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晚明乡绅赵守礼墓调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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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21 17:01
湖北
荥阳晚明乡绅赵守礼墓调查记
2004 年11 月，施工单位在河南省郑州市中原西路西延工程（荥阳境内）槐西村路段挖掘边沟时发现一座明墓。（图1）荥阳市文物保护管理所闻讯后前往清理。墓葬保存基本完好，顶部被挖掘机掘出一洞，人可自此而入。墓室内基本未见淤泥，北壁立有墓志一合。据墓志记载，墓主人姓赵名守礼，晚明人，其后人至今仍居住在附近村镇中。应他们的请求， 荥阳市文物管理所没有对该墓进行发掘，将墓室中的随葬品取出存于荥阳市博物馆后，封护原墓。赵守礼墓形制较大，保存完好，随葬品丰富，又有年代可考，对中原地区明墓研究有较大的参考价值。兹介绍于下。一、墓葬形制
因未发掘，目前仅知墓葬坐北朝南，墓道及有无随门墙情况不明。石门 门扇两个，门后使用石柱抵门，以此为防盗措施。墓室 长方形，直壁拱顶，顶用小青砖三立三伏砌成。墓室南北长5.2 米，东西宽3.2 米，顶高3.6 米。室内中前部置一个1 米×0.4 米×0.5 米的长方形青石供桌，上放鼎、爵、碗、灯等祭器。石供桌之后并置两具木椁，均已腐朽。木椁之内的木棺保存完好，东棺盖上墨书“大明故赵三公之柩”8 字，西棺盖无字。墓室北壁立墓志一合，用铁条紧扣。墓顶原有壁画，经多次水浸，漫漶不清。（图2）二、随葬器物
铜鼎 1 件。口微敛，平折沿，沿上两立耳，沿下略束，垂腹，圜底，三柱足。颈部以扉棱为鼻饰简体饕餮纹一周，另三棱为分界棱。口径9.6 厘米，高16 厘米。（图3-1，图4-1）铜爵 3 件。形制相同。侈口，翻卷沿，宽短流，短尾亦宽，直腹，圜底，三兽面足，流、尾一侧饰带状鋬。流至尾长8.8 厘米，高8.5 厘米。（图3-4，图4-2）铜烛台 2 件。形制相同。下为粗大的喇叭形底座；中部为侈口浅腹的承油盘，盘中立一中空柱；上部为立烛的中空活动杆，顶部饰一凸棱，下部套装一花瓣状叶片，起装饰作用。烛盘直径10.2 厘米，座径9.8 厘米，高19.3 厘米。（图3-5，图4-3）青花碗 2 件。形制相同。侈口，窄卷沿，细圆唇，深腹近直，圈足。内、外口沿上均施两周青花弦纹，内底饰一朵花蕾，外腹壁施三组青花枝叶纹。口径11.6 厘米，底径5.2 厘米，高5.7 厘米。（图3-2，图4-4）白瓷碗 10 件。形制相同。侈口，窄卷沿，细圆唇，浅弧腹，圈足。内外均施白釉，素面，光洁明亮。口径12.6 厘米，底径5.7 厘米，高4.6 厘米。（图3-3，图4-5）1.铜鼎 2.青花碗 3.白瓷碗 4.铜爵 5.铜烛台墓志 1 合。由志盖和志石组成。志盖平顶，方形，边长60 厘米，厚7.5 厘米。顶面阴线双钩镌刻“明太学生赵三公暨配孺人孙氏合葬墓志铭”。（图5）志石方形，边长59 厘米，厚7.5 厘米。浅刻界格，楷书，33 行，满行32 字。（图6）录文如下：公殁在万历庚申岁，孺人殁在崇祯癸酉，相去数十载，兹涓吉启公之窆合葬。其令子与予有肺腑亲，稔其家世，乞数字窽之圹石，以识岁月云。公讳守礼，字约我，别号继山。世谱递传久结馨，冥冥阴德，不减弘农氏。至岐山公，更恢扩而光大之，癖嗜农业，桑麻之下，斗酒之劳，有余适也。间仿刁氏术，算赢虚，节驵侩，而卒致富。倘积而不散，徒饰冠剑、美车骑，而罔恤人饥苦，亦守财奴耳。当癸巳岁凶，沟壑之民几半，公慨然输千钟粟活之。豁达好施之况一时顷动，诸贵人闻之，上锡坊以旌之，千秋有生气矣。及生继山公，聪颖异人，读书不成，入粟为国子生。公仁慈自喜，城府都谢，与人饮，辄雄吞不醉，遇之者宛在光霄中。即暴夫、侠儿，从未有睚眦临之者。更佚宕不羁，多所交游，士大夫咸亲就之、慕之，觑仕路风洝，向清闲里独寻乐地，谓人生衣裘饮食之外，皆瘿赘也，又何须劳劳为子孙计也。家庭中止有一吃紧者延师教诸儿读书不辍，三子果并列弟子员，韵致峥嵘，顷令河东削色，或曰此亦输粟之偿乎。予谓公庭训之提拔，断不可埋没也。异日赫赫嶻嶪，造物之更以偿公者，其正未歇也哉！孙孺人以名家女，赋性贞淑，事大母以孝谨闻，且方严与公适相济，公多有四方志，家务悉孺人理之，臧获婢子，不畏公而畏孺人，桑田牛马，不树畜于公，而树畜于孺人。夜篝灯教，诸儿群坐于旁， 递以熊丸啖之， 绰有古閍坎截发风，诸子亦策励成孺人志，而孺人胡不少待也耶。公子四。长鉴朗，娶何氏，生二子二女。长子鼎，娶郑州廪生魏三宅女。鼎生一子二女，长曾孙宗延，曾孙女长凤姐、次二姐。二子珙，聘汜水庠生郑景弼女。长女任姐，适郑州考称别驾张弘勋子。次女二姐适郑廪生魏希征子。二子策勋，过继长门，娶李氏，生六子二女。长子晔，聘郑庠生刘为籓女。二子晟，聘郑廪生刘泽澳女。三子旻，聘郑廪生弓省彀女。四子炅，聘郑庠生王摅悟女。五子昱，聘河阴庠生杨国璋女。六旭。长女瑞姐、次女二姐，俱幼。三子鉴光，娶尹氏，生三子二女。长子昺，聘郑庠生卢应奎女。二子小七儿、三子小三连尚幼。长女刘姐，许聘邑庠生李裳墅子。次女二姐，许聘郑州考称别驾张弘勋子。四子鉴明，娶李氏，生二子三女。长子晃，聘周文拨女。二子晑，聘荥泽庠生马遇皋女。长女奎姐未配。次女二姐，许聘郑庠生常允德子。三女未配。公女三。大姐适荥泽庠生贺良弼。二姐适郑庠生王摅愫。三姐适邑庠生王风淳，生一子二女，长子高娠儿、长女大姐、次女瑞姐。铭曰：虢之东，郁郁苍苍。人生其间，既富而康。公及母兮德并扬，子及孙兮兰桂芳。生且死兮埋骨其旁，福泽绵绵兮索水共长。崇祯六年岁在癸酉季冬之吉。不孝男鉴朗等、孙鼎等泣血纳石。三、墓志简释
据志文，赵守礼生年不详，卒于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 年），其妻孙氏生年不详，卒于崇祯六年（1633 年）。孙氏去世后，其子孙开启赵守礼之墓，将孙氏与赵守礼合葬。赵氏家族是地方大户，发迹于赵守礼之父“岐山公”。据乾隆十二年（1747 年）《荥阳县志》记载,“赵策勋，国英孙，守礼之仲子”[1]，又据志文中所述赵氏世系，可知岐山公即赵国英。志文云其“癖嗜农业，桑麻之下，斗酒之劳，有余适也。间仿刁氏术，算赢虚，节驵侩，而卒致富”。岐山公即赵国英，志文云其“癖嗜农业，桑麻之下，斗酒之劳，有余适也。间仿刁氏术，算赢虚，节驵侩，而卒致富”。“刁氏”指战国时齐人刁勃、刁间，以经商致富；“驵侩”指贩卖骡马的经纪人。可知赵国英的发家之路，一是置办田地，二是经营骡马的生意。“癸巳岁凶”是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 年）发生在中国北方的荒旱，因国库空虚，无粮赈灾，万历帝下令富户必须捐粮助赈，是以赵国英“慨然输千钟粟活之”。此事在方志中也有记载：“赵国英，槐西保人。家道殷富，素称善良。万历二十一年大荒，慨输米千石以赈饥。两院奏题，敕赐冠带，奉旨竖坊，上书‘义输千钟’，见存。曾孙曅，登顺治甲午科。”[2]“义输千钟坊，万历二十一年为义民赵国英立。在须水镇，见存。”[3]志文印证了方志的记载。赵国英得到万历帝 “敕赐冠带”，可知他是明官府授予的 “寿官”，是一位深受朝廷重视且在乡里自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乡绅。赵守礼的成就远不如其父，前读书不成，后无缘仕途，只得守其父业，一生平顺，实则一纨绔子弟。志文对他的记载几乎全为曲笔，如“与人饮，辄雄吞不醉”，说他好饮酒作乐；“向清闲里独寻乐地， 谓人生衣裘饮食之外，皆瘿赘也，又何须劳劳为子孙计也”，说他追求享乐，不为子孙着想；“多有四方志”，说他不谙家事，唯知游乐，家务悉其夫人孙氏理之，故而“臧获婢子，不畏公而畏孺人，桑田牛马，不树畜于公，而树畜于孺人”。赵守礼唯“延师教诸儿读书不辍，三子果并列弟子员”为最大成就，实则孙氏“夜篝灯教，诸儿群坐于旁”，熊丸教子，功劳被其夫赵守礼所夺。赵守礼的最大功劳就是守业有成， 家财没有败光，乡绅富户争与之结亲，官员多与之交往。如撰志盖者李乔为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书丹者阎思学为陕西西安府咸宁县知县， 撰志者蔡调鼎为岁进士。四、结语
赵守礼墓没有经过正式发掘， 墓门情况一无所知，墓室除随葬品位置未动外，棺内有何物品也无从得知。不过，从供桌上摆放物品来看，赵守礼的复古思想是比较明显的， 这对中原地区明墓研究有一定参考价值。赵守礼一生虽无建树，其父赵国英却是荥阳历史上的传奇人物， 至今民间仍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故事，真真假假，难以考证[4]。《赵守礼墓志》的出土，既补充了赵国英的生平，有助于对传说故事去伪存真， 也有助于研究明代乡绅在乡村治理中发挥的作用。当然，有如此励志仁良的父亲，赵守礼的表现却很让人大跌眼镜，诚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也”。[1]李煦.荥阳县志:卷九[M].刻本.乾隆十二年(1747 年):2.[2]顾天挺.康熙荥阳县志:卷七[M].扬州:广陵书社,2021:121.[3]顾天挺.康熙荥阳县志:卷二[M].扬州:广陵书社,2021:41.[4]张明申.京城村夫文集[M].扬州:广陵书社,2018:204-2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