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宋灏霖：我想以轻松的方式与观众共同寻找爱情的本质
体娱
电影
2024-07-08 11:18
北京
![]()
见到宋灏霖是在《欢迎来到我身边》北京首映的第二天，前一天的首映场见面环节，他总是难掩笑意，大方地唱歌与互动，给人的感觉很松弛。当我问到他相较之前作品面世时心态是否有更好的变化，他很认真地说：作为一个创作者，应该时刻保有一种忐忑的心情，对观众敬畏、对作品敬畏，这样才能保持清醒。创作《欢迎来到我身边》，就是一次又轻松又充满压力的旅途。“社畜”陈小舟失恋后遭遇了一场意外，从那以后他经常看到大群“嘎嘎”叫的橡皮鸭子，这给陈小舟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阻碍。直到一位名叫冯佳楠的女孩的出现，陈小舟惊讶地发现只要和冯佳楠在一起，鸭子就不会跑出来捣乱。无论是影片的设定和风格，都很轻松新奇，再加上于适、王影璐等一众主创的“生命力”与“信任感”加持，给了宋灏霖极强的创作信心。
压力则是来自于市场环境的变化，正如一位网友在采访前托我提问宋灏霖的一个问题：当下许多年轻人根本不需要爱情，爱情片的套路与故事也大同小异，那么这部爱情片还可以传递给观众什么思考？关于这一点，宋灏霖倒是想得很清楚，他拒绝说教，而是想用最轻松的方式来与观众寻找爱情的本质。他认为这部电影讲述的不仅仅是情侣间容易遇到的问题，还有人和人相处中的问题：该如何沟通？充满棱角的石头该如何磨合？这些问题是人人都要面对且很多时候无解的，而《欢迎来到我身边》就是这样一个互相碰撞、互相包容的故事，也许能帮助观众找到一些答案。宋灏霖喜欢充满新鲜感的内容与创作，他的上一部作品《五个扑水的少年》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几位主人公的运动青春拍得充满了强烈的少年气息。而这次的《欢迎来到我身边》，在我看来并不是一部多么有野心的作品，它传递的是爱情中的美好以及人与人的善意，这也和宋灏霖本人的性格很相近，比较感性，随时处于有感而发的状态。也许我们抱着轻松而非审视的心态来观看，才是打开这部电影的最佳方式。![]()
以下是导演宋灏霖的自述，他和我们分享了与电影《欢迎来到我身边》的故事：这次做《欢迎来到我身边》这样一个故事，最早的时候我和编剧老师讨论要找到爱情的哪个点来切入，我们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感受，有时候我们与身边的人说话，明明大家都是人类，语言也相同，但说的话别人听不明白，或者一直理解不了，这种情况挺频繁的。可有意思的是有时你遇到一个特定的人，可能不用说太多，哪怕只说了前半句，对方也完全知道你在讲什么，已经与你产生了共鸣。我们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正好处在恋爱阶段，或是彼此有好感的异性，很容易就产生一种情感共振。爱情具有唯一性，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存在，眼里只有那个人就够了，但这种景象很难呈现，我们不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于是我们就想，如果产生一种幻视，当一个人遇到另外一个他爱的人的时候，周围所有人变成了橡皮鸭子，这样有趣的设定也许可以和我们的切入点相呼应。之所以选择鸭子这个意象，主要还是来自于对爱情的理解。如果用形象来描述爱情，它应该长什么样子？可能在别的故事或者别的世界里，它应该长成粉红色之类的，可在我们这个故事里，我和编剧认为它应该是亮黄色，它是可爱的，没有杂质的，充满少年感的色彩。亮黄色的橡皮鸭子摆在我们眼前，无论什么年龄的人，可能都会会心一笑，它代表着单纯的美好，也很像我们最初的时候对爱情的感觉，做这个形象就是要体现我们电影里爱情的质感。同时这个鸭子如果是最早的时候陈小舟送给冯佳楠的，你会发现在他潜意识里这份美好原来种得那么深，他把关于冯佳楠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但只有这个他始终记得。我们的片子因为时长和结构的关系，剪掉了一个部分，陈小舟被电击的时候，医生和他说你回忆一下吸烟的感受，可那一刻陈小舟脑子里想的都是和冯佳楠的种种过往，所以在电击后，他把关于冯佳楠的一切都忘记了，可爱情在他心里的样子却留下来了，所以鸭子的幻视与幻想，其实是他的潜意识在唤醒：你不要忘记冯佳楠。当然电影是取舍的艺术，这一部分最终成片的里我们拿掉了，可以给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爱情这件事并不独特，我们从自己开始谈恋爱，到身边的人谈恋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信息，逐渐会产生对恋爱的某一种认知，每个人心中的爱情都不一样，也能讲出很多种不同的爱情故事，所以这次创作即使不专门做调研，也有足够的东西作为创作的养料。重要的是到底要讲什么，对于我们来说，这次特别希望讲的一件事还是两个人在茫茫人海当中相遇，这是多大的力量与缘分，相识相爱相处，相爱很简单，但相处太难。我们现在总是强调要尊重个性，但每个人的成长路径不一样，当两个有特别强个性的人碰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这个人不合适没关系，换下一个，但后来会发现永远会遇到相同的问题。我们不妨早一点知道，相处本身是很需要适应与学习的，就像电影里冯佳楠讲了两个石头的故事，这是电影中很重要的点题，我们总认为世界上有一块石头可以完全包容我的棱角，但对方可能有同样的期待，所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强逼着对方改变，而是自己愿不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我们想把这种观点与大家探讨，但一定不是说教的方式，抛出来让观众自己理解与回味就好了。我是个蛮感性的人，在选择演员与合作对象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一种冲动是你之前见过某个演员，之后老在想他演这个角色会是什么样子，甚至会下意识地把角色往他身上去靠，一旦出现这个时刻的时候，说明思路是对了。我对于适和王影璐的第一印象都很特别，于适见我的那天，他刚打完篮球，当时他戴着个棒球帽，汗把棒球帽的边沿都浸湿了，整个人特别放松。聊了两句之后，他说自己饿了，因为中午没吃饭，就问我可不可以边吃边聊？我说没问题，我们就吃着聊着，谈了很多关于表演和电影的想法。从他进门大概五分钟的时间里，我就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放松真实的小伙子，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整个人很生动。后来聊起他经历的一些事的时候，会感受到他有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很有趣的生活质感，这是很难得的，他可以如此轻松地坐在你面前，而不像是一场面试，这是他的过人之处。王影璐则是特别安静的，她静静地看着你，听你说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我都在想，我说的这些东西配不配得上她如此安静且认真的聆听，她会带给你一种莫名强大的灵魂力量。在见了这两位演员后，我就和编剧说，我们可以开始启动剧本调整流程了，把角色往演员身上靠。因为角色永远是我们写出来的，可演员是用生命经历长成二十多岁的样子，什么都比不过他们身上的东西生动与真实，这种工作方法其实从《五个扑水的少年》开始我就在用了。这就是我认为一个电影里演员与角色彼此契合的重要度。我举两个小例子，我们和于适探讨角色的时候，他说到了我们之前有感觉，但没有那么强烈的一点，那就是陈小舟应该有一种自洽，这个角度很好，我突然想到于适提出这个点是因为他身上就有一种自洽。我们原来设定陈小舟在患病之后可能会更加地紧张，也会更加封闭自己，但于适觉得陈小舟在患病后要学着适应，在这种环境下他也要试着活得舒服点，而不是那么紧绷，在这个前提下故事就开始发生一些有趣的变化，也会产生很多化学反应，这就是我们遇到合适的演员后，在演员身上找到力量，演员本身会回馈给剧作的重要的注脚。![]()
影璐身上也有，最早我们对冯佳楠的设定会比现在更冷，但我们观察生活，会发现人都是多面性的，也许我今天见你不太舒服，和你没那么契合，态度不好，但我出了门，看到旁边打扫卫生的阿姨，她一直对我很好，我马上会变成另外一种状态，这是很复杂的。影璐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力量的女孩，我们对冯佳楠的设定做了些调整，使得她的力量并没有被消解掉，同时身上有趣的一面很早就展现出来，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从演员身上寻找如何让角色更有生命，也更真实生动的方法。我们希望把整部电影的气氛做得轻松活泼一些，因为生活里我们压力都蛮大的，观众走进电影院其实希望得到某一种情绪上的感染，我们这个电影就想带给大家更多一些的愉悦，如果再能有一点点感动与感触，那就更好了，但很重要的是希望大家怀着轻松的心情来看。至于我们的拍摄工作，永远是一个又轻松又惊喜但又有压力的过程，做电影这件事支撑我们的动力就是无论多么辛劳，压力多么大，它总有瞬间能带给你那种惊喜，当把想象中的东西由零变成一时，那种幸福感还是非常强烈的。这种惊喜很多时候来自于现场即兴的碰撞，当然它也有危险性，可能会变成惊吓，这个度就是看我们该如何引导它，同时需要我们全体主创共同找到。我们临时加了一些戏，比如在露台上陈小舟弹唱歌曲的段落，其实是临时加出来的。我们马上要进入拍摄期的时候，原本定的拍摄地点不能用了，就临时在同一幢楼里找另外一个房间来用，我发现这个房间多了个露台，所有人走到那个露台上都觉得特别好，我说我们没有露台上的戏好可惜啊，可马上就要拍摄了，时间非常紧张，也不能乱加戏。我们拍摄的间隙，于适经常会在我们旁边弹吉他或唱歌，缓解一下拍摄紧张的气氛，当时他正好就在那里弹奏演唱，大家也跟着唱了起来，那种气氛特别好。我突然想到不如就加一个弹吉他的戏在露台上，我们就赶紧排期，只有第二天晚上有两个小时的拍摄时间，然后就要杀景。我们要确定该怎么拍、要唱的歌等等，正好我和《我要你》的作词作曲樊冲是好朋友，就赶紧和他打了个招呼，先唱着。大家经过简单的排练后，就把这场几乎全是即兴的戏给拍了，大家当天喝的都是真的啤酒，所有人都很放松，感觉特别好，当然那一刻我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段落该怎么来用。但后来到了剪辑台上，这场戏突然开始发力了，这是陈小舟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大转折点，歌词也和角色的心理与主题相呼应，这应该是全片涉及到剧作、导演、拍摄、表演、音乐各方面，最大的一个惊喜点。你说是某个元素促成了这个惊喜吗？不是，它是诸多元素叠加形成的，包括当时我提出临时加这场戏的想法，所有人都是很兴奋，没有一个打退堂鼓的，共同完成了这样一段神来之笔。于适很爱演喜剧，甚至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感觉，这是因为他是个很生动的人，他能感受到那种幽默本身具备的力量，幽默和很多的力量并不冲突，不是说我们要做一个什么类型的电影，就不能有幽默元素，就像我们这部爱情电影，有这个角色和故事的种子在，于适在演的时候就特别放得开。最早的时候我还曾经担心他会不会有一点包袱，因为演喜剧是真的要过一道坎，要真的跟着人物的感觉走，才会诞生出一些幽默的效果，而不是扮丑搞怪之类的，于适完全没有这个坎，他一下子就能找到感觉，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你发现演员想要呈现幽默元素的时候，他的那种冲动是很难得的，而且幽默真的是一种可贵的能力，大多数时候你在生活中真的得是一个有趣的人，才能在镜头前呈现出幽默的瞬间，如果很苦闷还要在镜头前展现幽默，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这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会缓解工作人员们在片场的焦虑，导演工作比较复杂，除了拍摄之外，还要安排生产、监督所有的美学走向，要和所有部门开无数的会，从房子、街道、城市的选择，到杯子、桌布、每一缕光，都需要去思考。解决导演压力的演员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当然另一部分就是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标去，大家虽然不说出来，但所有的行动都仿佛在说“导演不用担心，我们一起完成”，这样导演的压力会大大下降，斗志很昂扬。我很庆幸总是遇到像于适、影璐这样的好演员，以及主创们给予的支持。全能的演员身上还有一点可以带动导演，那就是他有那种强烈的想表达的东西的时候，确实会为导演带来很多新的创意，是会加分的，比如于适会打篮球、会唱歌，这些技能既然他都掌握，为什么不用呢？这肯定与他多年的积累有关，所以我一直觉得不管是演员也好，创作者也好，认真用心的积累是很重要的，正因为有了过往的积累，才能够在今天做出集中的释放。当然我也看到一些网友说现在年轻人似乎都不需要爱情了，那我们做这样一部爱情电影还能传递给大家什么？现在每个人都很尊重自己的感受，这是很重要的，如果真的觉得一个人生活是最舒适方式的话，那没有问题。可千万不该出现的一种情况是，你内心其实很盼望有情感关系，但处于某种原因惧怕或者退缩，我们应该解决的是那个让你惧怕和退缩的东西，而不是解决情感关系与爱情这个问题。这一切的大前提是你要自己活得舒服，如果向往爱情的话，应该想办法解决掉束缚，不要退缩。不单单是爱情，所有的事最后落到的还是真实与真诚，我们制作这部电影也是怀着这样的态度的。说回到我个人，我还是很希望持续拍一些有趣的、好玩的、脑洞大一点，大家没太见过的故事，新鲜是很重要的元素，我勉励自己能保持着一颗好奇心，像一个刚刚降生在这世界上的孩子一样，去了解那些变化与新鲜的事物，这些才会让我在创作上产生冲动。我的创作蛮广泛的，现在已经在筹备下一个项目，希望能尽快与大家见面。
