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明｜圆月爬上四角的天空
文摘
文化
2024-10-10 14:03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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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中秋夜，月亮有点害羞，千呼万唤始出来，但总算没有缺席。一阵瓢泼大雨，把天空洗得干干净净的。氤氲的雾气褪去后，圆圆的月像个镜子，如约爬上了窗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微笑着窥探这世间温柔万物。闪闪的银光如潺潺流水，倾泻在窗台上。慢慢地，流进房间，洒落在父亲的床前，丝丝缕缕如爱。父亲的眼前温馨起来，他嘴角微扬，露出笑意，抬眼望望那四角的天空。这是他透过窗口，看见的第四轮中秋明月。此刻的窗口，一片明亮，月光融着爱透过窗户，映照着他卧躺了四年的坚强。远离世间繁嚣，无奈选择这个安静的角落，他摒弃了所有浮躁的花花哨哨，留下简单专一的姿势——卧躺。那个角落便是他的一日三餐，是他的朝朝暮暮，是他的一年四季。日出日又落，月缺月又圆，寒来暑往，那个角落，就是父亲眼里的世界。坚硬的墙壁，平安守护着我的父爱，守护着生命里的顽强不屈，也牢牢囚禁着，我漂泊的心。曾多少个夜晚，疾病逼迫下父亲痛苦的呻吟，总是透过月光，反射到月下那一边，如满天丝线，线线穿心而过，牵扯着我在远方的思念。每每此刻，一种坚强也透过月亮的反射传导过来。昔日的教诲，一遍遍在我耳际萦响，让我的脚步更加坚定，在风雨人生路上，无惧挑战，一直向前。跌倒了再次爬起，无畏无悔迈开脚步，忘记痛，永不退缩。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是父母的期望，也是我曾经的承诺：好好干。我必须努力奔跑，争取成功，为他们的守候，带回安慰。就这样，一想到月光长线那头的父母，我便有了一种无形的动力。今夜，我紧握父亲纤削的小手，轻抚着他凹陷的脸庞。他无法下床，所以四肢已严重萎缩，但一副铮铮铁骨，却支撑起丰满的意志，总把坚强传递给他的孩子们。他虽已无法言语，但他的所有语言，会穿引在目光中。当我们的目光一相互触碰，就会缠绕在一起，他的所有心事，这刻便已装入我怀。温柔的月色中，我看见父亲的双眸如天上星星，闪烁着光芒。他一向乐观，爱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做人，教育我们亦如是。所以父亲为我们几姐弟起的名字，都带“明”字，日月恒光，永远在他眼里，在他心上，围绕在他身旁。所以父亲的心中从没有过晦暗，哪怕今天蜷缩在角落，他的内心依然宽敞明亮。![]()
望着窗前的月亮，我回忆起从前。父亲刚刚躺下的那年中秋，我在月圆时刻回到父母身旁。一种无形的恐惧之中，我借月色掂笔对天叩问，写了那篇《停下来吧，月亮》。真情可以打动一切，也得到很多共鸣。那文发表后，收到很多老师留言，说那文中映射出一缕特殊的月光，穿透力强，竟会洞穿泪腺，让所有的文字，在月色中模糊了。“月，你是多么温柔，多少可爱的字，却为何狼狈地，与‘岁’勾结为奸，勾结成一个残酷不堪的词：岁月无情。”“停下来吧，月亮，你不要转了。你一转，我的笔杆就会颤抖，我的文字就在哭泣……”这是我当时的伤心倾诉和苦苦哀求。可能是真情感动了月亮吧，四年后的今天，窗口的月亮依然圆满，熠熠生辉。我知道月亮不可能停下来，但不管月亮如何旋转，只望月光温柔以待。年年月月，柔柔的光照着同样的人；月月年年，圆圆轨迹不断拓展着父母的年轮。“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我正守在父亲床前，望着月光发呆，小女拿着画具走进来。她说想画月亮，之前在花园画了几次，对着旷阔的天空太单调，画了几次都未能满意。这时候，她发觉窗口这角度望去的月亮特别美。于是架起画板，画了一幅《窗前明月》图。小女笔法娴熟，把窗画得很正，把月画得很圆。看着这幅图画，我和小女说：“多年来爷爷一直教育我和你，时时处处要遵规守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你今晚画了一幅‘方圆图’，就是把爷爷的教诲画下来了。我们应该永远牢记，把画装裱起来，一代代传递下去。”小女点点头，其实她一直很听爷爷的话，所以她心有规矩，笔下自成方圆。可惜，我无法在父亲病床前尽孝。当今夜的明月从天边滑下去，明天的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还得奔赴远方。因为那里有父母对我的期待，有我坚守的承诺。“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耄耋之年的父亲已经无法再站起来，唯有用我的双腿，用他传递给我的意志，去延续他心中的路途。
侯建明，茂名市作家协会会员，爱将生活滤成文字，让心在诗中达远。偶有诗歌、散文发表于报纸、杂志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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