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阿萨瓦
Ruth Asawa
《从无到有》
Working From Nothing
（上）
文 / Tiffany Bell
■ 伊莫金·坎宁安（Imogen Cunningham），《鲁斯·阿萨瓦 3》，1957年。摄影 © 伊莫金·坎宁安信托。艺术作品 © 2024 鲁斯·阿萨瓦·拉尼尔公司/纽约艺术家版权协会（ARS）。图片由卓纳画廊提供。
伊莫金·坎宁安，《鲁斯·阿萨瓦24》，1951年
摄影 © 伊莫金·坎宁安信托
艺术作品 © 2024 鲁斯·阿萨瓦·拉尼尔公司/纽约艺术家版权协会（ARS）
图片由卓纳画廊提供
观看一组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1926-2013）的金属丝线雕塑悬挂在一起，是一种惊奇而喜悦的体验。这些作品的形式、形状和材料具有极简的特性，然而由于创作过程极为耗费精力，而且当人们观察它们的相互关联时会发生感知上的变化，这些雕塑促使人们去持续地观看。
阿萨瓦的许多悬吊式雕塑都具有透明的、环形金属丝线的表面，以及起伏的、球状的形态；它们是有机而感性的。有些作品镂空、具空气感；而在另一些作品中，雕塑的外部形状围裹住其他形状，使得某些区域变得深沉晦暗，几乎不可见。这些层次丰富的作品，可以由单根连续的金属丝线构成，它以环状的方式缠绕，使得其内部无缝地渐变至外部。当这些作品成组地悬挂时，其视觉复杂性更甚；而当观众绕着作品走，重叠的形状又会引发纵深及扭动形态的不断变化。变幻莫测的阴影，更增添了一重维度。
1971 年，极富盛名的二十世纪发明家、远见卓识的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为阿萨瓦申请古根海姆基金会的年度奖金项目写过一封推荐信。富勒在信中提到，他为各种候选人撰写推荐信已有四十三年，继而写道：
他提到了她的环形金属丝线雕塑。自1940年代晚期他和阿萨瓦同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黑山学院（Black Mountain College）起，富勒便对她的作品熟稔有加，而阿萨瓦也正是以这些雕塑作品申请的奖助金。富勒继续写道，阿萨瓦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在将革新的艺术课程引入旧金山公立学校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他还提到，阿萨瓦与她的丈夫、身为建筑师的阿尔伯特·拉尼尔（Albert Lanier）一起，将旧金山一处老旧的房子改造成了一个“迷人而鼓舞人心”的家。
富勒认为每个孩子一出生就是一位“观念的天才”，他还提倡用多学科的方式去创造更美好的社会，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他会因为阿萨瓦广泛地参与各种创意性和社会性的活动而推荐她。以我们现在的角度来看，阿萨瓦也因其非凡的成就脱颖而出。除了在50多年里创作了大量革新、抽象的雕塑、绘画及版画之外，她还和拉尼尔俩人在自己打造的家里养育了六个孩子。同样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后院精心打理的花园绿意盎然、硕果累累。
此外，阿萨瓦在旧金山各所学校的工作非常成功，以至于一所本地的公共艺术学校如今以她的名字命名。她还参加了数个社区委员会以及加州艺术委员会（California Arts Council）和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并且是旧金山艺术博物馆的董事。她创作了不少公共艺术作品，还组织了众多参与性的社群活动，以艺术作为方式，激发年龄各异的社区邻居们的意识思考及创造力。
但在1971年，一心一意专注于个体自身的艺术创作在那个时代被高估了，所以古根海姆基金会的评审们也许对信中提到的阿萨瓦的孩子以及她在公立学校的工作都不感兴趣。那一年，基金会纯艺术门类的奖金共颁发给了22位艺术家——其中只有一位是女性。阿萨瓦未能获得资助。
当时，阿萨瓦可能因为她的公共委任项目而在当地广为人知。她最早的这类作品便是基于她的金属丝线雕塑，但在1968年，阿萨瓦完成了为旧金山吉拉德利广场（Ghirardelli Square）创作的《安德烈娅》（Andrea），这是一片对历史悠久的“吉拉德利巧克力工厂”进行重新开发的滨水区。阿萨瓦并没有按照项目景观建筑师的提议运用她的抽象样式，而是创作了一幅梦幻般的场景：两个坐着的美人鱼——其中之一正在哺育一个婴儿——周围环绕着乌龟、青蛙、睡莲。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1973年，她完成了作品《旧金山喷泉》（San Francisco Fountain），41块青铜铸板围绕着一个圆形水池，位于联合广场凯悦酒店外的广场。每块铜板上都包含了当地的历史地标和风景，它们最初是用“烘焙黏土”雕刻而成的——阿萨瓦为了娱乐孩子们而发明的一种类似于面包面团的廉价材料。从3岁到90岁的250多位参与者，受邀参与了这幅全景式作品的创作。
这两件是她诸多公共项目中最为突出也广受喜爱的作品，阿萨瓦曾就此表示：“当你在公共场所工作时，那并不是你表达自我的最佳场所。你需要做一些让看到它的人能够做出回应的事。”
她相信，许多1960年代晚期和1970年代放置在美国城市里的抽象雕塑所得到的反响，与她对自己公共作品的期待并不相符。为了吸引更广泛的观众，她选择的是她认为更受欢迎的内容，并在可能的情况下让公众能深入参与她作品的创作。
上：位于旧金山的《折纸喷泉》（1975-1976）与《安德烈娅》（1966-1968）；下：鲁斯·阿萨瓦在用“烘焙黏土”制作喷泉作品。
视频摘自纪录片《鲁斯·阿萨瓦：形态与生长》
（Ruth Asawa: Of Forms and Growth）（1977），
由罗伯特·斯奈德（Robert Snyder）执导。
在论及凯悦酒店喷泉作品的创作过程时，阿萨瓦曾经说道：
阿萨瓦在风格上的创作方式是不带偏见的——她采纳抽象及具象的创作——对团体参与的态度也保持开放，这在大多数艺术家都偏爱个人主义创作方式的时代是非比寻常的，这可能部分地归功于她不同寻常的背景。作为一位出生于美国、家庭贫穷的日裔女性，她所面临的是种种偏见与重重壁垒，但她成功地“将诸多障碍……转化成了经验教训”，并且保持着积极的态度，把握一切可能的机会。
阿萨瓦1926年出生于南加州，父母是从事卡车农民的日本移民。他们在85英亩的租地上种植蔬菜——在当时，日本移民们被禁止获取美国公民身份，也无权拥有自己的土地，不能自行将农作物运送到市场。她后来回忆，星期六是一周里最美好的日子，因为孩子们可以不用做杂务零工，而是去日本学校学习语言和文化。对她而言尤为重要的是在日本学校上的书法课，她第一次接触笔刷；反复的笔痕以及对页面留白的强调，都是让她受益匪浅的课程。
鲁斯·阿萨瓦在创作水墨作品
视频摘自纪录片《鲁斯·阿萨瓦：形态与生长》
（Ruth Asawa: Of Forms and Growth）（1977），
由罗伯特·斯奈德（Robert Snyder）执导。
日军飞机轰炸珍珠港时，她所熟悉的生活迅速终结了。1942年2月，她的父亲被从家里带去了劳改营，两个月后，她和母亲及兄弟姐妹（除了一个正在日本探亲的姐姐）被迫离开他们的家和财产，被安置在位于圣塔安尼塔赛马场的一处拘留营，在马厩中住了六个月。在描述她在那里度过的时间时，阿萨瓦很少提及必然存在的种种困难，相反，她强调的是自己有机会向曾在迪士尼工作室工作的日本艺术家们学习艺术。阿萨瓦的画画技巧因此得到了提升。
六个月后，阿萨瓦和她的家人（除了父亲）被转移到阿肯萨斯州的罗尔韦安置营（Rohwer Relocation camp）。当时已展露出艺术天赋的阿萨瓦再次跟随她仰慕的老师们学习艺术。1943年高中毕业后，她被允许进入中西部的一所大学就读。她选择了密尔沃基州立师范学院——她能找到的学费最便宜的一所学校，并且计划在那里取得艺术师范专业的学位。
1945 年夏天，她前往墨西哥拜访并学习了解墨西哥壁画画家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和何塞·奥罗斯科（José Orozco）。她学习了壁画绘画，并且观察奥罗斯科创作了一件大幅壁画（这些无疑影响了她后来的公共作品）。这趟旅行对阿萨瓦来说实为重要，因为她得以观察其他创作中的艺术家们的生活方式，她上了一门古巴现代家具设计师克拉拉·波塞特（Clara Porset）的课程，从波塞特那里得知了约瑟夫和安妮·阿尔伯斯（Josef and Anni Albers）——两位也曾在墨西哥待过一段时间的包豪斯艺术家，他们当时正在北卡罗来纳州革新性的黑山学院任教。
【1-2】《鲁斯·阿萨瓦：穿越丝线》展览现场，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2023年；【3-4】《鲁斯·阿萨瓦：穿越丝线》展览现场，休斯顿梅尼尔绘画学院，2024年。
阿萨瓦返回密尔沃基以期完成学位，但由于当时的反日情绪，她无法找到担任实习老师的职位——而这是满足毕业资格的条件。阿萨瓦在大学时认识的两位艺术家朋友——伊莱恩·施密特（Elaine Schmitt）、以及通过施密特认识的雷·约翰逊（Ray Johnson）——早在她去墨西哥之前就在对她讲述过他们在黑山学院的经历，也鼓励她一起加入。在一位匿名人士的帮助下，阿萨瓦获得了学费资助，她前往黑山学院参加1946年的夏季项目，并在那里一直待到了1949年春天。
根据阿萨瓦自述，她在黑山学院的经历对她产生了全方位的影响。阿萨瓦在1989年这样写道：
正如她所说，她在黑山学院找到了自己思考的头脑，并敢于发表有悖于家庭、种族或性别之既定观念的观点。同样是在黑山学院，阿萨瓦决定要成为一位艺术家而不是一位艺术教师；也是在那里，她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阿尔伯特·拉尼尔，拉尼尔在日后成为了她生活里方方面面的伴侣和搭档，为她创造性地管理并兼顾家庭与工作做出了贡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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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翻译｜Qianfan
微信编辑｜Chanta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