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阿萨瓦
Ruth Asawa
《从无到有》
Working From Nothing
（中）
文 / Tiffany Bell
■ 《无题》（S.847，无需支撑部件的篮子），
约1953年
1933年创立于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黑山学院（Black Mountain College）“致力于成为一所文理学院，同时又融合了夏令营、乡村工读学校、艺术聚居区、宗教静修所、先锋试验村落的种种特点”。这是一所积极进取的学校，旨在通过学术课程以及共享社群的生活经验来全面培育学生。
在那里，农场的劳动和维护是课程的一部分，没有考试评分体系，师生关系融洽而密切，并且由学生参与学校的管理工作。其夏季项目，尤其发展形成了一种艺术聚落，吸引了许多老师和学生前来，不乏一些当时或日后著名的艺术家，包括：约瑟夫和安妮·阿尔伯斯（Josef and Anni Albers）、约翰·凯奇（John Cage）、默西·坎宁安（Merce Cunningham）、威廉和伊莲·德库宁（Willem and Elaine de Kooning）、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雅各布·劳伦斯（Jacob Lawrence）以及罗伯特·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等，他们与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在黑山学院的时间都有交集。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无题》（BMC.58，蜿蜒——曲线）细节，约1948年
艺术作品 ©️ 2021 鲁斯·阿萨瓦·拉尼尔公司/纽约艺术家权益协会（ARS）
对阿萨瓦影响最大的是约瑟夫·阿尔伯斯——一位来自德国的著名包豪斯老师，他1933年移居美国后来到了黑山学院的视觉艺术学院。1946年夏天，阿萨瓦因夏季项目来到黑山学院，计划上安妮·阿尔伯斯的编织课。但阿尔伯斯告诉她，要学习编织，一个夏天远远不够，转而推荐她去上自己丈夫有关设计和色彩的入门课程。这些课阿萨瓦上了好几次，正是从中所学到的内容，为她对艺术和生活的包容态度奠定了基础。她直到老师去世前都一直与他保持着友谊；1963年，她在一场有关阿尔伯斯的讲座中阐释了他教学的重点。
【1】约瑟夫·阿尔伯斯在课堂上画百合花，1942年4月。摄影：Tom Leonard。图片由北卡罗来纳州文献库西区文献库提供；【2】安妮·阿尔伯斯在她黑山学院的编制工作上中，1937年。摄影：Helen M. Post。图片由北卡罗来纳州文献库西区文献库提供；【3】巴克敏福斯特·富勒在他的戴梅森住宅（Dymaxion House）模型旁，1930年3月17日。摄影：Bettmann Archive/Getty Images。
他建议学生们抛开所有有关风格的偏见，学着以崭新、原真的方式去观看形式和材料。自我表达并不是目的，他想让学生们通过仔细观察的方式去更敏锐地观看并且培养自己的想象力。他强调通过反复的练习和技巧的发展来获得娴熟的手艺。
此外，他鼓励学生们使用简单的材料，如纸、绳子、铁丝、树叶或树枝等任何手头现成的材料，教导他们让材料来表达自己。他鼓励学生们进行试验，哪怕会面临诸多失败，他希望他的学生们能够听取他人意见、向他人学习，并且对他们的想法及评判做出回应。
阿萨瓦在黑山学院期间创作的绘画和水彩作品，是对阿尔伯斯教学的反映，同时也体现了使她作品与众不同的种种元素。比如，《无题》（BMC.76，BMC洗衣店印章，约1948-1949）采用了重复的手法及简单的材料。她使用原本用于标记不同衣物的印章作为材料（阿萨瓦当时在学校的洗衣房工作），罗列出好几排由首字母缩写构成的“BMC”。颠倒、反置和重叠的排布，使得这几个首字母丢失了原本的含义，而画面起伏的线条则呈现出流动如织物般的外观。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无题》（BMC.76，BMC洗衣店印章），约1948-1949年
纸本墨水
54.6 x 43.2 厘米
《鲁斯·阿萨瓦：穿越丝线》展览现场，休斯顿梅尼尔绘画学院，2024年
在她离开黑山学院之后创作的晚期作品中，阿萨瓦使用马铃薯和苹果作为印章，她在这些蔬菜水果上印刻出图案，随后列印出重复但异想天开的整体。在类似《无题》（BMC.95，进进出出，约 1946-1949）的绘画中，相互交错的人字形对比色让人想到约瑟夫·阿尔伯斯自己试图揭示颜色与形状之外观如何随环境而变化的努力。
类似地，《无题》（BMC.83，山茱萸叶，约 1946-1949）有着气球般的形状，它们相互联结、交织，作品仿佛一幅出自阿尔伯斯课堂的习作，但相比他的作品则更为有机而诡异。作品的设计预示了阿萨瓦在同一时期开始创作的雕塑形态。
1948年夏天，阿萨瓦在黑山学院认识了富勒。他的教学增强了她作品中对有机线条的运用，而这些最初都源自阿萨瓦长久以来对农场和园艺的投入。尽管阿萨瓦承认自己并不总能理解富勒的理论，但她和拉尼尔还是和这位发明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除了为她写推荐信之外，富勒还设计了阿萨瓦的结婚戒指。而她也曾参加富勒许多远名昭著的长篇讲座。
在一次1977年的讲座中，她就做了好几页笔记，里面还用涂鸦和草图刻画了舞台上的富勒。他的核心理念在于，他坚信对自然的深入研究可以揭示宇宙背后简单的几何原理，并且有助于在工业设计、建筑、社会规划中发明出以少博多的方法。他相信事物之间的相互关联以及合作的必要性，并且相信通过良好的设计是可以取得进步的。
他是一位早期的环保主义者，也是经济适用房的支持者。阿萨瓦还提到他试验性的创作方式所产生的影响——从微小、简单的事物开始，在失败的基础上不断建构，逐渐形成更大、更复杂的形态。值得一提的是，富勒透明的测地线穹顶模型，与阿萨瓦的一些环形线雕塑在美学上有着相似之处。
1947年，还在黑山学院的阿萨瓦开始创作她的金属丝线雕塑作品。那年夏天，她再次前往墨西哥，在托卢卡（Toluca）的一位手工艺人那里学习用金属线编织篮子。回到黑山学院后，她创作出许多既具功用性又形态优美的篮子，并将其中一个送给了安妮·阿尔伯斯，后者非常喜爱它的环形结构，并用它来盛放每年的节日贺卡。阿萨瓦很快调整了她的技法，制作出一些不具备功能性但却保留了篮子容器形状的雕塑形态。
阿萨瓦表示，“用金属丝线来创作是从我对绘画的兴趣延伸而来的。这些雕塑成为三维的画作。”
作品《无题》（BMC.128，重复垂直角线研究[三角形]，约 1948-1949）和《无题》（BMC.121，色彩振动与图形背景的练习，约 1948-1949）便清楚地表明了阿萨瓦的创作意图，而这两幅作品最初都由阿尔伯斯夫妇所收藏。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无题》（BMC.128，重复垂直角线研究[三角形]），约1948-1949年
描图纸上黑色和紫色墨水及石墨痕迹
42.5 x 56.5 厘米
前者的线性三角形图案以及实心和空心形式之间有趣的空间构成，以及后者悬挂的圆形形状，都相应地在三维空间中有着理念类似的展现。譬如《无题》（S.264，悬吊的两瓣连续形态，1949），是她最早的悬吊式、封闭态的金属丝线雕塑之一。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阿萨瓦持续地试验金属丝线的材料，它在她曾经称之为最“严肃”的艺术中占据着核心的位置，也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美学追求而创作的绘画、画作及雕塑作品。
技法其实很简单。阿萨瓦解释道，“钩针形成的环状就像一个字母‘e’，你先拿一条金属丝线缠绕在一根木钉上，之后再做出一串‘e’，然后一直做相同的环状的‘e’字型。你可以依据金属丝线的重量以及木钉的尺寸创作出大小不一的环状结构。你可以绕得或紧或松，或是更开放且松散。材料很简单。你可以用打捆用的铁丝、铜线、黄铜线。我们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 在解释这些形态如何渐进衍变时，她继续说道，“形状是通过与金属丝线的碰撞而产生的。你不用提前设想，这就是我想要的。你就这样边想边做。”
但这一创作过程时常很困难——阿萨瓦要把自己的手指包起来以免割伤——重复又耗时。《无题》（S.264）尺幅小巧，而且多少显出些试探的踌躇。阿萨瓦很快拓展了其作品的体量及其雕塑形态的复杂性。这些连续的、波瓣状的作品可以包含多达八九个波瓣的形态，通常还会延展到9至10英尺（合约 2.75 到 3 米，最大的 21 英尺，合约 6.4 米），比如作品《无题》（S.154，悬吊的九瓣单层连续形态，约1958）。
她还发明了相互锁定的形态，偶尔还会创作不对称的形态配置，如《无题》（S.089，悬吊的不对称的十二个互锁气泡，1957），并开始使用单根金属丝线将球体套入于球体之中。《无题》（S.453，悬吊的三瓣三层连续内嵌的形态，约1957-1959）就是一件尤为复杂的作品，其中的三层形态都包含着三个相互嵌套的球体，并且全部由连贯的表面制成。
阿萨瓦持续地构想设计不同的形态，如《无题》（S.030，悬吊的通过其中心悬置的八个独立圆锥体）中依次堆叠的圆锥体，或是《无题》（S.039，悬吊的五条旋转的开放式窗户状的纵列，约 1959-1960）中波浪般起伏的形态。
她还用不同的金属丝线进行试验：铜、黄铜、铁，偶尔还有注金的丝线；有时她还会在一件雕塑中交织使用多种金属丝线——以使作品的表面和反射率产生变化。金属丝线的宽度及柔韧度还有助于确定作品的体量，比如用注金丝线的那些总是小巧、精致，闪闪发光。
在如作品《无题》（S.335，悬吊的四个半相互穿透的开放式双曲线形态，约 1954）的例子中，她尝试将金属丝线涂白，但对结果并不满意，于是又重新涂成黑色，似乎这样有助于保留材料的线性特质。
1962 年，阿萨瓦发明了一种用金属丝线创作的全新方式。朋友们送给她一株沙漠植物残留下来的骨架，觉得她可能会有兴趣描画它，于是她决定用金属丝线来复刻它，以便更好地理解它的形态。这随之诞生了阿萨瓦所说的“捆扎线束”（tied-wire）作品，这些树状的雕塑由多股金属丝线衍进而来，它们从中心绑束到一起，但分散出辐射状的枝条——如《无题》（S.184，悬吊式捆扎线，基于自然的多杈分束形态，约 1962）。
视频摘自纪录片《鲁斯·阿萨瓦：形态与生长》
（Ruth Asawa: Of Forms and Growth）（1977），
由罗伯特·斯奈德（Robert Snyder）执导
这些作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复杂，如作品《无题》（S.070，壁挂式捆扎线，中空，基于自然的五杈分束形态，1988），这件壁挂式的雕塑以一个五角星为中心，呈几何形状，散布出蜘蛛网状的分支延伸。在这些作品以及其他捆扎线束的作品中，阿萨瓦持续用各种形式、金属丝线的类型以及铜绿光泽等进行试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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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翻译｜Qianfan
微信编辑｜Chanta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