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气息

文化   2024-10-29 00:00   上海  

20061111日下午,我终于实现了“寻根”的夙愿——站在了父母亲早年生活的“楼下张”村这片温暖的土地上,眼前和心里禁不住浮现出祖辈们在这里艰辛生活、年轻的父母拖儿带女别离故土,一步步向着遥远的上海跋涉的幻影……

    镇海县柴桥镇

几十年了,在履历表的“籍贯”栏里,一直填写“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县柴桥镇”。可故乡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在梦境里无数次地想象和亲近。行前,在网上查看宁波地图,得知镇海县已撤消,取而代之的是北仑区,区下的“柴桥镇”仍在,但柴桥镇下属的村庄都没有标出。心想,可能村庄单位太小,不便显示;也有可能宁波经济快速发展,祖辈生活的村庄已变成工厂、高楼?

小车离开宁波市区驶上高速公路,到北仑下高速后,道路依旧宽畅,不到一小时,路标显示“柴桥”到了。真是一日千里,沧桑巨变!想想上世纪30年代父母辗转从老家到宁波、慈溪、上海,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得熬多少个日夜啊!

问镇口搞运输的三轮车夫,有没有“洞桥头”、“下步张”?他说:有“洞桥头”,但没有“下步张”,和“洞桥头”紧靠着的是“楼下张”。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惊喜,故乡还在!车夫告诉说,穿过镇往右走一段就是“洞桥头”,“洞桥头”的北面就是“楼下张”。“下步张”这个村名是大姐告诉我的,而宁波话讲“下步张”、“楼下张”,很相似,必竟相隔好几十年了,大姐的记忆可能有误。

一百多米长的柴桥镇主街,商铺林立,人来车往,颇为兴盛。驾车的司机是当地人,介绍说,柴桥这些年以种植花木为主,在宁波是比较富裕的镇。几分钟车程穿过了镇,看到一座叫“薪桥”的桥右转,一条叫“芦江”的河出现在路的左边,清清的河水缓缓地流着,路弯弯曲曲,河面时宽时窄,景致纯朴自然。不多时,见路旁房屋的门牌上出现了“洞桥头”三个字。继续沿小路往北一拐有一空地,停车,下车一看,一户人家小院的门楣上“楼下张1号”的蓝底白字门牌赫然醒目——“楼下张”村到了!

       风光无限的芦江

思绪不禁回到30余年前。操劳了一生的父亲已退休,身体还好,心境也趋以平和。尽管他没有开口,但我能感觉到,他是想回老家看看的。二十几岁离开故土,历经风雨,四处奔波,一直没有回去过,现已年过六旬,能不思念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吗?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那时,我在新闻单位工作,活动范围大一些,最有条件陪老人家回去。我也有过这个念头,可终因忙这、忙那,没能成行。这是父母亲终生的遗憾!也是我永远无法偿还的欠债!多少年了,我一直为此深深陷入自责之中,做儿女的怎么那么容易忽视老人的情感需求呢?

以“楼下张1号”门牌为背景拍了照片后,我在村头望着这个祖辈的村落。看到有2层、3层的小楼,也有不少陈旧的老屋。村口有一片农田,田里的植物已经枯萎,像是残存的花卉。右边几里地之外有绿色的山脉。依着清清的芦江,靠着葱绿的山,老家的风水不错。天气晴好,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沿着石板路往村里走。没有闲人,静静的;路面没有泥土,很干净。不多时,来到一个池塘边,池子不大,但池水清亮。几处房屋围着池塘。见有一户门开着,便走了进去。一中年妇女在忙家务。我问:这村的人是不是都姓张?她说:是的。我说,我从上海来,我的父辈出生在这里。“噢,你是来寻根的?”她微笑着说,很客气。然后,她指着对门的一户人家,说:“他家有80岁的老人,或许能记得你的祖上。”我过去敲门,应门出来3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像是夫妻,一老妈妈已上了年纪。他们很热情,问我父母亲的名字和年龄。老妈妈摇头说,没有印象。我想,父亲在世该九十有二了,出门时岁数不大,老妈妈80余岁,恐难有印象。那中年妇女热情地说,走,我带你去,那边有85岁的老夫妇。走进一条窄窄的弄堂,她边领我跨进一间老屋,边朝门里招呼:“上海有人寻根来了!”老妈妈正在客堂间坐着,忙起身迎客,很和气、很慈祥的样子。我一看,老妈妈的身材、脸型和母亲有些像,便脱口说了出来。老人家笑着回话:“我没那么好的福气。”我说:“你85岁,一点看不出,很健,你很有福气。”她又微微地笑了。老爸爸午睡刚起,在床边坐着,亦很和善。

     竹编的小椅子等

我打量屋里的摆设,感到很熟悉,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放在两边,桌上有午间吃剩的菜,桌旁有草编的“饭窟头”、竹编的小椅子……和上海永嘉路老家很相似。我像到家了一样,没一点陌生感,和他们聊起了家常,我那点有限的、又久违了的宁波话好像突然之间都被激活了,一句接着一句、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而听他们说话,就像在听父母说话一样——浓浓的乡情、乡音,使我深深感受到了父辈生活的气息,它们和我的心灵顺畅而又自然地交融着、沟通着……两位老人家也记不起我的父母。他们说,“楼下张”有100多户人家,分“三户头”、“四户头”、“五户头”。你家老屋在几户头?我忙打电话问大哥、大姐,他们记不得了。大哥和大姐离开老家时也就四五岁,怕也难记得清。这时,一些邻里也围了过来。我问一位60来岁的大哥,知不知道有个叫张仁礼的,是六十年代从上海回乡来的干部,他是我阿叔。他想了想说,是有这个人,后来搬走了,搬到哪里我说不准,你可以到镇上的派出所查一查。

因有事我匆匆赶回了宁波。没能找到祖辈的老屋,没有联系上唯一的近亲小阿叔,没有听到祖上更多的往事,似有些缺憾。但我找到“根”了,而那“根”所吸附的泥土、所汲取的阳光雨露、所散发出来的父辈的气息,像因子一样紧紧地跟随着我,使我的心境难以平静。我真切地感觉到,无论时间和空间发生多大的变化,我们的祖辈其实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物质生命远去了,但他们的精、气、神永远不会散去。

我珍视此次寻根之旅,珍惜与祖辈的气息互动。我很动情,挨个给哥哥、姐姐打电话,述说自己的感受。我也给在香港读书的儿子发去了邮件。儿子即刻回信说:“我也想到故乡看看。”

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本着\x26quot;研究知青历史,传承知青文化,弘扬知青精神\x26quot;的宗旨,坚定知青历史文化研究的正确方向,积极开展各种知青历史文化研究活动。本会在较高层次上开展知青历史文化学术研究和文化活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做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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