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初,我上学了。第一天上学的情景记得很清楚,再前面的事情模糊的很了,那天我在庄头路边玩,鞋子没穿,拎在手上,这时听到有人喊,小孩都过来,上学了,然后庄上小孩集中起来,走到后面14队公房,这是临时教室,没进屋,应该是里边还没腾出来,就在门口,范前堂老师说话,说什么记不得了,就记得我是坐在门口一根大柳树棍上。公房做教室没几天,大队在我家后面盖了三间草房,我们在那里上了一年级。
一年级老师叫左绪青,大高个子,歌唱得好,我名字就是他起的,不过原来芳有草字头,后来我自己去掉的,现在看我从小志向不小,不做草头王。一年级记忆已经碎片了,只记得几件事,左老师说他去过南京,上过长江大桥,太高,在桥上朝下看头昏,说你们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这话让我记了南京长江大桥一辈子;每天早上大家争抢第一个到教室把地扫了,以此为荣乐此不疲;一个同学第一天带桌凳来上课,中午放学又把小桌子小凳子拖回家,下午上学又拖来,老师告诉他不需要,放在教室就行,他还有点不放心;一个同学读书,一个字一个字读,老师说他是锻磨,就是改不过来;有一次正上课,一个小孩突然哇哇大叫,两手在嘴里乱掏,掏出一条长蛔虫,那时候不懂,一屋小孩吓的直朝外跑。
二年级就到大队小学上了。 第一天上学,课间做广播操,我不知道,喊排队,以为是放学了,非常奇怪说怎么上这会儿就放学了?
架有线广播了,一次放学回家,广播线杆子倒了,线横在路上,一人说有电,要离远点,不能碰,一人说没电,二人互相不服,便要打赌,有电的说,你说没电,你敢用舌头舔一下广播线?没电的说,有什么不敢,上去舔一下,说没电,不相信你也舔一下,说有电的真舔,大叫一声,头都触麻了,二眼发直,原来被骗了。估计线没断,断了就没电,二人都没错。
学校有部分老师是从县城过来的城里人,这些人是公办老师,本地的不少是代课教师。有一天下午上课了,有二个老师迟迟不来上课,小孩子都到办公室找,有老师说回城去了?中饭时就没看到,一个老师说应该没回,上午还看到这二人没课,提个小篮子,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出去了,估计去采蘑菇了,突然有一人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赶紧跑到他们宿舍,开门一看,二人睡在地上,口吐白沫,跟螃蟹一样,赶紧送到公社医院,原来是吃毒蘑菇中毒了,抢救了半天才救过来。
有个小孩调皮,老师写黑板的时候,他拿一个泥块砸老师,正好老师头一调,没砸上,砰的一声砸在黑板上,老师气坏了,问谁砸的?大家说是某人,叫他站起来,问为什么砸我,他说不是砸你是砸黑板的,老师叫他到老师宿舍写检讨,这老师最喜欢叫人写检讨,他检讨没写,把老师中午剩下的饺子都吃了跑回家去了。
有段时间,校长瞎折腾,实行早读和晚自习制度,要求学生早上6:00到校,早读一节课到6:45,再回家,吃早饭,再来上课。晚自习:就近同学每3人组成一个学习小组,每天晚上在一起学习2小时,第二天汇报学习情况,老师要检查,后面黑板上还要写,结果变成形式主义,学习认真的小孩是学习了,但每天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有的家长怕费点灯的煤油,不支持在他家学习,有的在一起变成打扑克,赌钱,偷菜偷鸡子弄饭吃,二件事折腾没几天,怨声载道,不了了之。
语文课学造句,垂死挣扎,一个同学不太懂垂死挣扎啥意思,造,方志敏烈士临死之前还垂死挣扎,被学校狠狠批斗几场,后来又知道他家是富农成份,接着批是不是他父亲指使的,关在教室不给回家,让他父亲来交代,他父亲来了,一看是文盲,一个字也不认识,眼见得教不了,这才罢休。
三年级开始有作文课,老师也不教,比如什么叫作文,写什么,怎么写,小孩就瞎写。后来跟留级生学习也有套路了,写我和雷锋叔叔比童年,先写雷锋生在万恶的旧社会,受地主压迫剥削,挨打受骂,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然后是说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吃得饱,穿的暖,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后说现在***妄图复辟资本主义,让我们回到万恶的旧社会,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我们红小兵坚决不答应等等,终于像个作文了,但真不知道啥意思。
记得有个老师比较好,水平高,有耐心,有时写作文,他先写个模板,但是每一句关键的地方空下来,让小孩自己填,虽然填的五花八门,总体上大同小异。记得那时候政治运动不断,学校常开大会,忆苦思甜,学习黄帅,要当小闯将,不做小绵羊,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每次要安排1、2个小孩上台发言,我是班长,还说我作文写的好,常常发言,记得有一次,我和班上另一个同学发言后,二个老师嘀咕,说这二小孩发言,又一样,又不一样,一个说我们红小兵,一个说我们小学生,其他都一样,另一个老师说,你不知道了吧,是范老师给模板,他们自己填空的。
也有自己发挥出笑话的,一同学写忆苦思甜作文,当时正在学半夜鸡叫这一课,他开始胡编乱造,写他父亲在旧社会受尽苦难,有一次被地主打的魂不附体,同学们说,下面应该是一头钻进鸡窝,满脸鸡屎了,这是课文中周扒皮被长工打的一段。
写作文还有规矩,首先要居中写最高指示,然后换一行写一段毛主席语录,比如为人民服务、要斗私批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自己定,然后再写作文题目,再写作文。有的小孩不知道,有的记不住,老师看到不按格式写的,啪的撕掉说重写,有一次,老师心情不好,也不说原因,就老说重写,一个同学一本作文本被他撕光了。
说起这个老师,很负责,就是脾气不好。有一次,叫一个同学站起来背书,背的结结巴巴,越嘘越不利索,大家吓的大气不敢出,突然,坐旁边的同学噗呲笑出声来,老师大怒,说你笑什么?他说,尿下来了,再看看背书的这位裤裆都湿了,裤脚子直滴水,赶紧让他回去换裤子。这个同学零几年我在淮阴医院还遇到过一次,他说看病的,后来听说时间不长就去世了,很可惜。
我小学时语文比较好,数学一般,上初中才猛攻数学,80年考中专我数学考了满分100分。记得四年级时,上成昆铁路这一课,我们知道成昆铁路修建非常难,一开始有三条路线,多次停工复工,后来毛主席直接下指示,历时12年才修成,上完这一课,老师问,成昆铁路是在什么什么中建成的?全班同学答不出,怎么提醒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站起来说,是在激烈的路线斗争中建成的,老师大惊,说完全正确,狠狠表扬了我,又嘘一通全班同学,这事对我学语文鼓舞很大。语文老师是南京下放户,后来回南京了,我有一个老表跟他高中同学,几个月前听老表提到我,他说对我印象很深,我们又联系上了。为什么能答出来,主要是蒙,碰上了,其次估计和我家里有红旗杂志、人民日报等有关系,我晚上经常会翻翻,虽然似懂非懂,但经不住老看,有点潜移默化了。
76年10月份,粉碎四人帮,喜讯传来,人们奔走相告,到处锣鼓喧天。为表达喜悦之情,学校决定停课一天,全体学生组成队伍沿大队主干道游行,学生列队走在中间,老师自由的走在二边,嗓门最大的范前堂老师领喊口号:坚决拥护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打到四人帮,拥护党中央!喊一阵,锣鼓敲一通,遇到农民在田里干活,还专门跑过去,站在田头喊口号,倒把他们吓一跳,说不上课干啥的。记得那一天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因为我是学校的红小兵大队长,一开始兴高采烈的,昂首挺胸,迈着大步,突然想起来我穿的破裤子裤裆坏了,还没来得及补,如果混在后面队伍里也不打紧,一个人走在队伍第一排就有点麻烦,估计后面人能看到屁股,立刻放小步伐,夹着两腿扭扭捏捏走了半天,累的够呛。
四年级时,学校组织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我参加了,每天晚上要排练节目。有个同学发现这个好玩,自告奋勇也要参加,老师说要来就来吧,不过暂时节目都分配好了,你就试试学报幕吧,教他怎么上台,怎么站,怎么说,演练的透熟,谁也没想到他特场子,一天晚上到电站小学会演,一上去,应该先说几句,然后说第一个节目是什么,他上去就说下一个节目是什么,不过这好像还能将就,不太离谱,最后演出结束,应该说演出到处结束,欢迎同志们提出宝贵意见,他说演出到此开始,欢迎提出保留意见,现场大笑,下来,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在台下清清楚楚,上台就全乱了,不知怎么的就胡说八道起来,这怎么跟现在有的领导差不多了,台下像个人,台上说胡话,看来这舞台真是神奇的地方,老师说你明天别来了,等于试用没通过。
上小学时有一件事一直弄不懂,那时候经常看露天电影,主打样板戏,不知看了多少遍,里边台词都是耳熟能详,张口就来,样板戏里面唱的比较多,比如沙家浜第四场智斗,刁德一唱这个女人不寻常,阿庆嫂唱刁德一搞的什么鬼花样,唱胡传魁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我总在想,这些骂人的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怎么能唱出来,唱出来别人不是都听到了吗,虽然背过身唱还是听得到啊,声音那么大,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意思问人,简直困扰我好长时间,才想明白这种是唱给观众听的,不是唱给那些在场的演员听的,他们能听到但要装听不到,昨天偶尔看了《沙家浜》电影,又想起这事,哑然失笑,正好写进来,作为我小学时光的映照。
到了77年5月份,我们小学毕业了,记得照了毕业照(我还有,附后),开了座谈会,每人吃了二个大西红柿,老师安排我和二个同学到街上买的,从此告别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小学岁月,进入人生新的阶段。
END
作者简介
左长方,1980年毕业于淮阴县渔沟中学,邮电系统工作40余载,高级经济师,爱读古诗词,有时写写打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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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落下潇潇雨
运河摄韵
用光影叙述
呈运河万象
诉两岸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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