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丽丽 徐丹:连云港地区出土的简牍

百科   2025-01-07 13:47   湖北  



连云港地区出土的简牍



文 图 / 薛丽丽 徐丹

本文刊登于《大众考古》2024年04月刊



简牍,作为我国重要的文字书写载体和书籍形式之一,跨越了东周至魏晋六七百年的历史。自1901年新疆尼雅遗址汉晋简牍重见天日开始,一百多年来全国各地不断出土简牍文物,简帛学也发展成为一门国际显学。1993年,连云港东海尹湾简牍出土,学术界的焦点一下子聚焦于江苏北部这座海边城市。


简牍出土


1993年,连云港东海县尹湾村发现了一处汉墓群,连云港博物馆对6座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其中6号墓和2号墓出土了24枚木牍和133枚竹简(经连缀实有105枚)。经整理,主要内容包括衣物疏、名谒、东海郡政府档案文书、私人文书、术数历谱、汉赋等。其中6号墓出土简牍共4万余字,墓主人师饶生前是东海郡功曹史,字君兄。尹湾简牍内容十分丰富,很多方面属学术界首次发现,一经出土便引发海内外的轰动,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东海郡政府文书档案有《集簿》《东海郡吏员簿》《东海郡下辖长吏名簿》《东海郡属吏设置簿》《武库永始四年兵车器集簿》《东海郡下辖长吏不在署、未到官者名籍》六种簿集;术数历谱包括《神龟占》《六甲占雨》《博局占》《刑德行时》《行道吉凶》等;私人文书包括赠钱名簿、随葬谴策、元延二年日记和名谒等。其中汉代郡级政府档案是迄今发现最早、最完整的郡级行政文书档案,为研究汉代行政建置、吏员设置、官吏迁除、国家盐铁生产、国家兵器制造与贮存等,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元延三年(公元前10年)五月之历谱是迄今发现最早的完整日书。


拥有诸多光环的尹湾简牍是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中最为耀眼的,但早在20世纪60年代连云港就已有简牍出土。


1962年7月,海州小礁山网疃庄汉墓出土西汉末期木牍2枚,为衣物疏,记载随葬衣物名称和数量。


1973年3月,海州小礁山西汉晚期霍贺墓出土木牍7枚,包括6枚素面、1枚衣物疏。衣物疏记载了随葬衣物名称和数量,隶书。


1973年12月,海州小礁山西汉中晚期侍其繇墓出土木牍2枚,其中1枚字迹已消失、1枚为衣物疏。正反面皆有文字,隶书。


1976年,海州小礁山西汉戴胜墓出土木牍1枚,为衣物疏。


1978年7月,花果山云台砖厂西汉墓出土简牍30枚,其中17枚残损不可辨,13枚内容为法律文书、《日书》(历忌)、官府文书等,字体为隶书、章草。


1979年3月,海州锦屏公社孔望山1号汉墓出土木牍1枚,为衣物疏,隶书。


1979年12月,花果山唐庄高高顶西汉中晚期墓出土木牍1枚,为衣物疏,正反面皆有文字,多模糊不清,隶书。


1985年4月,海州陶湾黄石崖西汉中晚期西郭宝墓出土竹简2枚,已毁;木牍5枚,包括2枚素面、2枚名谒、1枚衣物疏。名谒单面书写,衣物疏正反面皆有文字,字体隶书。发掘简报载为2枚衣物疏,对照实物与发掘简报所载文字、图片,应是一枚的正反两面。


在尹湾简牍出土之后,连云港地区也有简牍出土。


2002年7月,海州双龙西汉中晚期墓出土木牍12枚,包括2枚素面、7枚名谒、2枚衣物疏、1枚字迹不清。其中1枚衣物疏正反面皆有文字,其余皆是单面书写,隶书。


2008年,海州虎岭丹霞汉墓出土木牍6枚,包括5枚素面(已毁)、1枚衣物疏,另有竹简2枚(已毁)。衣物疏正反面皆有文字,隶书。


(左)海州区出土简牍墓葬(部分)示意

(右)西汉《神乌傅》竹简(部分)


简牍类别


简牍大致可分为典籍、文书两大类。


典籍,即书籍著作。《汉书·艺文志》将书籍分为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技六类,依此分类法连云港地区的简牍典籍主要有:


诗赋


尹湾简牍《神乌傅(赋)》,竹简21枚。该赋以四言为主,用拟人手法讲述了雌乌和偷盗筑巢材料的盗鸟展开一场激战,雌乌受伤严重,临死前与雄乌生死诀别的故事。此赋风格不同于以往传世的属于上层文人学士的汉赋,而接近于民间文学。


数术


《汉书·艺文志》将“数术”分为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小类。连云港出土多种数术类简牍,包括:历谱,如花果山云台砖厂汉墓简牍7,内容为西汉元寿年间的朔闰表;尹湾简牍《元延元年历谱》与《元延三年五月历谱》,木牍2枚,是当时人们实际使用的历谱。五行,如花果山云台砖厂汉墓简牍8、9,内容类似《日书》(历忌)。尹湾简牍《神龟占》《六甲占雨》《博局占》,三种占卜术书于一枚木牍正反面,是汉代人实用的几种占卜术;尹湾简牍《刑德行时》,竹简11枚,是汉代人占卜祸福及出行禁忌的具体方法;尹湾简牍《行道吉凶》,竹简16枚,是用来卜问可否出行。


西汉神龟占木牍(左:正,右:反)


相较于简牍典籍,简牍文书出土数量更大,内容庞杂、种类繁多,分类方法多样。依据李均明先生《秦汉简牍文书分类辑解》中的分类,简牍文书可分为书檄、律令、簿籍、录课(案录)、符券、检楬、遣策与告地书几类。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文书按此分类法可分为:


律令类


花果山云台砖厂汉墓简牍1—6。关于这批法律文书性质存有争议,李洪甫先生认为与云梦睡虎地秦简中《封诊式》类似,只是缺具体处决,可能是《汉书》中“决事比”一类的文书。张廷皓先生认为是关于治狱情况的统计,作为上计内容单独上报的计簿。但不论属于哪种,这些简牍都是难得的法律文书。


簿籍类


簿籍类指名册、账簿,内容与统计有关。“簿”,侧重于人或钱物的数值。尹湾简牍《集簿》,木牍1枚,正反面书写,内容为东海郡的行政建制、吏员设置,以及户口、垦田和钱谷出入等年度统计数字。尹湾简牍《武库永始四年兵车器集簿》,木牍1枚,正反面书写,逐项记载了武库收藏的兵车器名称和数量,总数达两千多万件。花果山云台砖厂汉墓简牍10—13,记载了当地货物买卖价格和官营机构的管理。尹湾简牍《赠钱名籍》《礼钱簿》,木牍2枚,正反面书写,记载墓主师饶生前收到的捐赠钱数以及捐赠者姓名。


簿籍中的“籍”,侧重于人或钱物本身,数量统计为辅。尹湾简牍《东海郡吏员簿》《东海郡下辖长吏名籍》《东海郡下辖长吏不在署、未到官者名籍》《东海郡属吏设置簿》,木牍4枚,正反面书写,记录了当时东海郡下辖三十八县、邑、侯国的吏员设置情况,包括职官名称、吏员名字,以及吏员出差及缺席的具体情况等。

西汉东海郡吏员簿木牍


案录类


这一类是对客观事物及言行的实录。西郭宝汉墓、尹湾汉墓、双龙汉墓中都有名谒出土。名谒是古代人拜访时用来介绍自己、问候对方的一种文书形式,相当于今天的名片。尹湾简牍《元延二年日记》,竹简57枚,结合元延二年(公元前11年)历谱详细记录墓主师饶任东海郡吏的日常工作情况,每日何时出发、至何地住宿以及当日发生的各种情况,是仅见的汉代人实用日记。


遣策与告地书


一般认为遣策是墓内随葬物品的清单。连云港地区随葬简牍的墓葬几乎都出土有遣策,多为用一两块木牍记录随葬衣物的“衣物疏”。


此外,还有一类特殊简牍即素面简牍,霍贺汉墓、西郭宝汉墓、双龙汉墓、丹霞汉墓都有出土。


简牍特色


迄今为止,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有记录可查的共11次,计228枚(木牍91枚、竹简137枚)。除这11次外,早年间亦曾有过多次简牍出土,但因各种原因简牍未能保存下来且未见文字记录。可以说,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的次数与数量在江苏省内名列前茅,在全国也有一席之地。


出土简牍有遗址简牍和墓葬简牍两类。一般来说,遗址出土简牍往往数量巨大,内容丰富且多为官方文书,墓葬简牍在规模上无法与遗址简牍相比。连云港地区的简牍全部出土于西汉时期的木椁墓,年代集中于西汉中晚期,且出土地点相对集中。相较于大多数汉墓,出土简牍的汉墓规格较高,都有较丰富且精美的随葬品,有的还有铜质或银质印章。这些墓墓主一般是地方官吏、地主豪绅。当时连云港地区被大海环绕,人口分布不连贯但相对集中,人口最稠密的区域为朐县,大致位于今老海州城区,因此简牍的出土地点也相对集中,大多集中在今海州锦屏山、石棚山北麓至孔望山以西一带平原上。


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形制较为单一,仅有简和牍两种最基本形式。简材质为竹,细长条状,呈黄褐色。长23厘米左右,相当于汉尺一尺。有大简和小简之分,大简宽0.8—0.9厘米,小简宽0.3—0.4厘米。牍材质为楸木,长方形,呈黄褐色或灰褐色。楸木纹理通直,质地致密,耐水湿,耐腐,不易虫蛀,用于制作木牍非常适合。木牍基本长23厘米左右,宽6—9厘米。


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文字书写规整,排列齐整,法度严谨。一枚竹简书有一行文字;一枚木牍书有多行文字,有分栏与不分栏两种,多正反面书写。尹湾简牍中部分简牍有自拟标题,《集簿》《刑德行时》《行道吉凶》等都是简牍原有标题。有些简牍则文字极小、字数众多且字体规范。如《东海郡吏员簿》正面书有21行,反面25行,全文共计3560字,整枚简牍密密麻麻写满极小的隶书。


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的墓葬时代集中于西汉中晚期,此时字体主要为隶书、草书。隶书波磔分明,结字规范,已是成熟的汉隶。草书纵横恣肆,舒展流畅,如尹湾简牍中《神乌傅(赋)》是不可多得的西汉草书珍品。


连云港地区出土简牍内容广泛,涉及郡级行政档案、法律文书、诗赋、数术历谱、名谒、衣物疏等多个方面,以名谒、遣策(衣物疏)出土次数、数量居多。名谒与遣策都是长方形木牍,共出土22枚。出土名谒有墓主自用谒和别人晋谒两种,具体有请谒、问起居、问疾、请墓主辨事、吊丧和赙赠等。谒的形制、称谓都比较郑重,是官绅往来使用的文书。出土遣策皆为记录随葬衣物的衣物疏,衣物疏一般出现在西汉中晚期,多见于中小型墓葬,与西汉中期之前的遣策不同,除记有随葬衣物外,其他的少有记录。遣策一般没有题名,不过尹湾简牍《君兄衣物疏》《君兄缯方缇中物疏》《君兄节司小物疏》都是原有题名,这在全国较为罕见。素面简牍或许是为了确保墓主死后在阴间可以继续书写,当然也可能是墓主生前预备的素面名谒,以便拜访时可以临时书写,死后作为随葬品下葬。

西汉尹湾汉墓《君兄衣物疏》木牍(左:正,右:反)


连云港地区出土的简牍在规模和数量上虽然无法与动辄数以千计、万计的遗址简牍相比,也不如临沂银雀山汉墓、江陵张家山汉墓简牍那般瞩目,但其在简帛学上也占据着一席之地。而正是有了无数像连云港简牍这样的“水滴”,才最终汇聚成今天的简牍“沧海”。


(作者均为连云港市博物馆文博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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