
某些鸟类就是这样的，本来默不作声的一群鸟，只要一只鸟叫了起来，其他所有的鸟都会跟着叫。这种叫唤并不见得就是在传递某种信息，而只是一种为了融入集体的无脑操作。
而且从Go back to China这个例子来看，越是短小的内容，感情色彩就越是强烈，模仿起来就越是方便。但正是因为短，信息缺失度就很高，观点就会很偏激，误导性就会很强。短视频时代给“一呼百应”创造了很大的便利，但也更容易让人说错话、传错话。
错的话还有纠正的余地，可怕的是很多人错了也并不在乎。今天可以抛开语法不谈，明天就可以抛开逻辑不谈，后天就可以抛开事实不谈。
无论对错，只管模仿，这种群体行为的后果可大可小，可以有无脑的鼓噪、无脑的投资，也可以有无脑的转发、无脑的抢购，更可以有无脑的崇拜、无脑的仇恨。
所以我这人对集体活动总有种莫名的恐惧，不喜欢旅游团，也不喜欢大型聚会。不怕别的，就怕失去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