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侄儿隔着长条凳盯着月饼,他们的眼光如激光般,好像多盯几眼月饼都会碳化。
父亲看着这帮“鼻涕虫”,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大月饼可是今年新出的样式,只有食品站的职工和镇上的机关干部才有机会吃。”父亲顿了顿接着说:“大月饼只能在中秋节晚上切了分着吃……”
“那筒饼现在就可以吃啰?”大侄女阿菊昂起头,眼勾勾地抢着问。
“筒饼也不能现在吃。”虽然我也在不断咽着口水,但能估摸大人的心思,不好气地对她说。
“呵呵,呵呵。”父亲无奈地摇着头,大笑,同时赞许地给我点了点头。
“哼,我可是你们的叔辈!虽然我也就比你们大三五岁,可是你们需要得到我允许才能行动。”我环视一圈,却发现几个侄儿根本瞧不见我辈高一等的气派。
包着筒饼的纸,渗出了一层油,亮光亮光的,早勾了他们的三魂七魄。鲁莽的阿四终究忍不住,隔着条凳,伸出食指在一封筒饼上戳了戳。
“找死啊?”我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阿四忙把手缩回去,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头。
“香不?”阿菊阿二几个侧过脸,一起看着阿四问。
阿四看着我冒火的眼光,上翻着眼珠,瞧了瞧我父亲,不敢吭声。
“呵呵,呵呵。”父亲被惹得大笑起来,“大月饼就放到电视柜顶上,要让来家里的人都看看;那筒饼呢,放在电视柜的抽屉里锁着,钥匙就由你们的小叔保管。”
听了这话,侄儿们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就像地堂边上萎了的瓜苗。
看着这几个不安好心的侄儿,我琢磨着应该把钥匙放到哪里:放门头板上?太容易找了;埋在米缸里?恐怕自己也难找;白天我要上学,总不能老装在裤兜里吧,万一弄丢了怎么办?搞不好自己也没饼吃;那就放在我和父亲一起睡的床的草席底下吧,晚上压着睡,估计他们也没天大的本事能黑夜盗匙。
第二天中午,放学一回家,我稀粥都没喝一口就跑进房间,掀起草席,一看:不对劲,钥匙明明放在我枕头下的草席底的,怎么长脚跑到父亲的枕头下了呢?
我打开电视柜抽屉一看,一封大甜肉月饼不见了!
我气冲冲地跑出房间,站在天井的中央喝着:“阿菊、四妹、阿二、阿四,你们几个统统给我出来!”
“别叫了,都藏起来了,天下哪有那么笨的贼等你来抓。”母亲端了一碗番薯从东厢厨房出来揶揄道。
我就不信跑得了和尚会跑得了庙!噔噔噔,我跑进一个房间,又跑进一个房间,终于在大哥房间的床上发现隆起的被单。我猛地一扯,曲卷着身子的阿菊、四妹果然在里面!她俩被憋得满脸通红,汗珠不断地从小脸上渗出来。
“阿二和阿四呢?”我吆喝着。
“嘻嘻!”阿菊、四妹这两个毛孩嬉笑着滚下床。
“等一下看我怎样收拾你们,快说阿二阿四藏哪里了!”“我不敢说,二哥四哥会骂我的。”胆怯的四妹蜜蜂般嘤嘤地说。
“四妹不说,阿菊你来说,你最大,我先赦你无罪。”
“在……在……”
“在哪?”“在新屋和旧屋之间夹巷的禾秆堆。”
“你们带头,我们去捉人。”
我们走到禾秆堆前,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来了,来了,小叔来了!”
“老虎还来了呢,你们给我滚出来。”我呼喝着。
只见禾秆堆一炸,秆枝翻飞,俩毛孩石猴出世般一跃而出。“憋死我了,憋死我了!”阿二阿四同声高喊。
“呸呸呸!”阿四一边喊一边吐着嘴里戳进的禾秆。
“头上还沾着禾秆呢。”四妹小心地提醒。
阿四洗澡抓头般双手又在头上一顿抓。
“都到屋前的地堂上排好队,罚站一个钟头!谁胆大包天,叫你们偷月饼吃的?”
“阿四!”大家不约而同地指着阿四。
“他叫偷,你们就偷?!”
“不是说赦我无罪吗?”阿菊扭过头,争辩着。
“你也偷吃了,就免你半罪,但也要罚半个钟!”
……
多年以后的中秋节,每每说起当年,大侄女阿菊总在微信群里喊冤:“真的亏大了,就吃了那么一小块月饼,居然要被罚站,现在就算喂到嘴的月饼都不想吃啦!”
我反复问:“有那么一回事么?”
“怎么没有?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要不是善心的阿婆可怜我们几个只让我们站了五分钟,哼,我们可能个个都被晒成咸鱼啰!”
我在脑海里努力地搜索着,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一阵又一阵的愧疚涌上心头……
作者简介
刊发于2024年10月07日《茂名晚报》07版小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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