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学】郭安胤：吴川市地名那蒙的研究
文摘
历史
2025-01-24 06:02
四川
那蒙是吴川古老的村庄之一，《湛江市地名志》载：“那蒙……据传宋元祐元年（1086年），化州陈速大任吴川教谕，解任时留居此地，地距离吴川县治二里，因名‘二里村’，后改那蒙。那蒙，古越语意思为黑土田”[1]。吴川的那蒙读音是挪汶，并非挪蒙。倘若是“蒙”音，在古越语即今壮族话中即是“你”的意思，那蒙在俚僚越人言语中要倒置为蒙你，就是“你的稻田”的意思。但发挪汶音的那蒙就不是“你的稻田”，也不是“黑土田”这个意思。那蒙和塘蒙这样的村庄，我们在高德或者腾讯地图中，可以搜素到很多。塘蒙即塘汶，塘汶倒置词语为汶塘，廉江市石岭镇的汶塘村今称大岭村，是由大泉眼形成池塘的村庄，跟封开县的汶塘村一样，也是由泉眼形成的大塘的村庄，四季泉水长流，钟灵毓秀。![]()
那蒙中“那”的意思是“稻田”或者“水田”。壮学研究学科带头人覃乃昌先生在文章《“那”文化圈论》里写到：“那”是俚僚（越）人言语“水田”的意思，相对其他田地的称呼，“那”实际上是专指种植水稻的田，即稻田。“那”源于水田最初种植的糯稻，糯（古作“稬”）在壮泰语中为“奴（nu）”或“那（nua）”，人们在长期生产实践中，延称种植糯稻的田为“那”（na），“奴”（nu）和“那”（na）为相互关联和语言对应的同源词，亦即汉语称“糯”（稬）的底层词。由此可见，由“那”构成的地域性的地名文化景观，具有极为丰富而深层次的历史文化内涵，它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民族文化史尤其是稻作农业史的本来面目，是稻作农业起源的鲜明印记。因此，“那”文化即是稻作文化[2]。那蒙是吴川最古的村落之一，也是最早由滨海浮沙冲积成陆而开发为稻田的地方。那蒙中“蒙”的发“汶”音，意思是“泉水”，那蒙的意思就是“泉水灌溉的稻田”。俚僚越人族系语言的“蒙”发音“汶”，可以用蒙、文、汶、门、闻、万等汉字记音，在《易经》“山水蒙卦”中便有记录，《象》曰“山下出泉，蒙”[3]。蒙或文、汶、门、闻、万就是泉水的意思，水蒙、徐闻、仕门、水文、水汶、十万、水门，是祖泉的意思。俚僚越人“祖”的发音可用徐、仕、水、十等记录，水尾（水美）、仕尾、徐尾是妈祖的意思。广西的大明山壮族语言就叫岜乜虽，或写成巴尾水，巴是山的意思，水尾倒置尾水就是妈祖的意思，巴尾水即妈祖山。俚僚越人妈（母亲）一词的发音是“mai3”， 可以用尾、美、米、买、袂等汉字作记录，妈祖（婆祖、祖母）可以用水尾、仕尾、水美等汉字作记录。母亲发音为“mai3”，在广东粤西黎话，海南临高话、哥隆话、海南话、黎族话，广西壮族话，贵州布依族话等等方言中是一样的情况。王国祥教授在《首探南平僚》述：綦江流域农村称父为“波”，称母为“美”。此非独然，重庆、四川、贵州的汉语方言亦如是[4]。在傣族中，呼父为“波”，呼母为“美”，文献上有记载[5]。那蒙有没有蒙（汶）呢？不但有，而且名气很大，古石碑碑文称为“龙井”，入《吴川县志》即为“龙母井”，像龙神一样被人们所推崇。井旁的古碑碑文刻着“龙井”二字，经历了不知多少年。乾隆时期的《吴川县志》卷之四《坛庙》载：“龙母庙在县北三里，顺治间建。庙前有龙母井”[6]。光绪时期的《吴川县志》卷三《坛庙》载：“龙母庙在县北三里，顺治间建庙，前有龙母井，庙久圯，道光三十年知县钟斯敬捐题修复”[7]。道光三十年（1850），钟斯敬重修龙母井后面的龙母庙时，还安排时任吴川教谕南海举人梁作楫写了一篇文章，并刻成碑文，倡导重修龙母庙。光绪《吴川县志》收录了这篇文章，由网名“端溪阁”先生整理出来，云：“县北三里有井，泉源甘冽。岁极旱，他井不敷于给，此犹汹涌喷岀地脉，实据吴阳之胜。顺治间，司牧者倡建龙母庙其上，每祷辄应。前杨明府以斯庙屡著殊勋，拨田数亩为享祀需。后以葺补无资，将田变价。今虽不绝祈祷，而土木倾颓，虫蚁剥蚀，无有继起筹善其后者，良可怪也。吴川地濒大海，多沙少泥，当盛暑月，十日不雨，民人疾苦不可名状。高原禾稼尽为枯槁，下隰之田，咸水又不可资生。今龙母常沛甘霖，以苏民困，其神灵所栖，竟不一报，食其德而被其泽者，于心何安？钟明府莅吴川，适岁旱，䖍祷于神。六月初旬，闲日得雨，三日酬功，更得大雨，以霑以足，农人告欢。钟明府拟葺斯庙，择士人解事者董其役。自兹以往，时和年丰，民康物阜，食租衣税者得以按亩获租，而农民亦得以余藏早完国课，将藉庇神力于无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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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母庙之灵圣全在“龙井”（龙母井）的泉水（蒙、汶），“他井不敷于给，此犹汹涌喷岀地脉”[8]，“龙井”（龙母井）按此情况，实在是可称为祖泉“徐闻”。广西骆越文化研究会在《古骆越方国考》一书中对“徐闻”的论述是：一些志书把徐闻的得名是因为“海涛徐徐而听闻”，这是牵强附会的解释。徐闻是古骆越地，它的名称也只有用古骆越语才能作出正确的解释。其实“徐闻”的“徐”字在古骆越语中是“祖”的意思，“闻”是“泉”的意思，“徐闻”的意思是“祖宗之泉”。“吴川地濒大海，多沙少泥，当盛暑月，十日不雨，民人疾苦不可名状。高原禾稼尽为枯槁，下隰之田，咸水又不可资生。今龙母常沛甘霖，以苏民困”[8]。“龙井”（龙母井）的最大功劳是灌溉稻田，“吴川地濒大海，多沙少泥”，海水咸不能灌溉稻田。“龙井”（龙母井）泉水（蒙、汶）能灌溉井周边的稻田，因此将稻田和泉水结合来称呼“龙井”（龙母井），即那蒙（挪汶），倒置的意思是灌溉稻田的泉水，这是那蒙地名的来由。那蒙的“蒙”就是这个“龙井”（龙母井）的泉水（蒙、汶）。“龙井”（龙母井）的作用，在吴士彬的诗中还有体现：网名“端溪阁”先生于2025年1月6日在公众号《 端溪文史》发布的《吴川吴阳镇那蒙龙母庙与德庆悦城龙母祖庙的历史渊源》里说：“龙母井的存在仿佛是龙母庙的一个重要支撑，而那蒙龙母庙的灵验与悦城龙母祖庙的影响力相互呼应。那蒙龙母庙虽在历史长河中历经变迁，但其与德庆悦城龙母祖庙的渊源一直延续至今。它不仅是当地民众信仰的寄托，也是德庆、吴川两地文化交流与传承的见证”[8]。依托“龙井”（龙母井）泉水（蒙、汶）而建庙的龙母庙，供奉的虽然是龙母，但此龙母未必是彼龙母，德庆悦城龙母庙也未必与吴川那蒙龙母庙有联系。神祗之事，因所需而为之。吴川人祀冼太夫人，因岭南圣母是祖而为神；祀康王，为避瘟疫、祈福所为。“顺治间，司牧者倡建龙母庙其上，每祷辄应”，因吴川“二里村”[1]之泉水（蒙、汶）“常沛甘霖，以苏民困”，“龙井”（龙母井）泉水（蒙、汶）灌溉稻田（那），故村名为那蒙。“常沛甘霖”的泉神类似龙王，所以古碑碑刻为“龙井”，此龙可公可母。但岭南人最崇拜的历史人物和神原本是岭南圣母冼太夫人，因此女神胜出。“况乃称龙母，何难致雨师”，故泉名为“龙井”（龙母井），祀泉神之庙名“龙母庙”。因“龙井”（龙母井）泉水（蒙、汶）能灌溉井周边的稻田，那蒙便为“二里村”之名。2025年1月23日笔者再到度到那蒙村调查，远远看到庙大门联云：“庙对文峰屏障远，门临古井水泉香”，庙旁的康王（皇）庙泰华堂一字并排；又看到门外泉水依旧，古碑“龙井”二字清晰可见，泉水形成的池塘也一样存在，庙前的农田依旧在；还看到前清县令毛昌善所题的“霖雨苍生”也在。光阴流逝，物转星移，沧海桑田，因有“龙井”（龙母井）泉水（蒙、汶）灌溉稻田（那）的地方被称为那蒙历史，却不是人人可知。深挖吴川地名文化，弥补历史文献不足，或许有一定的意义。![]()
[1] 陈钧，湛江市地名志编纂委员会，《湛江市地名志》［M］，广东省地图出版社1989年10月版，P213。[2]覃乃昌，“那”文化圈论，《俚人文化》，136期，2021-09-18。
[3]古人，《易经》［M］，第四卦，蒙卦。
[4]王国祥，云南人民出版社，《首探南平僚》［M］，第七章，第二节，“綦江话里的僚语底层语举隅”，第129页。
[5]王国祥，云南人民出版社，《首探南平僚》［M］，第七章，第二节，“綦江话里的僚语底层语举隅”，第130页。
[6]清乾隆五十五年（1763年），沈峻，《吴川县志》［M］，卷之四《坛庙》。
[7]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毛昌善，《吴川县志》［M］，卷之三《坛庙》。
[8]端溪阁，端溪文史，吴川吴阳镇那蒙龙母庙与德庆悦城龙母祖庙的历史渊源，2025-0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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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安胤，广东吴川人，吴川市振文中心小学（原教办）专干，吴川市教育局关工委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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