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天在“查哈阳知青网”上看到查哈阳农场五十五团吴展同学的文章“上海知青与地域文化”,文章写得流畅,故事也很有趣味,情节更是跌宕起伏。看了这篇文章,使我也回忆起过去在黑龙江农村和各地知青相处的日子,我也很有同感。
上海是我国第一大城市,不仅人口数量第一,而且在过去几十年经济建设过程中,对国民经济贡献也最大。在经济紧缺时代,谁要是到上海出差,准要带一些新奇的小商品回来。比如冬天穿在里面的假领子,既美观又容易清洗,很实用。“文革”大串联时候我就看到临近北京路一带,有不少老人在大街上摆放着暖瓶和喝水的杯子,供来往的路人解渴。南京路一带的商店里,经常有老人坐在一个高凳上,手里拿着一面长长的小红旗,提醒顾客注意自己的东西以防丢失。后来我在北京仪表局工作,和上无 12 厂是同业单位,我多次来到厂里考察学习,该厂不仅经济效益高,而且新产品多,是我们同行业的排头兵。后来我调到机关工作,每年都和上海市对口单位召开例会,交流工作经验和信息。总的来说,上海市在城市管理上在国内也是一流的。
上海人也秉承了江浙一带人的精明和细致,不仅工作做的好,生活也安排的到了极致。改革开放前由于人口多,居住条件紧张,但是家家户户安排的妥妥当当,尽可能开发利用现有条件,生活得更有情趣和舒适。
说到当时在黑龙江兵团下乡时候,连队上海同学来的比较早,比重也最多。应该说,从长江下游的大城市来到黑龙江,就比我们要有更大的适应空间,有更多的困难要克服。比如吃馒头,我们本来就是主食,他们就不习惯。说到这里,前两天看孙红雷主演反映 30 年代上海滩故事的“刀锋 1937”,里面有个叫“馒头”的小兄弟不仅帅气十足,而且经常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馒头就吃,不由让我哈哈大笑,描写得好酷呀。
在连队不论劳动还是生活都以排为单位,我刚到的时候被分到二排,排里只有一个男知青,就是上海的金文明。这个上海的小伙子安静的出奇,从不主动和别人说一句话,对我却非常友善。你如果问他,他总是慢条斯理地回答,有一次老排长朱红寿催促他完成什么任务,他还是慢慢悠悠地说“赶趟”。我们这个朱排长知道他是性格使然,也并不为难他,也就笑着说,好呀,那咱们就都赶趟吧。从此以后,金文明就有了一个绰号叫“赶趟”。我刚到农村,好多事情都不懂怎么做,金文明就教我。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上海知青,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管瑞兴是我后来在三排期间的好友,他有一段时间负责连队烧水,每次收工回来他都为我们准备好满满的一盆热水,使我们能痛痛快快地洗漱。他有时候有点好吃的东西,也拿出来让大家打打牙祭。
逢年过节,我们都是围坐在当时的“二层铺”上,大家不分你我,除了在食堂里买回的一些菜外,还自己动手,各献厨艺,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特色菜肴都有了。主食就是豆油炸馒头片加上当地产的绵白糖,吃得那个香。就连一些当地的老战友,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管瑞兴就是这样宴会的推动者。返城后听说管瑞兴移民香港,从此就和大家失去了联系。在三排期间,我还有一个经常回忆的就是下班后海阔天空的聊天,上海人叫“吹牛”。有时候就一件小事,大家都发表自己的看法。
最有意思的是上海知青蒋海安,连队领导看他不好管,就采用激励法,让他当三排的排长。他还真认真,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把洗脸水给大家打好,再叫大家起床。可惜这个“好领导”没多长时间就松懈了,再也不给大家打洗脸水了,他也就自动解职了。其实老蒋是个性情之中人,也非常能干,返城后在无锡的一家制药厂负责经营销售,自己还办了一家小企业,这都是后话了。
时间一晃 30 多年过去了,去年许多上海知青为了纪念下乡 40 周年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东北农村,从他们在那里留下的照片可以看出他们对第二故乡的眷恋。他们返沪时来北京聚会,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从他们的音容笑貌可以看出,这是我们大家盼望已久的聚会。
我们不同地区知青在查哈阳农场下乡,也带来各地不同的生活习惯乃至于不同的思维习惯,使我们更加了解各地的民情,生活也变的更加多彩和有趣味。不用讳言,我们当中可能也曾有过意见和隔阂,但是经过几十年的磨合,大家早已把过去的芥蒂化解得荡然无存了。这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兄弟姐妹多,有时候会有摩擦,但是时间一长,谁还会计较这些呢?
查哈阳农场就是一个这样的大家庭。
二
1970 年冬季,有一个北京知识青年在上山时(大兴安岭地区)伐木时不幸砸坏了脚,经过团部医院诊治之后,为了对知青负责,又让他到位于哈尔滨王岗的兵团医院去进一步治疗。由于他自己不方便,连队就派我和另一个北京知青去照顾他。他们两个都是六九届的青年,当时也就十六七岁。一路上上车下车都是我背着他,甚是辛苦。好容易到了哈尔滨,我们又不知兵团医院在哪里。所幸有哈尔滨知青在家探亲,听说了就带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了医院。经过和院方交涉,病人好容易住进了医院的外科病房。
到病房一看,才知道病人还真不少。有个知青为了演样板戏,练功时不慎摔坏了腰椎,当时已经瘫痪在床几个月了,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身体很虚弱。我们这些未经磨练涉世不深的人,才知道人生道路的漫长和曲折。
在哈尔滨探亲的同学听有人住院以后,纷纷到医院探视。其实我们因为刚来连队不久,大部分哈尔滨同学都不太熟悉,更不用说在大兴安岭伐木的病人了。由此可见东北同学待人多么热情和仗义了。在遥远的北方,我们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是看到同学们这么热情,我们也就不太担忧了。对于病人更是如此,那时正值文革时期,他家的家长没有能及时赶到,有了这么多同学来关照,他也就安心养病了。
在护理之余,王永君同学知道我没有来过哈尔滨,陪我走遍了哈市的主要街道和景点,并给我介绍哈市的历史和典故。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哈市的啤酒文化了,当时虽然还在文革当中,但北方人那种豪气已经在饮酒当中显现。曲廷炀是九三农校的学长,我们接触也不长,他还特意把我请到他家里做客,我怕麻烦人家,执意不肯,他还是好说歹说把我拉到他位于哈市民益街的家中。当时哈市的供应并不好,曲妈妈那么大年纪了还是特意为我做了几个菜。我心中一直不安,多年后因为工作出差,我想再去探望曲妈妈,但是由于拆迁,再也没有找到,一直成了我未了的心愿。
我后来调到三排,三排的排长是哈尔滨知青王莉。她当时已经是党员了,工作非常认真。她虽然出身干部家庭,但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我记得查哈阳的五月还很冷,有时候清晨稻田里还有薄冰碴,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要把稻种很均匀地播到田里去。别说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就连我们这样的小伙子下田也要喝几口白酒驱驱寒气,可是她却总是第一个下田,从来没有畏惧过。该轮换了,她还是坚持。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三排风气正,大家团结,工作出色。有一次“兵团战士报”的记者来连队采访她,她非常谦虚,说她自己没有什么好采访的,反倒让人家采访我。我认识或结识过不少干部子弟,朴实向上的不少,但是这样能和大家打成一片,肯吃苦,埋头苦干的绝无仅有。王莉不仅是我在黑龙江兵团的同事,也是我工作的榜样。由于她的出色工作和处处严格要求自己的作风,后来她调任兵团,地方以及哈尔滨市的领导,其实她都是从一件件小事做起的。后来因为工作出差,我到过哈尔滨几次,她知道了总是抽出时间探望,实在没时间了,也嘱咐哈尔滨同学代劳。哈尔滨是到连队的必然经过的地方,不管北京的,上海的,天津的乃至鸡西的知青回连队都要经过哈尔滨,每次王莉都要亲自做出安排,接待任务可想而知了。哈尔滨的同学也经常聚会,联络感情,这让我们身处外地的同学非常羡慕。我有几次给哈尔滨的同学打电话,都赶上他们又一块喝酒呢。“酒越喝越近,牌越打越远”,我虽然不赞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但在一起小酌确是联络感情的好方式。这种小酌可以不拘形式,也不必讲排场,以茶代酒更能彰显友谊。如果大家一起远足,爬山锻炼,不仅联络感情,而且对身体有益。1998 年以后,我多次到哈尔滨开会出差,每次都有哈尔滨同学相邀。尤其是去年我从查哈阳回来,张旭光开车,王永君等专程到车站迎接,让我不好意思。和哈尔滨同学相处,深感他们身上的豪情和直率。
过去在连队,相处的还有天津,鸡西等地的知识青年,还有从祖国各地不同时期来的老战友。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度过了文革后期的几年光阴。在那个特殊年代,各个地方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自己特殊的经历。查哈阳农场就像我们共同的一个家。家里的兄弟姐妹多,现在都长大了,离开了这个家,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各自都在生活的道路上寻探迈进。
祝大家幸福愉快。有机会就到这个网上的家园来看看。
公众号编辑:周培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