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队的地方是贵州岑巩县龙田公社总院大队小屯生产队,位于龙江河畔,寨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在这里我感受到艰苦的生活也会尝到甘甜,贫瘠的土地上也会开出绚丽的花朵,生活的美好常常在于发现。
我们插队落户时,环境落差很大,精神文化生活相当匮乏。看的报纸是五天前的《贵州日报》,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是最受我们欢迎的人,他给我们带来家书和天南地北的同学来信。
电影是有的,几个月能看上一场,我们知青户离公社五里路,公社要放露天电影时,口口相传,从不落下。《地道战》《地雷战》百看不厌不少台词都能背下。有一次到邓家湾看《龙江颂》,我们脱了鞋,踩着河底鹅卵石,手拉手慢慢从齐膝的河水间淌过,还有几个老乡保驾护航。那天的月亮很大、月色很美、很惬意。
除了看电影,偶尔县文艺宣传队下乡在公社演出,我们也会去凑热闹。一般演出都在赶场天,龙田街上一个坝子,用木板搭个舞台,赶场的人涌在舞台四周,人声鼎沸。演出大多是独唱、合唱;快板、歌舞,有一次竟然演了整场的《智取威虎山》,对骨子里喜欢文艺的我,可谓是过足了瘾。
大队也要宣传样板戏,老支书说:“上海知青都要参加,你们肯定比农民演得好。”要知道上海知青不是个个都有文艺细胞的,但后来变为我们自愿参加了,因为脱产排练,队里每天给记一个全工分。我和韦胜祖当上了“导演”,又带演小常宝的知青到公社向县里来的同志学戏,戏排好了我们在各生产队演出,这是“山寨版”的普及样板戏,也是我在乡下的一次文化快餐。
有一年,黔东南州京剧团到龙田老鹰岩国营农场演出,老鹰岩离我们这里有30里地,那天我和韦胜祖俩人,天没黑就上路了。开始俩人兴致勃勃走得很快,但越走脚步越沉,我问韦胜祖:“走了多少里,还有多少里路啊?”他答:“我也不知道。快走吧,晚了就看不到戏了。”我实在走不动了,韦胜祖递过手中的毛巾,让我拿一头,他拿另一头就这样牵着我继续赶路。见到一个老乡,问他离老鹰岩还有多远,他答:“四里地。”我们继续走了一段路,又见到一个老乡我们问路,他答:“恐怕还有五里”。哇噻越走越长,我们再也不问路了,像机器人似的迈着两腿赶路,终于到了老鹰岩农场场部。
场地里灯火辉煌,舞台上的《红灯记》已演到第五场,李玉和要去“赴宴”了。我们在人堆里往前挤,怎么也挤不过去,灵机一动,从后台走路舞台侧旁,可近距离观看演出。戏结束了,我们看到有人上来拆舞台上的布景道具,便问:“不是要演三天吗?”他们答:“是的,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们懵了,但又感到庆幸。和剧团的人商量搭乘他们的车子回龙田镇,又走了五里路到小屯寨子,此时已是凌晨二点半了。若干年后,我去凱里州歌舞团周边办事,当年的“李奶奶、李玉和、李铁梅”都能认出,我和“李铁梅”谈起这件事,她非常感慨。
这就是我们在龙江河畔的知青岁月,有苦涩、有欢乐、有憧憬、也有无奈。一直想回去看看,一年碰到同户的张敏明,她告诉我:“大伯娘去世了,二伯娘还在。”又过了多年,听到许多老人已经作古,心中不免伤感。
不会忘记美丽的龙江河,不会忘记美丽的小屯村寨,不会忘记胡家坟、凉风坳、刘家湾、邓家湾、腊树林……让清澈的河水永远滋润我们的心田,洗去一切的浮躁、虚伪与丑恶,让生活变得更美好!(作者钟明英,1969年赴贵州岑巩县龙田公社总院大队插队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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