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久兴纺织有限公司“庐山牌”商标
一、振兴实业创办“久兴”
1919 年,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原江西省长陶家瑶,在上海邀集赣籍政、军、工商界和知名人士商议在江西创办纺织工厂。于是发起集资一百万银元,组成“久兴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大股东有政界陶家瑶,军界张勋家族代表为张泌亭,商界有盐业巨子周扶九等。公推陶家瑶为董事长。当时,先父朱仙舫在上海恒丰纺织新局任工程师。陶家瑶多次到平凉路“遂庄”的我家寓所,邀请先父为“久兴纱厂”规划二万锭的设计任务。先父以事关振兴江西实业,为家乡出力,义不容辞,故欣然允诺。并亲赴南昌、九江两地选择建厂地点。权衡再三,认为在九江建厂,包括买地建厂、交通运输、原料供应、产品销售、劳力来源、人才招聘、机器采购、水源气候等等条件,均优于南昌,故决定在九江建厂。
九江厂址,初选在九江地势较高的九华门、花果园一带,但因地皮索价过高未成,遂改选在官牌夹。此处虽地势较低,需要填高厂基约一米左右,方能与南浔铁路路基平齐,但填高后费用,仍比九华门地价便宜很多,且运输便利,铁路车皮,可停在厂门口装卸物资;水运船只,可靠在电厂码头附近卸货。每年节约运费颇为可观。
久兴纱厂机器,选购当时较为先进的美国沙可洛威尔厂制造,1922 年出厂的设备。事先某外商洋行,曾向先父推销外国旧纺纱机,并许以价格优惠,佣金优厚。先父不为厚利所动,认为建设纱厂,是造福江西人民的一件大事,不能买旧机器滥竽充数,遗患无穷,故严词拒绝。
1922 年,“久兴纺织厂”开始安装纺机,陆续开工投产,先父任经理。这是赣人自己设计,自己安装,自己办厂的第一家纺织企业。“久兴”投产后,业务颇为发达,年年均有盈利。所生产的“庐山牌”棉纱投放市场后,畅销省内,供不应求。可惜好景不长,由于董事长陶家瑶官迷心窍,抽走厂里资金去捐官职,致使资金周转困难,生产难以维持。在此情况下,先父愤而辞职,于 1927 年离浔去沪,进上海申新纺织总公司,任申新五厂厂长职务。因整顿“申五”卓见成效,其后又接任“申新”二厂、七厂厂长。
“久兴”董事长陶家瑶抽走厂里资金,引起董事之间摩擦。陶、张两家大股东互争”久兴“控制权,张勋的家族推张泌亭驻厂,陶家瑶则派其弟四子陶西白驻厂,双方争权夺利,日甚一日。职工无所适从,管理混乱,生产每况愈下。“久兴”续任经理是原九江商会会长王试蓉,任职数年,终未能使“久兴”摆脱困境,无可奈何,只好向上海银行财团贷款,勉强维持开工,而财权则受上行财团控制。与此同时,“久兴”欠慎昌洋行的纺机及原动机价款,拖延数年,无力偿付,双方乃涉讼于原九江地方法院。“久兴”官司失败,不服上诉。1934 年经原江西省高等法院裁决,“久兴”全部财产归慎昌洋行所有,以抵偿债务。从此,我省最早创办的纺织工厂,遂落入美商慎昌洋行之手,沦为外资企业。
二、“利中”纱厂的成立
“久兴”判归慎昌洋行所有,先父在沪得讯后,深为惋惜。1935 年,他离沪至汉,与汉口商会会长黄文植合作,发起组织“利中纺织股份有限公司”。股本银元 40 万元,向慎昌洋行租办久兴纱厂,并改名为“利中”纱厂。推黄文植为董事长,先父任经理,工程师有朱应奎、吴毓初、业务科长为邱光庭。“利中”纱厂复工后,厂务蒸蒸日上,获利颇厚。庐山牌棉纱品种 16 支及 12 支,又畅销于省内。1936 年,先父兼任复兴实业公司承办的汉口第一纱厂经理。因长驻汉口,故提拔邱光庭为“利中”厂长,主持日常工作。
利中纱厂职员合影 编者配图
1937 年,日本军国主义蓄意制造“芦沟桥事件”,爆发了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抗日战争。1938 年,日军侵占南京,溯长江西上,九江、武汉相继告急,日军飞机轰炸九江,“利中”办公楼及清花车间附近空场上,落一炸弹幸未伤人,但战火日紧,“利中”不得不停工遣散。
三、兴中纺织公司成立
1945 年 9 月 15 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举国欢腾,9 月 20 日,先父乘民生公司胜利后首航轮“民族”号,由重庆东下至汉口,我同轮偕行。
到达汉口的那一天,正巧是中秋佳节,同沦陷区阔别多年的亲友,战后余生,胜利重逢,喜出望外,自不待言。在汉口,我们住在复兴实业公司办事处。先父获悉“复兴”及“利中”战后的第一手资料后,乘船离汉赴沪,出任原中国纺织建设公司上海第十六厂厂长。途经九江下船,实地调查“利中”纱厂情况。我们耳闻目睹,战后“利中”纱厂满目凄凉,今非昔比。厂房内部,空空如也,机器被搬迁一空,车间成为养马之厩,马粪遍地皆是,臭味难闻。整个“利中”纱厂,被国民党陆军某军的一个车械所所占用。
“利中”纱厂机器为什么会被搬迁一空?经了解,原来战初国军从汉口作战略转移时。曾将汉口日商“泰安”纱厂的二万锭机器,拆迁重庆,成为战时的军政部纺织厂。武汉沦陷时,日本遂将“利中”纱厂的机器,赔偿给“泰安”纱厂。因此,“泰安”将“利中”机器全部拆迁,分批运往汉口,放在汉口第一纱厂仓库。有一部分机器则在运输途中,铁驳被盟军飞机炸中,沉于江底,地点在九江上游约数十华里的高家湾。
我将调查情况报告先父,请与上海慎昌洋行联系,派代表前往调查。不久慎昌派代表柯柏来汉,我陪同柯柏在汉浔两地实地调查。柯柏返沪汇报后,慎昌决定将残余纺机及原“久兴”厂全部产权估价出售。先父得讯后,立即与赣沪政界、金融界、工商界人士邱训谦、王建名、马元凯、龚伯循、吴健陶、余建丞、王德兴、陈志恒等集资数十万美元,组成“兴中”纺织公司,向慎昌购得原“久兴”纱厂全部产权。“兴中”初推龚伯循为董事长,旋龚离沪去港,改推先父为董事长兼经理。邱训谦任副经理,李群化任厂长。我任保全工程师,后调任工务处长兼运转工程师。洪吉安任运转工程师,后改任保全工程师。李祝三任业务处长。
1946 年,“兴中”复工机构组成后,上海方面由邱训谦负责,汉口方面由李群化负责,九江方面由我和洪吉安负责,积极筹备复工。当时主要抓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是在沪聘请保全技术人员和采购机器物料;二是将存汉机器运回九江;三是雇请潜水员打捞高家湾沉机,并积极组织力量,进行整机配套安装。经过几个月的齐心协力,艰苦奋斗。终于配套装成 8 台细纱机,形成 3200 锭的生产能力,并于中秋节前,生产出第一批 20 支庐山牌棉纱,供应市场。这样,使职工充满了希望,鼓舞了斗志。此后,该厂边生产边安装,到 1948 年底,有 18,000 纺锭投入生产。
四、喜迎解放
1949 年 5 月,国民党广西部队撤离九江,市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兴中纱厂不得不宣布暂时停工,并组织护厂队进行护厂。5 月 19 日,九江治安呈真空状态,当晚一些无番号的杂牌部队,冒称解放军,欲强行进入厂内,进行接管,并威胁护厂队缴枪。护厂队坚守自卫,不为所迫。及至天明,上街打听,方知昨夜为来历不明的王公霸部队骚扰。傍晚,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城,九江解放了。市民和职工举行集会游行,欢庆胜利。
是年 6 月,涨水时期,九江水位虽不很高,但兴中纱厂西北角防汛围墙,因年久失修,势将倒塌,有被洪水侵入的危险。尤其是梳棉针布如被水浸,将影响开工。是时,正值吃晚饭的时候,我见情况危急,立即通知住厂宿舍及厂附近的保全工及有关男工,于吃完晚饭后,立即到厂办公楼前紧急集合。一时集合者凡数十人,分成两个大队,第一大队为拆车队,以梳棉保全工为主。其他运转保养工配合,专门负责拆梳棉锡林、道夫针布及盖板。第二大队为运输大队,专门负责配合拆车队,将拆下的梳棉针布,
妥善地运送到指定的安全地点。经过几个小时,站在没膝的水中紧张作战,到晚上 11 点多钟,全部数十台梳棉针布已安然脱险。翌日,我将抢救梳棉针布情况向李厂长汇报,厂长对抢收针布的干部工人,深表嘉许,奖给每人棉纱两小包。水退后,兴中立即整机复工生产,并以棉纱数百件支持当时旧人民币在市面上流通,为支援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
九江兴中纺织股份有限公司股东出席证
五、走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解放后,兴中复工初期,生产一度不够正常。为了摆脱困境,兴中纱厂资方即申请江西省政府接管,改为公私合营企业。1949 年 12 月,省政府正式批准兴中纱厂为我省最早的公私合营企业。并委任肖善荣为兴中公方厂长,李群化任私方副厂长。兴中公私合营后,在党的正确领导下,公方厂长有效地主持了工作,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大为提高,使生产得到迅速发展。
1951 年,该厂向长沙裕湘纺织厂购进原常德纺织厂的 3456 锭配套的纺纱设备,这批纺纱机,均为上海大隆机器厂仿外国机型制造的。这些设备安装投产后,使兴中生产能力达到 21,456 锭,第一次超过原“久兴”20,000 锭的规模。1952 年利用细纱每台 320 锭,接长为 400 锭,有多余的车头及机器零件,再配套装成沙可洛细纱机 12 台。此后又向上海增购复泰细纱 38 台,及前后纺配套设备。到 1953 年底,“兴中”已拥有纺纱锭 40,000 余枚,线锭 10,000 余枚。在公私合营后的 4 年内,“兴中”生产规模大发展,产量翻了一番多,同解放前 30 年的旧厂相比,等于增建了一个厂。
1988 年九江市政协文史参考资料第四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