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矿
在民国时期及半封建时代宝应黄浦河西村庄密集有小半城之说，说是凡城里的营业行当这里都有。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嘿，早年的运河西黄浦滩还真是行行都有名，特别是中医流派，说有好多千江百里人都跑到这里寻医，显得很特殊地神奇。那是运河岸边，镇江江南人坐民船在小码头停靠，求医治病。我这里说的民间只是一个小民间，也就是局限在目前淮安市淮安区漕运镇东南乡林南戴湾这块地方。
眼下年轻人已不知道早年乡间有多种行业门道。传说淮安早在山阳县时期就形成山阳医派。文革前淮安城里章湘侯、谭健民中医学道在全省很有名。据说淮安曾在全国也算中医圣地。而农村出名就要数黄浦河西这十里方圆的地方，旧年这里有名医，运河上摆渡可特别繁忙，人们都说摆渡船和寻医求医人沾了好大的光。
到这里寻医，有人提到是特殊的马太效应。举个例子，同样在一条长街上要建两个特别大的商场，这两个商场是建在一起，还是保持好远的等距离？然而答案就是两个商场只有建在一起，才会迎来最大的商机。这就是物流人流的力量。
追溯到晚清民初，黄浦河西有两位有志少年，是一对少年伙伴，又是紧密邻居。一位叫谈耀庭，一位叫夏海峰，都决心以学中医来拯救曾被污蔑东亚病夫的国人。当时他们父母都阻拦，因为他们毕竟不是祖传，不会有多大出息。再说，一庄上出现两个中医名师，总会相互排斥。
何况这一带本身就不缺中医，已有两家是祖传医道，都是行医几代的世医，都说这两少年未免有点麻木。最初是这两个少年只自己用手抄本写成册页，《汤头歌》和《药性赋》很流畅地读着。没想到他们两人同时得到两家宝应老名医赏识。宝应城镇在晚清就特别繁华，有童家和刘家都是宝应几代名医，也是落魄的文人。据说都是同治初年就并驾齐驱出道，当时谈耀庭和夏海峰一对弟兄拜师时，那两位老者都银髯垂胸。两弟兄都成了他们的关门弟子。
良机难遇，当年战乱时，两位名中医到河西避难，发现了这两位少年，便各自带上一个，后来竟然都与这两个家庭结了亲戚。谈耀庭成为童氏名医的孙女女婿，而夏海峰的姐姐嫁给刘氏名医的孙子。这两种联姻为二人医学出道发挥了很大作用。由于宝应有出名的匪霸响马，这两位少年在师傅仙逝后，并没有留在县城，回到家乡这不起眼的农村开起了诊所药店。因此家乡只有十里方圆就聚集了四家中医流散诊所，有人怀疑，一个小地方能养活这几家医道人家吗？
原来，这种担心倒是多余，酒香不怕巷子深，没想到那些年，他们倒把这地方医道文化抬起来了。这几家中医医道各有各的特点，先谈原先的两家，一是费姓，费姓弟兄俩是牙科和儿科，早年农民整天忙碌没有时间讲究口腔卫生，连刷牙时间都没有，掏牙齿用稻草心，三四十岁人牙齿就疼得要命。这样拔牙和安牙的人就特别多，这可是独家生意。
儿科更是绝技，因为婴儿疼痛就是整天地哭，根本就不知道患病的位置。中医只靠看手心发热、舌胎、抓脉、脑门子汗、大小便及眼睛里的光等症状分析，费家当时已有熬制糖浆，就是把中草药剂熬出汁水加上红糖或者白糖。还有主治药就是宝塔糖。不过重一点，一定要灌中药，这都是特殊疗效。但多是富贵人家才能把小孩子抱来，穷人家孩子多无法顾及，费氏相传儿科已有三代，在地方很有名气。
而赵氏行医则是外来户，俗称赵蛮子。主要是治疗外科五毒，是江南人，到此地落脚已三代，其主要手段就是鸡蛋清熬药，专治五毒，有蛇毒、蝎毒、蜈蚣毒、蜘蛛毒等，后来赵氏后代人家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中医外科专家系列，清淮宝乡村只要提到赵蛮子，就知道是五毒症治疗专家。赵氏行医也在黄浦河西的这段堆上。
谈、夏回到家乡，为小地方医派又增加了力量，这样一个小地方几乎就成了乡村中医医疗中心。谈氏内科，夏氏外科，费氏牙科和儿科，赵氏五毒外科，几乎很神奇地占据了中医界的半壁江山。
建国以后，这里定点流医受到共产党合作化改造。对他们实行了管理。让他们进行人道主义行医，建国初那些年他们在黄浦河西还是鼎鼎有名。在人民公社成立以前，叫林集区戴湾乡联合诊所，是中医医派四家施展才华的基地。
那是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所有医疗行业由合作化进入集体化，这等于又是一番改造。这小地方中医医派便发生了较大变化。费氏老大随妻迁到河东泾河集镇加入泾河医院集体，费氏二房家老大因有点政历问题，仍然流放在这里地方诊所边改造边行医；夏海峰年龄较大，便带着快要成人儿子在诊所座诊，儿子实习调剂，维持着分院的业务。这时候分院仍然比较红火，远近几十里乡民都慕名前来就诊。而赵氏人家被大运河拆迁，举家弟兄都迁到南闸的大西北大河边上，后来几十年，看外症，百里人都带干粮寻访大河边赵蛮子。尽管老蛮子早已谢世，人们眼下都找小蛮子，小蛮子也已经耄耋高寿了。
而谈耀庭医生虽然年长，但很是开明而闻名，在地方有很高的人气威望，医术被当地老百姓所推崇。那是一九五八年，成立南闸人民公社，公社卫生院建立中医门诊，他被抽调到公社卫生院。卫生院有一名战争岁月留下的西医名师，这样中西医珠联璧合，成为运西最聚人气的卫生院。新河岸边每天都有数十只来自白马湖四周的患者小船。到一九六二年，通过申请，谈耀庭带徒，一期八名学生，指导学生熟读《汤头歌》、《病机赋》、《药性赋》、《温病条辨》、《伤寒论》，每天有学生陪他临床开药方，晚饭后一个小时讲学。后来这八名学生都被相关卫生院聘去独立门诊，都小有名气。
笔者今年已经七十有四，对于本乡本土有这样的民间乡土医派经历，既是童年熟悉的生活，也是童年阅历的见证。我曾到宝应中医院走访，院长赵毅德先生说自己本族医祖就在淮安南闸，只是后来进修中医本科，他说赵氏祖传鸡蛋清熬药确实称为神奇。淮安山阳医派谭健民曾很认可谈耀庭，说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姓氏，祖传还是相通的，他认民间的谈耀庭是大哥。至于夏海峰家收藏的针灸线装书早就成了珍宝。
眼下好多人治疗保健都到大都市大医院跑，仪器检查，手术治疗，似乎都是现代科学，殊不知苦了农民，农村人还真是看不起病，有好多人家为了看病都倾家荡产。眼下年迈的老年人还在特别怀念当年运河河西淮医民间流派，眼下南闸已经被合并到淮安区漕运镇，但这里民间中医旧风还在，大家都怀念当年的土药方、土法子，少花钱，办好事。很可惜，这民间遗迹早已被现代生活气息冲淡。我没有学医，真想把我们淮安民间医派的历史和流程进行很系统地追溯和研究，这也是一种很特殊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也。但愿这些流派人家的后代，能够继承衣钵，把这珍贵的民间的中医中药技艺传承向未来。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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