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阿萨瓦
Ruth Asawa
《从无到有》
Working From Nothing
(下)
文 / Tiffany Bell
■《无题》(WC.263,君子兰)(细节),
约1984-86年
从在黑山学院学习期间开始,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1926-2013)的作品便吸引了艺术界内外的关注。1948年,《时代》(Time)杂志在点评全美25所顶尖艺术院校的最佳学生作品展的文章中,突出地评述了阿萨瓦的一幅绘画,称其为“展览中最具原创性的作品”。
到了1950年代,阿萨瓦开始在纽约展出作品,她在纽约橄榄石画廊(Peridot Gallery)举办了三场个展(1954、1956、1958),并在《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艺术新闻》(ARTnews)、《艺术文摘》(Arts Digest)等杂志上收获了展评报道。她的作品在当时还被刊载于《时尚》(Vogue)和《Domus》等杂志中。这些曝光让阿萨瓦的作品被囊括于“圣保罗双年展”(1955),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的诸多展览(1955、1956、1958),以及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展览(1959)。
许多知名藏家都收藏了她的作品,包括建筑师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纽约州州长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以及作家基恩·利普曼(Jean Lipman,她后来将作品捐赠给了惠特尼博物馆)。
作品《无题》(S.693,悬吊式六瓣、两部件复合形态,顶部内嵌一个悬挂的球体,约1956)在1956年橄榄石画廊为阿萨瓦举办的个展上,被卖给了工业设计师弗朗西斯·布洛德(Francis Blod)和他的妻子佩姬(Peggy),作品呈现于他们位于康涅狄格州的中世纪现代主义的住宅中。
这些成就标志着阿萨瓦在商业上的一个积极的开始,但是正如几位作家所指出的那样,探讨其作品的不少展评和报道中饱含了与性别及族裔有关的偏见。埃莉诺·C·蒙罗(Eleanor C. Munro)认为,阿萨瓦的雕塑是“居家的”,而非“纪念碑式的”作品,它们最适合“用于家庭装饰”。多尔·阿什顿(Dore Ashton)则将这些作品描述为“轻盈”、“轻快”、“欢欣”而“优雅”的,但终究“只是空间中的装饰性物件”。其他人则将她的雕塑与手工艺做类比,他们通常会提及日本的编织工艺,从而忽视了作品的独创性和重要性。
有一个例子令人震惊——在一篇总体上对两位日裔艺术家野口勇(Noguchi)和阿萨瓦的重要性持正面态度的文章中,作者将前者称为“美国重要的雕塑家”,而后者则是“一位旧金山的家庭主妇和三个孩子的母亲”。
这些观点在时尚杂志的拍摄中也得到了强化,在其中,阿萨瓦的作品被用作模特的陪衬,在某些情形下,模特们甚至拥抱着她的雕塑。
《鲁斯·阿萨瓦:一切皆可能》展览现场,卓纳纽约,2021年
当阿萨瓦被问及她为何不再在纽约的画廊展出她的作品时,她说因为这些雕塑在展览结束被送回时常常严重受损,而她不想屈从于商业市场的需求。但人们不禁会想,展览的反响也与此有关。她的作品并不总被看作艺术。在1954年,有艺评人曾将她的金属丝线作品描述为“引人入胜的创作,赏心悦目,比例匀称优雅,细腻而微妙并且强大有力”,可话锋一转在最后评述道:“但它们是如此新颖的创作,以至于人们现在不得不将之视为现象而非艺术”。
在某些方面,阿萨瓦的作品(以及作为艺术家的她本人)并不符合当时艺术界既定的常态及惯例,她作品新颖的特性无法为当时所接受。举例来说,尽管她的雕塑似乎与野口勇的灯以及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的动态雕塑有诸多相似性,但它们(与灯相较)并不具实际功用性,而且更抽象,更有空间张力,也更强调手工制作的痕迹。
她的作品与其他采用金属丝线创作的艺术家有着相同的美学理念,比如伊布拉姆·拉索(Ibram Lassaw)和理查德·利波尔德(Richard Lippold),他们也将线性的图案转化为三维的雕塑。尤其是利波尔德,俩人在黑山学院就结下了友谊,同阿萨瓦一样对工业材料以及光影作用于金属之上的效果感兴趣。这两位艺术家都深受当时盛行的几何性美学传统的影响——拉索是立体主义,利波尔德则是包豪斯式的工业设计。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无题》(S.524,悬吊式微型单节,可翻转的六柱开放式窗户),约1980-89年
悬挂式雕塑——铜质丝线
31.8 x 15.2 x 15.2 厘米
鲁斯·阿萨瓦(Ruth Asawa)
《无题》(S.081,悬吊式四个互锁圆锥体),约1960-65年
悬挂式雕塑——黄铜及铜质丝线
30.5 x 40.6 x 40.6 厘米
对阿萨瓦而言,她更感兴趣的是有机形态,与让·阿尔普(Hans Arp)及康斯坦丁·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si)的作品更具关联性。她的一些悬吊式金属丝线作品有着重复的长条柱状的图案,让人想到布朗库西的《无尽之柱》。然而,阿萨瓦的作品擅用质朴的材料及透明的形态,它们与阿尔普及布朗库西的作品不同,后者常以传统手法采用石头和木头来创作宏大的、纪念碑式的雕塑。
尽管阿萨瓦在1960年代淡出了纽约的艺术界,但她的职业生涯仍然非常活跃。1970年,她的雕塑《无题》(S.108,悬吊式六瓣多层互锁连续形态,第二与第三瓣中内嵌球体,约1970)巡展至日本大阪,与理查德·迪本科恩(Richard Diebenkorn)等其他加州艺术家们的作品一起,由旧金山艺术委员会选送,参加1970年世博会。
《鲁斯·阿萨瓦:回顾展》展览现场
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SFMoMA),1973年
©️ 2024年 鲁斯·阿萨瓦·拉尼尔公司/纽约艺术家权益协会(ARS)
图片由卓纳画廊提供
摄影|Laurence Cuneo
之后的1973年,旧金山艺术博物馆为她组织了首场回顾展。她还完成了众多公共艺术委任创作,包括《折纸喷泉》(PC.006),她为旧金山日本城布坎南购物中心(Buchanan Mall)创作的两件喷泉作品(1975-1976,于1999年重制),以及为旧金山州立大学所做的《纪念花园》(PC.012,2000-2002),以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拘留的日裔美国人。但直到近年来,阿萨瓦最具革新性的作品才获得了美国和国际的关注。
2006年,阿萨瓦在旧金山笛扬博物馆举办了一场重要的回顾展。近年,她的艺术创作还被囊括到诸多主题展览中,促使人们重新审视并且更加全面地理解阿萨瓦的作品。比如,海伦·莫尔斯沃斯(Helen Molesworth)在深入探讨黑山学院对1950年代末及60年代艺术的影响时,将注意力引向了阿萨瓦作品中形态的拟人化。她认为,阿萨瓦在黑山学院期间上了默西·坎宁安(Merce Cunningham)的舞蹈课,这有助于她“了解了人体的表达能力”。
姚强(John Yau)曾将她的雕塑与女性的肢体相关联。它们容器状的形态似乎隐约暗示着生命的诞生与延续。这些雕塑具态的形式,在摄影师、也是阿萨瓦的好朋友伊莫金·坎宁安(Imogen Cunningham)拍摄的精彩的照片中得到了凸显,坎宁安拍下了艺术家阿萨瓦在自己家中,孩子们和她的作品围绕在其身边。
与上文所述那种刻意摆拍、毫无生气的时尚摄影相比,这些照片展现出作品亲密和感性的特点。这些特质让人想到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1940年代晚期及50年代初期的“人物”(Personages),它们与阿萨瓦的金属丝线形态一样,与传统的理想化的女性裸体的表征相比,是更基本、更原初的。
人们还将之与安妮·阿尔伯斯和莱诺·托尼(Lenore Tawney)的编制作品联系起来,认可并欣赏其创作过程对作品之意涵所做的贡献,唤起了人们对诸如时间和连续性的元素的思考。类似地,阿萨瓦透明的、悬吊式、金属丝线作品,与伊娃·海瑟(Eva Hesse)的垂悬细线作品相比,具有同样的物质性特征。海瑟被公认为最敢于挑战其男性同行艺术家们更具攻击性、更英勇的创作姿态。
这样的密切关联数不胜数。可以说,如今人们对她作品的欣赏和理解没有辜负巴克敏斯特·富勒对她才华的评价。同样感人的是,阿萨瓦作为一位艺术家、老师、公民所树立起来的榜样。1990年,当被问及她对自己的艺术遗产有何期待时,她回应道:“有能力调整、适应,能够从无到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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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翻译|Qianfan
微信编辑|Chant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