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诗集《爱之书》中的“火”

“从宏观上看，爱情和死亡是马克思诗歌中的最主要的两个主题。”【1】青年时期的马克思在《爱之书》和《歌之书》这两部诗集中饱含爱意地歌颂他的女友、他的未婚妻——燕妮·冯·威斯特法伦。《爱之书》和《歌之书》写于马克思转学到柏林大学前后。“在柏林，马克思过着非常紧张和刻苦的学习生活，专心致志于科学和艺术。与同时代的一般大学生不同，他厌恶庸俗的礼节和应酬，不愿为了生活琐事而大费精神，不愿碌碌无为、虚度时光。”【2】，同时马克思也经历着与“无限美好的燕妮”相处异地的思念和苦痛。外界的压力就像燃料，内心的苦恋就像火绒，马克思擦出思恋的火星，在诗歌中燃了他的“火”。本文欲通过对《爱之书》中“火”的意象的分析，试图体悟马克思在其中表达的情感和思想。

《爱之书》中，“火”这个意象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一首诗《两重天》。马克思这样写道：

在古往今来的尘世上，

有两重天永远亮闪闪——

一重天在我们头上

镶着星星，飘着云彩；

另重天在我们心上，

里面有悲欢在激荡。

头上的天星星辉映，

黑夜里光芒照远方。

但在汹涌的大海和山谷上空，

就只有一颗星永远闪闪发光。

另一颗星只是闪亮一刹那，

随后它的光辉就熄灭了。

光芒永照的，

却是这颗星。

底下这重天——火一般的激情，

这是心心相通的结晶，

像一串串流星，

在黑夜中奔泻。

火和声离开了造物主，

他把它们献给一个人，

于是，立刻火花起舞，声音回鸣，

一会儿大声呼唤，一会儿低语温情。【3】

“在我们头上”的“一重天”是马克思的理念梦想，而“在我们心上”的“另重天”就是马克思对燕妮的思念。“火一般的激情”和“火花起舞”都在“光芒永照”的“这颗星”之后出现，火一般的激情被视为传达心意的结晶，成为了流星；和星同样发光的火，是对星的模仿，献与象征燕妮的星，传递马克思对燕妮的爱慕和思念。

接着马克思又写道：

这是太阳播种的一团火，

它忽闪忽现又烈焰腾腾，

它使混沌分明，

直照透最底层。

它以优美的和声，

使阴阳浑然一体。

就在这团火辣辣的激情里，

听得出高亢而深沉的信息。

无论是古代或者当今，

都闪烁着两个字——爱情，

这火光点燃了我的心，

只有你呵，燕妮，我明了你的心。

我那热恋的心灵和眼神，

刚一为你倾泻喜悦之情，

你刚一走过我的身旁，

给我带来丰富的感情。

我的心刚一为你神往，

天空就在我面前开朗，

我胸中是火，眼底放光，

比什么黑暗势力都强。【3】

马克思的“太阳”无疑就指燕妮。马克思接受了燕妮播种的相思之火——马克思思念着燕妮。这火具有无穷之力，无所不能。“火”的能力越大，实力越强，意味着马克思对燕妮的思念越是深重。这里的“火”，不仅和爱情、激情联系在一起，也与痛苦密不可分。在一个车马书信的时代，异地相恋比现在更加痛苦和煎熬。相思之火是“火辣辣的激情”，腾腾烈焰诉说着高亢而又深沉的思恋。团团烈火充斥着胸膛，这就是爱情，青年时期马克思的爱情。爱情的火焰催动着一辆风驰电掣的蒸汽火车，赐他勇往直前的冲力，让他无畏任何黑暗势力。

马克思在《两重天》中的“火”是对燕妮热烈而无尽的思念。

夜深人静，难免多愁善感。青年时期的马克思也会深夜emo，但“泪水汪汪流”后他不忘点起爱情的篝火和斗争与革命的火把：

那么我真想飞到你身旁，

鼓起勇气向你表露衷肠，

说一声：我只对你一个人钟情，

心中燃炽的火焰也像你一样。

我们祖先用流血、创业和爱情，

为我们书写了命运的篇章，

当我们头上升起共同的火焰，

那痛苦就会无影无踪地消亡。【3】

青年时期的马克思的诗中的“火”有无穷的魔力，在《两重天》中能带来“火辣辣”的痛苦，在《夜》中也能让痛苦“无影无踪地消亡”。“那个时候，在封建专制统治下，诗歌是进行革命斗争的重要武器……马克思在青年时期，也运用了这种形式，表达对封建专制制度和一切反动势力的憎恨，抒发为革命事业而斗争的决心。……几年来对社会的深入观察和了解，使他更加认识到，‘旧制度是无法医治的’。”【2】燕妮诞生于特利尔一个名门望族，但是她却蔑视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传统观念，是马克思的“战友”。把二人连接在一起的不只是爱情，还有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共同的事业。这事业是历史的——是先祖用流血、创业和爱情书写的命运的篇章，也是未来的——你的火、我的火和祖先的火都是一样的，我们的事业还要继续下去。纵使饱尝异地相思之苦，但一想到我思念你的同时，你也在思念着我，而且我们都在为共同的事业而奋斗，“我们头上升起共同的火焰”，那么这深夜的冷清、心中的孤寂、离人的愁思就都被这斗争与革命之火照亮了、消散了。

小伙子留下玫瑰作保，“奔向遥远他乡”，姑娘独守空房，“那里面藏着多少哀伤”：

冰凉的胸前，

花儿在长眠，

它被爱情之火烧焦，

已经枯死，孤独寂寥。

青年时期的马克思笔下的“火”有着神奇的力量，既能提供不竭的动力，也能造就悲剧祸端。这爱情之火烧焦的不仅是那朵玫瑰，更是苦等小伙子的姑娘。烧焦他们的火不是别的，正是对离人的担心牵挂，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远望他乡却不见爱人归的煎熬苦痛。“小伙子”怎能忍心姑娘独受折磨，回乡见如是，痛心疾首：

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

在她的墓前俯身拜倒，

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

使得他感到羞愧难过。

他猛击自己的大脑门，

还揉碎了一团泥。——

一颗疯狂的子弹，

射进他的太阳穴。

这首叙事诗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小伙子和姑娘，明显对应着现实中的马克思和燕妮。马克思不仅深知燕妮身受担忧牵挂之火，也深知自己正被此火灼烧。马克思深爱着燕妮，用这首诗发誓不辜负燕妮的爱和等待，否则自己情愿自杀。马克思和燕妮为真挚忠贞的爱情时刻对抗着能烧焦玫瑰的火，他们都拿出了为之献身的勇气。

歌手，一个追求女神的歌手，他胸中的爱情之火怎样燃烧：

上帝赐给他永恒的爱情，

赐给他永葆美丽的青春，

那永恒的火花不会熄灭，

把世间的黑暗勾画分明。

歌手，一个弹奏七弦琴的歌手；歌手，一个追求女神的歌手。他的爱情是神赐的神圣，他胸中的爱情之火是不灭的永恒。马克思认为歌手只有抱有这样的爱情才能去追求他的女神——燕妮，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与“天国的女王”——燕妮结成婚盟。这样的永恒爱情的不灭火能让：

他顺从上帝的意志，

他鄙视尘世的浮华，

为了得到美人的温暖，

情愿忍受痛苦和悲伤。

歌手，一个经历斗争的歌手；歌手，一个茁壮成长的歌手；歌手，一个追求女神的歌手。他为了追求爱情竭尽所能，他为了追求女神竭尽所能，因为他有永恒爱情的不灭火。他遵循爱情之火的引导，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女神——燕妮，历经圣洁的他不再能忍受这浮世繁华，他只想要他的天国的女王，他只想要他追寻的爱情，为了这温柔绵软，为了这暖意洋洋，为了能与燕妮缔结婚约，任何艰难险阻，他在所不辞，他甘愿，他情愿，他心甘情愿。这就是马克思对燕妮的爱情，纯洁无瑕的爱情。

马克思在诗集《爱之书》中的“火”是多种多样的，是具有惊天伟力的，是能酿成悲剧的，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本文在《爱之书》中选取了《两重天》《夜》《小伙子和姑娘》《歌手的爱情》四首诗，提炼了“思念之火”“斗争与革命之火”“担忧牵挂之火”“永恒爱情的不灭火”四类不同的“火”的意象。马克思采用这些生动形象的意象表达了对燕妮真挚的爱情，体现了他青年时期倾其所有的爱情观。分析马克思与燕妮相处两地期间的爱情诗中的重要意象，有助于理解马克思这一时期的心路历程，也为当代人处理异地恋爱问题提供参考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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